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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太尉和我爹的制衡,而今君臣勾结,所谓桃源不过痴心妄想罢了。”
这段话开始几句是慕云深分析的,加上萧爻自己的随机应变,竟然言辞凿凿,把许崇明说的笑容一僵。
逍遥魔宫中,真正能触及到核心的人其实少之又少,慕云深在时有沈言之和阮长恨,连阮玉都只是一知半解,而沈言之谨慎,知道他和段赋勾结的肯定也不多。
就算是派去跟在段赋身边的人也蒙在鼓里,只知道虚与委蛇和查探消息,认为魔宫与段赋的合作,只是想保持一个微妙的平衡,只是让笏迦山独立在纷扰之外。
而老奸巨猾如钱老等,也只是暗自猜出了冰山一角。
这里面有太多的人曾经因为段赋一句话而家破人亡,所以有些事,注定不能翻上台面,否则就像这个岌岌可危的朝代,有一点趋势便陡然倾颓。
“段赋……”提到这个名字,加重了许崇明的犹豫。
他亲和的脸上没有了笑意,显的有些呆板,身后屋檐上蹲着大大小小的魔头,见许崇明没有反应,蓄势待发的状态缓和下来,有些甚至打着哈欠离开了。
果然是个没规没矩的地方。
“我金盆洗手十三载,你知道为什么一夕干回本行吗?”许崇明回过味来,笑了笑,有些艰辛苦涩,“因为我曾经平凡过,有个家,有个女儿……十二岁,段赋手下有个信闫的,奸杀了她。”
“……”萧爻心里一梗,觉得自己很不道德,把人家陈年的伤剜出来利用。
而慕云深则适时的露出些悲痛的表情。
“我虽然很理解你们现在的处境,但并不能决定什么……”许崇明终于表现出来了一点逍遥魔宫的特质。
不管什么境况,心绪如何浮动,最后一定会冷静下来,而且表现的很不近人情,“逍遥魔宫若是有两位的熟人,尽可暂住,一切还等宫主回来再说。”
好好一个大男人被人称为“宫主”,萧爻脑海中立马整合出一个太监的形象,他上次在段赋屋顶没见到沈言之的全貌,这会儿东拼西凑的,将沈言之假想成了男扮女装的段赋……
“额……”吓的猛然一个激灵。
然而逍遥魔宫是慕云深一手创立起来的,可见他泛善可陈的性格当中,着实有些藏在暗处的恶趣味,总是伺机发芽。
“沈宫主不在?”慕云深不像萧爻似的不务正业天马行空,他到了这里,便步步为营,尽量不踏错一步。
找死也不过踏错一步,可见有谁真的重新来过?
“也不是不在……”许崇明放低了声音,“这些是我逍遥魔宫的问题,不劳操心。”
他的脸上转瞬又和蔼可亲了起来,像是打心眼儿里欢喜,可萧爻却只觉得像是抹在锈迹上的朱漆,瞧着好看,里面都腐朽了,疼也不觉得疼,习惯使然。
慕云深道,“可我二人初次上山,这里没有朋友。”
有张年轻的脸,慕云深睁大了眼睛,着实带着点读书人和闭塞公子的不谙世事,他赫然一笑道,“山门还是问的村民,听说别处都很危险,我们也不敢试。”
惊诧接二连三,萧爻没想到慕云深还有这么一面,真是演什么像什么,信手捏来,这人不走江湖行骗真是积了大德。
“两位到底是外人,就算住在哪里,我也会派人监视,”许崇明倒也坦率,“不如暂宿我家中,只要不胡乱走动,不限制两位的自由。”
“那就多谢许大哥了。”慕云深像是松了口气,随即搭上了腔,“山高水远外面又乱,只有这笏迦山周围还算太平,可真是个好地方。”
许崇明看了他一眼,默默摇头,感叹这一位恐怕也是朝中哪位官家的公子,还不知天高地厚,纯属养在米缸里的老鼠,以为路上见到点白骨饿殍就长了胆色,却不知真正的险恶生根在人心里。
逍遥魔宫打着“逍遥”“放纵”的旗号,看上去自然风光无限,不用律己,不用自省,不用四书五经的招待着,更没先生打手心,但一个没有道德的地方,晚上谁敢安寝?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逍遥魔宫除了正当中的主建筑耗费不少财力物力,半挨在悬崖边上,建得阔气非常之外,另有无数的建筑群,经年累月一点一点的凝聚起来,好似一朵傻了吧唧的向日葵。
许崇明作为这朵向日葵上一颗饱满葵花籽,家虽然不大,但没妻小没仆人,收留两个大男人还是足够的。
他是逍遥魔宫忙里忙外的大总管,不能老跟这两个年轻人干耗着,安顿下来后嘱托了几句“不要乱跑”,又从小一辈的弟子中挑出几个来看守着别院,就自顾忙去了。
许崇明虽然看上去是个很会和稀泥的模样,但真干起事来雷厉风行,转瞬之间井井有条,连慕云深都找不出什么苛责的地方——除了过于轻敌这一点。
因萧爻和慕云深二人与魔宫一没前仇,二没旧怨,又不似其它人般鬼鬼祟祟,所以许崇明以礼待之,不曾擅加猜忌,但小人和君子都是一张人皮,不能以己度人。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萧爻靠窗户站着,声音压成一条线,细细的传入慕云深的耳朵里,外面却听不到。
他们端着一副光明正大的样子,窗户半开着,萧爻手里还拖着碟干果,一边吃一边跟外面站岗的人打招呼。
慕云深没有他那样的本事,此刻正安静的坐在桌旁小火煎茶,这茶也是楚婷配好的药茶,光是闻着茶香便能平心静气。
“没有见到阮玉,也没有见到沈言之……”慕云深说着,起身将茶盅用滚水烫过。
守在院子里的人很警觉,他推门出来倒水时立马从屋顶上落了两个下来,仔细查验了,确定此举无关痛痒,这才欲盖弥彰的重新隐蔽起来。
想必这些年沈言之忙于上下勾结,忽略了对弟子的培养,故此一个个呆头鹅般不会通融,这么简单的暴露行迹,不知该说直率好,还是缺心眼好。
等人散了,萧爻聪明的耳目中辨认出方位,这才又道:“屋顶上三个人,一个是领头的,墙后面还有两个——阮家小丫头的脾气,就算能按耐住一时,也该远远的看你一眼,但至今她毫无动静,会不会出事了?”
“很有可能,”慕云深接着他的话继续道,“赏罚厅建在魔宫北边,如果沈言之明白轻重,那谢远客应当还是赏罚厅主。谢远客此人铁面无私,虽是魔宫之人,行事却独立在魔宫之外,就算是我犯了错,他也绝不容情……”
“所以许崇明说起沈言之的去向,才会模棱两可。”一问一答间,两人交换了想法。
萧爻也不是全没正经的时候,此刻当窗而立,平添睿智,竟强压了轻浮一头。慕云深手托着新泡的茶水,坦然了心怀,正虎视眈眈的窥伺着。
早在收留他们的时候,许崇明给他们搜过身,不算十分仔细,连包裹里的兵刃都不曾打开看看。逍遥魔宫中就算是囚徒也会相应分配些防身物,否则肆意寻仇,眨眼就能多上几个透明窟窿。
但要是许崇明知道,这两人的身上都带了些什么东西,他一定会当场背过气去。
“哦,对了,我昨晚上山带回来的短剑你瞧见了吗?”萧爻忽然问,“感觉像是牡丹的边角料打造的。”
他回头,刚巧望进了慕云深的眼睛里,那人不知恬耻的在唇上抹了一把,而后沙哑着嗓子道,“你身上的短剑?”
“……”
萧爻打心眼里觉得大家对自己有什么误解。自己脸皮再厚,光天化日一个人也弄不出什么风情来,偏是慕云深色不外露,一句话吐出了满室旖旎。
多说无益,萧爻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继续看风景,“就在包裹里,我知道你喜欢这些东西。”
循序渐进是慕云深颇为享受的一个过程,类似于折磨人,将猎物逼至角落后施加压力,等对方快要耐不住的时候退开,痒而无解,不甘落后。
“你知道我喜欢什么?”暧昧的余韵还残留在舌尖上,来不及完全消散,慕云深好像心情不错,没再进逼,转而问,“昨晚带回来的短剑?漫山岗哨都是些年轻弟子,若不是家传,拿不出什么好东西。”
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依言,从萧爻随身包裹里翻出个布扎,结结实实的捆着。
“你在破庙里见过我娘的佩剑,重铸过,上面还是留有裂痕……”萧爻说着,指了指慕云深手里的东西,“就是它造成的。”
布扎上的绑带一抽,随即寸寸抖落,露出美人一面。
还是个不够端庄的美人。
“……”慕云深的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疼,萧爻兴许是个聚宝盆投的胎,去哪儿都能落到宝贝。
他以后兴许可以考虑一下,靠捡垃圾发家致富。
“你记得我跟你说过,当今世上有四把宝剑么?这就是其中之一——良人。”
萧爻其实有些猜到了,一者他娘用的不是废铁,再者这柄短剑与牡丹七八分的投缘,跟一个爹妈生的差不多。
“那你知道这把剑属于谁吗?”萧爻又问。在他的认知中,慕云深算是天底下最博学的人,更何况笏迦山本就是他的地盘,这里面要是出个什么魑魅魍魉,也当瞒不过慕云深。
出乎意外的,慕云深摇了摇头,“牡丹和良人同炉所出,开锋日便被人盗走,从此不见下落,倒是我该问你这把剑从何而来?”
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萧爻猛然回过神来,支支吾吾的想糊弄过去,转而心一沉,知道要是慕云深打定了主意追根究底,自己根本隐瞒不过去。
“那什么……天也快黑了,我要不要……”
“这里是逍遥魔宫,每一步都有人盯着,如果不想死,最好还是听话点,不要出这间屋子。”慕云深打断了他,刻薄而锋利的目光从萧爻心虚的脸上划过去,不留一丝痕迹。
这一整座笏迦山中,每个人都是谎话成的精,难得有半句真心,但萧爻却将愧疚表现的太过具体,颇有点格格不入。
他还是低着头,嘴一刻不闲的絮叨些什么,因为含着吃的又说的快,根本听不清,慕云深眯着眼睛盯着那张肆意的嘴,只想用什么堵上去。
“……喝茶,”慕云深将刚开的水分了一杯出来,没给萧爻加料,他道,“不用这么紧张,只要没捅出大篓子,我是不会面面俱到,逼问你此物何来的。”
说着,他又伸手,从萧爻的嘴角将一片屑子抹走,继续道,“倘若真到了剖心的时候,我不瞒你,也希望你不要瞒我。”
“你……莫不是谁假冒的吧?”萧爻猛然凑了上来,手擦也没擦,胡乱在慕云深的脸上摸了摸,严丝合缝的一张面皮,确实紧巴巴的贴着肉。
“那不成……又给人篡了魂?这么通情达理?”
慕云深哭笑不得,抄起本书敲了敲萧爻的头顶,“与其琢磨这些心思,不如多看点书。”
山上四时不分,天又暗的早,人生地不熟的也找不出什么乐趣来,屋里的灯亮了一会儿便熄了,真像两个规矩人家的小公子。
许崇明不知什么回来的,冲着屋顶上一招手,随即落下个青衣的小伙子,看着精壮也有些身手,只是面目过于周正,不像个鬼鬼祟祟的样子。
“怎么样?”许崇明问。
所有的不上心和疏忽大意都是他装出来的,许崇明是个老江湖,跟他斗,萧爻就像个钻地的泥鳅,而许崇明才是翻江的蛟龙。
“没什么动静,看上去也很规矩,连门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