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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风吹过的夏天-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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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的气没地儿出,我冲着晓风就吼出来了:
  “她不让你说你就不说,跟她合伙耍我玩儿呢,是不?”
  晓风在椅子上吓得一哆唆,一时间没敢说话,只睁着大眼睛看着我,深深的眼眸里似乎千言万语,可在我看来,都是嘲笑跟讽刺,我继续咆哮如雷:
  “看什么看?你哥给人耍了,你高兴了吧?胳膊肘往外拐,你学得可真有出息!”
  我恨恨地冲出去,听见后面母亲的怒骂:
  “你这是什么态度?拿晓风撒气呐?有能耐你找高珊珊去问个明白……”
  我“砰”地摔上门,冲上天台。这么多年,我一有什么不顺,就愿意跑这里冷静沉思。时逢初夏,迎面吹来的风渐渐暖了,温柔包裹着身体,象是无声的慰藉。其实,高珊珊跟我相处的这几年来,并不象我刚认识时那样纯洁。反正也是,一个在社会上打滚五六年的人,跟大学刚毕业时候必定是不同,何况我对她最初的认识就是盲目的。用得着么,发这么大的火?操,美丽的女人不可靠,我这个赖蛤瘼连这点觉悟都没有,真他妈的活该给人玩儿!我这人有个优点,就是心宽,多大的烦恼,到冲的气,自己晾一晾就没了。
  天色晚了,路灯在黑暗里显得格外亮,远远地延伸到无边的尽头。我跨坐在楼顶的栏杆上,看着万家灯火一盏盏地,越亮越多,心情慢慢平静下来。一个身影靠近,安静地坐在我的身边,是晓风,他没说话,只是他衬衣的一角,给风吹得呼啦啦响,我们俩坐得很近,近到我能闻到他洗发水的味道。多年后我发现,晓风象是种可以宁神顺气的草,他只要静静地坐在我的身边,就能平复心中无名的躁乱。只是当时,我并不知道,那种安抚的效果其实是,我的心,对他的一种接受。

  4

  我没追问高珊珊那个理工大学教授,这事不好开口,弄不好跟我偷着调查她似的。两个人之间处朋友,一方一旦冷下来,另一方很快就能感应到。我自那以后很少主动约他,在一起也是心不在焉,听三不听四,她却没有发作,相反,渐渐也少来找我了。我想她跟那教授是好事将进了吧?我这专门填空的跑龙套的也该从他高大小姐的戏台下场了。
  伤心不伤心?说一点都不,我还没那么牛逼。就这么给人三中全会振出局,自尊心受到伤害的同时,心里还是有点舍不得。我杜长夏这辈子估计也找不到这等姿色的女人了。说来说去,我就是看上她长的好,这种感情也太肤浅,可我乱七八糟活了快三十年,还真没遇见过电视上那种爱得死去活来的感情,估计那些都是拿来欺骗观众。
  九七年的夏天,因为香港回归举国欢庆的时候,我也迎来了一生中另外一个转机。大学的下铺郭建明是跟我一直保持联系的同学,那会儿我俩的关系挺铁,他毕业后靠着家里的关系开了间外贸公司,做鲜花出口,据说生意不错。七月中的一天,他约我吃饭,跟我说他想做物流,他在银行有关系,可以贷笔款,可他自己的公司还是挺忙,时间不够用,于是想找个合伙人,帮他打理公司,问我愿不愿意考虑考虑。
  “你就算退休前升到总编,还能挣多少钱?不如趁年轻,自己打片天地,这年头你还看不出来么?要想发财,都得自己做老板。再说就那个高珊珊,天天在办公室对着,烦不烦呀?你要是有钱,就入个股,没钱就帮个忙,将来咱哥们都好说。”
  我对报社的工作早就厌倦了,成天跟一群知识分子勾心斗角,争这争那,我不到三十就长白头发了。再说郭建明还说中了我的一桩心事,成天对着高珊珊那个白眼儿狼,简直郁闷透了。她现在公然和那个教授出双入对,据说结婚以后就跟人家去美国,弄得报社的人看我的眼神都跟安慰杨白劳一样。我在报社做这几年也积攒了些珍贵的社会关系,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锻炼得也不错,郭建明看上的也是这一点。可说实话,我不想给人打工,虽然他话先说了,然而亲兄弟还明算帐呢,以后生意不好,我又得失业,生意好了,我也没什么大油水。能入股最好不过,除了贷款,郭建明拿五十万,我要是能凑了三十万,再加上自己全权出力,跟他五五分公司利润应该没有问题。可做记者本来工资就不高,虽然我有宿舍没房贷,但交了五六的女朋友也是很费钱的事儿,我翻开自己的存折,看着那五位数,不禁灰心了。
  那段时间很失落,不仅因为失恋,也因为事业走到了岔路,不知何去何从。还好我妈那个大嘴巴回老家了,不然再给她成天念叨着,我就得去跳楼。晓风这些天早出晚归,平时也少见他人影,好不容易一天晚上下班回家,他竟然在,还做了三个菜一个汤。他是我妈的得意门生,菜烧得很好,正好继承我妈在家里的事业,只要有时间,总要烧几个我爱吃的菜。吃饭的时候,他忽然推给我一张存折,我看了他一眼,他低着头。翻开存折,里面是二十五万的存款,我有些吃惊:
  “你哪来这么多的钱?”
  晓风平时特别省,这我知道。“宁夏”距离公车站挺远,可他上班从来没打过车,中午在外面吃盒饭肯定买两块钱一盒连肉都没有的。开始他坚持要给我家用的钱,我不肯收,说你自己攒着当老婆本吧!那以后他便变着法往家买些东西。虽然我不了解酒吧歌手能赚多少,上班不到两年就攒了这么多,根本不可能!
  “说啊,你哪来的这么多的钱?”
  他抬头看着我,依旧带着胆怯:
  “我说了你别生气。”
  “你先坦白,我再决定生不生气。”
  他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声说:
  “前段时间有人找我去录音,翻唱张信哲的歌……”
  我琢磨了一下,忽然明白了,
  “你去帮人做盗版?”
  “他们说不是盗版,就是翻唱,封面也没说是……”他喏喏了半天,终于承认,“可能……就是盗版吧?”
  “你为了给我筹钱就同意了?”
  “不是,”他高声否定,“不是为了你,他们出二十万,我觉得那么多钱,不赚白不赚么!就,就去录了。”
  “还有五万呢,怎么解释?”
  “有三万是平时攒下来的,两万是冯哥给的红包,他说‘宁夏’生意好了,要我跟他签两年的约。”
  我把存折推回给他,心里不禁佩服这小子赚钱的本领,才十九,连高中都没上过,存款比我多了五六倍。
  “你留着吧!过两年Chu女朋友就知道钱再多也不够用了。”
  他的手忽然压上我的手背,目光恳切还有点莫名的激动,他一激动的时候,眼睛总象是蒙了一层水雾:
  “哥,你留着吧!算我借给你的,你挣了钱再还我。”
  “不用!”
  “用!”
  “不用!”
  “用!”
  他第一次这么坚持,语气还挺硬气。可我没他吓倒:“我说不用就不用!”
  他毫不迟疑地扔回来:“我说用就用!”
  看着他倔强的小脸,微微上扬的尖下巴象在示威,我忽然觉得泄了气:
  “赔了钱怎么办?”
  “反正算利息的,你这辈子慢慢还。”他的眼睛里带着成功的笑意,“我们还要写个借据,想赖掉是不可能的。”
  有时候我想,人和人一生的交往,很多时候都是互相给予跟接受的一种关系。而晓风在最初的最初,把他自己的一切,那么毫无保留地交给我,而我对他的心思,他的示意,却视而不见。
  九七年的秋天,我义无反顾地辞去了报社的工作,开始为了新公司的开业奔忙。其实可以办停薪留职,可我没给自己留退路,好马不吃回头草,就算次行不成功,我这辈子也不再吃报社的饭了。也许是这破斧沉舟的决心感动了上天,或者干脆应该感谢我和郭建明的社会关系,公司虽然小问题不断,大方向上看还算成功,年底一算居然没赔钱,这对新公司来说就是赢利了。我很高兴,圣诞节的时候送晓风一套三万多的音响,他脸上又是那副幸福得快傻掉的神态,可爱得无法无天。这傻孩子完全忘了我欠他二十五万的事实,一年后我还他钱的时候,他竟然说欠条在搬家的时候就弄丢了。因为辞职我们两个搬出解放路的宿舍,在辽师那头临时租了两室一厅,那边的房子比较便宜。
  “你该不是想扣住那欠条,日后讹诈我吧?”
  他笑得格外得意,“这倒是个好主意呢!”
  九八年年初,我格外忙碌,公司开始接受大宗的业务,因为当时的规模不大,为了节约成本,没请什么人,大部分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在跑。有天,郭建明跟我在一家日本餐厅见完客户,他开车送我回家,路上忽然提到高珊珊。
  “姓高的教授要带那女人去美国,她不肯,两个人黄了。”
  “是么?”我表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却翻江倒海了。
  “你说她是不是放不下你?”郭建明笑着说,“我可听说她托人打听过你。”
  “她妈的谁在乎,分都分了。”
  “嘿,你还挺放得下的。她母亲好象病逝了,父亲去年退休,这年头人走茶凉,下来了谁还搭理你?其实说实话,那女人条件不错,拖到快三十还没结婚也挺惨。”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海里忽然晃悠出多年前的一幕,那时候她爱穿着条牛仔裤,显得两条腿那么细长。她走路很快,老是回头跟我说:
  “嘿,我说你快点儿呀!别跟七老八十似的。”
  她那会儿留长发,风一吹,真有些动人。

  7

  我约了高珊珊在回转寿司见面。她来了,刻意地收拾过,更加显得光彩照人。她似乎挺高兴,因为我还记得她最喜欢这里。D市高级的日本餐厅挺多,可之前我就是个小记者,没什么钱,能带她吃回转寿司就是挑战钱包了。晓风也喜欢回转寿司,我带他去过胜利广场的那家店,他看着小火车传送的各样精致清淡的吃食,眼睛闪着幸福的光,笑得弯弯的,声音里都是新鲜感:
  “哥,这个是什么呀?那个好吃么?”
  “我喜欢这里,挺好玩儿的。”他开心地宣布。
  “喜欢就好,以后我们再来吃。”
  可他看见结帐的帐单以后,就再也不想这里吃饭了。有时候我提起来,他还很笨拙地找借口:
  “那个太凉了,吃了肚子不舒服。”
  他实在不是个擅长说谎的人,给我一瞪,立刻坦白,带着哀求商量的口气:
  “哥,那个太贵了,咱去吃亚惠的皮蛋豆腐吧!”
  “看你那点出息,一点追求都没有。”
  我虽然出言严厉,倒也不跟他争执。晓风省惯了,我想他小时候家里生活一定十分拮据,才会导致他的悲剧。所以只有攒够了钱,他才会有安全感。可是安全感对他而言,是多少钱?要怎样的一个数目,才能让他感到踏实?毕竟是个孩子,他还不知道,平静和稳定的人生,其实是,无价的。
  “长夏?长夏!”
  我在高珊珊的低声呼唤中醒过神儿,
  “什么事?”我问。
  “应该我问你吧?”她笑着说,“在想什么呢?那么出神呀?”
  “哦,”我整理了一下思绪,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跟她说晓风的事,“就想跟你说,那天晚上的事,挺不好意思。”
  她淡淡地瞥了我一眼,有些不快:
  “你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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