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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闲着无聊,我默想从前师父教我变戏法时所练的身形。指头上变的戏法要快要令人捉摸不到,遇到身子上的就要考验基本功,考验能不能跑得够快,蜷得更小。
从前有一个戏法,是叫我蜷在暗箱中,等他将我变出来,我再极快地揭开隔板站上去。
为了练这个,我生生地学会了往后扎下腰去,还能再往回收,只差从背后把脑袋扎进去。
我背对岩壁一点点地往后压着腰,双手渐渐贴在地面上,脑袋扭回去,看见洞口一个上下颠倒的人。
一愣神,那人就离我越来越近了。突然我身边,有一团火自己冒了出来。一只被揪了毛的野鸡悬在上头。
我暂且起不来,伸出一只手去,有一只手接住了我,将我扶起来,是白凤翎。
突然,脚下一轻,我倒飞出去,距岩壁还有一寸时停下。突然又一个天旋地转,我倒着贴紧了,又一个旋转,我横挂在石头上。
“你做什么?”我艰难地在空中旋转,她手指虚点,我随着她的手指被挪来扯去翻来覆去,好似被她把玩的一团面似的,脑袋晕晕乎乎。
她也不解释究竟做什么,突然将我升起,倏地抛下,我一头栽进水道中,沉下去没多久,我游上来,一身湿透。
“你做什么?”我又问了一遍。上前两步,可我上前两步也没什么用,便往石头边一坐,这时候野鸡已经烤出了油,吱吱作响。
我嗅到那股子香气,实在垂涎欲滴,但又拉不下脸来,只好沉默着坐稳。
过了片时,我实在被那香气忍不住了,凑近了嗅了嗅,白凤翎却将烤鸡抬高,飘在空中。
我便抱胸坐在一边。
烤鸡飘飘到我眼前,我伸手一攥,烤鸡又飞远了。
我豁然起身,追着烤鸡跑了十来个来回,烤鸡却依旧近在眼前,我想如此可不成,回头看白凤翎,她微微勾了勾手指,烤鸡便横空飞来,飘在她掌心。
做人好歹要有骨气一些,我便后退几步,坐在我睡觉歇息的石头上阖上眼睛,希冀我自己闻不到那股子香气。可闭上眼,其余的感觉像是突然活了过来,我更是能体察那香气的妙处。那香气噬魂入骨地往鼻子里钻,搅得人不得安生。
“你——”
“追上了就给你吃。”白凤翎手里的烤鸡又横空飞起,在我眼前晃了晃,我实在按捺不住,心里记下了这笔仇,两条腿却毫无气节地奔向了会飞的烤鸡。
白凤翎似乎故意捉弄人,将烤鸡飘在这溶洞中来回七八十次,估计都要凉了,可她用了法术,叫它始终热着,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这溶洞又不是平地,我被绊倒了许多次,双膝双腿都磨破了,还没能追到烤鸡。
白凤翎就在石头上站着,颐指气使地将烤鸡飞来飞去。
若不是我小时候在玩游戏时常做鬼,此时非生气了不可。
但我实在饿极了,在清嵘那里战战兢兢没敢多吃,被林昂如抓了之后又没吃东西,腹中空空。我又不像修仙之人可以辟谷,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若不是那点儿求生的毅力,早就该饿死在白凤翎脚前,叫她上天入地再找不着解药哭死才是。
但心中是这样想,但我知道若是瘫坐在地上就真的没的吃了,抖擞精神,又摔了几个狗啃泥,极为狼狈地爬起身,继续追着烧鸡跑。
“绕了这七八十个来回,你记不住脚下的石头都在哪里么?你被那块儿红石头绊倒了六次,那片苔藓滑倒了你三次——”
“我哪里有空看脚下?”
“若不被绊倒,你现在十只鸡都吃下去了。”白凤翎走近我,踩踩我脚前的一块石头,“再来。”
“你要饿瘦了我,我就没血给你了。”
“那我发病时,遇上什么事,你自己能护你周全么?”白凤翎口齿伶俐,我竟然无法反驳,隐约觉得哪里不对,最后也没明白过来,只好闷声道:“再来就再来。我生来脑子笨,记不住,饿死了我算了,总归是死,还好过被人吸干血,变成干尸来得好呢。”
烤鸡悠悠飘到我眼前,我伸手一拿,便攥住了。我攥住的是脖子,并不烫手。
白凤翎却离我更远了些。
“你不吃吗?”
“我辟谷。”她背对我。
我本就没打算给她吃,低头咬了一口,却莫名感到不甘心。这又不是我跑着抢来的,是她施舍给我的,到头来她虽然什么都没说,我反而像被训斥了似的。
又咬了一口,咽下去,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屈辱,我将烧鸡扔下了。
“你是要教我保护自己咯?”
白凤翎又起身走了。
倒像是被我气走的。
我莫名生出了这奇怪的想法。我又没求着她来教我,她生哪门子气,又惹得我跑了这许多圈,精疲力尽了,还没能吃饱,生了一顿闷气。她才是我最大的危险,叫我保护自己,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我将鞋子脱下,赤脚踩在绊倒我的石头边,硌得双脚生疼。我将这溶洞来回走了一遭,却因着脚底太痛硬生生记住了那些坑坑洼洼的位置。
只一遍。
我抬起头来走,闭上眼睛,跑着走,跳着走,不再摔倒了,脚底已然血淋淋的,我将受伤的双脚泡在湖里,冰凉的水淌过,舒服了不少。
我突然生起气来,这算什么呢?我在学什么?
记住脚下的石头就好了么?她在胡说八道什么?
最气的是,我在信什么?
还真以为我能学到保护自己的法子?
回身想找找鞋袜,跪在岸边,足尖有一下没一下碰着水面,鞋袜在很远处,脚底已经破了,我不想再踩一路了,索性躺下,闭上眼,反正白凤翎还会回来。
第23章 西辞山上17()
不远处的西辞山像被人割了个口子,好好一座尖顶塌了,变成两边歪歪斜斜的尖角。山顶光秃秃一片,原本还有的草木连着地皮被掀起,混在房屋废墟中狼狈但顽强地活着。
一片狼藉外,天空的霞光正在散去。
周边最近的镇子远远见了西辞山的动静,以为又是仙人做些神秘莫测的事情,出来碎碎说了两句就各回各家。
山上一片清冷,没个谈家常的人,死者在废墟下,生者在空中打量这渺小的山头,打量够久,渐渐落在岔出来的断柱子上,一身白衣耀眼得犹如天神。
他静静地绕着这废墟走了两圈,阖眼用神识搜索这座可怜巴巴的山,失望地叹口气。
突然脚下的柱子动了一动,他飞身下去,掀起柱子,露出个圆圆的后脑勺来。
是个少年。西辞山弟子的打扮。
他把这群人都炸成这样,实在无颜救西辞山的人,于是横空飞来一块儿石板,轻飘飘地压在少年头顶。
眼不见为净。看不见看不见。
他心中念念有词,却瞧见石板下蠕动出一只被砸得血肉模糊的拳头,死死攥着什么。
终于少年指节一松,一枚白色的圆溜溜的,恰似剥了壳的煮鸡蛋的果子落出来,滚到他脚前。
长情果?这地方还有长情果?
长情果入口清苦,入喉却甘甜,又因极难种植,非得靠仙缘不可,又因着较为稀少,总是被青年男子拿来送心上人。
于是白衣男子捋了捋自己的白发,颇为不好意思地将果子捡起来,又掀开石板,看见了面目模糊的少年趴在地上,胸前却有一抹嫩绿。
随意地掀开少年和他身上的柱子,在尸身下压着一株被压扁了的幼苗。白发男子打量片刻,竟然是长情果的幼苗。
他又将少年盖住了,想了想,种出果子也不容易,便挥手砸了个大坑,将少年埋进去,立了一块儿石头。
痴情少年。他在上面自顾自地给人家取名字。
低头看看被压扁的长情果,想必也活不久了,于是不再理会。
既然找不到苏歆,也找不到仙灵珠,找不到白凤翎,只剩一个林昂如,不如去毒鹰宗闹腾一番,看看是不是他们藏了起来。
林昂如脚底抹油跑得极快,他还没将西辞山这群骗子都炸完,林昂如放了一串卷轴和他对撞一下就跑了。
苏子枭忧虑地想了许多,苏歆不在西辞山,那么还能去哪里。去毒鹰宗闹不过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蹙眉思索片刻,抬手掐诀树了一块儿巨大的石碑。
抬手施法,在上面刻下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苏歆,为师在天岚宗,见字速来。
仔细想想,还想写什么,但字写得太大了,一块儿石头不够用,于是又竖起了几块儿石碑,写满了对苏歆的叮嘱。譬如要装扮成男子,譬如要换个假名字,如果碰上白凤翎千万能跑就跑,不要惹怒她。不要喝太多生水,十六周岁前一定要想方设法去天岚宗。
要说的话太多,只好将石头插满了整个山头。
最后,他在少年简易的墓前放了一包灵石和些碎银子,便放心大胆地走了。
全然不想其他的可能。
他走后没有多久,一道黑影站在石林中,目光略过这些大字,渐渐蹙起眉来,蹙眉久了,渐渐舒展开来。
黑影走到长情果幼苗前,挥手撒了几朵小云,又飞来两节小树枝,将幼苗扶起来。小云朵恪尽职守地洒下细小的雨滴,土壤变得又松又软。
黑影矮了下去,就在不久之前,她就在这附近,不小心吸食了一部分苏歆的血,竟然得到了好转,她出去寻找,却陡然意识到又要发病了,踉跄着回来,扑倒在院中。
她总是忘记关门,因着想着别人都要被她杀掉了,临死前有个玩伴也好,就纵容那少年常来。
那少年看见她,转头便跑了。
她意识到不大对,又想到西辞山是有莲池的石头放进水源,便挣扎着往后山去了。
后来的事,她就不知道了,实在到了极点。
却又被救了上来。
后来听见了声音,用神识一扫,发觉苏子枭在这里借口西辞山以仙灵珠为幌子欺骗众人,大打出手,把西辞山劈开了半截也没能找到苏歆。
苏歆身上的光突然隐掉了,她思来想去,竟然只有一种可能。如今灵气更加充裕,价值更是高了些,还不知要遭遇怎样的祸端。
如今——她们都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她需要仙灵珠,又需要水灵,如今两者都在同一体,省事许多,但也麻烦许多。
她所追求的长生是真的存在么?仙人真能长生?可看碧霄仙君那德行,她心里就更生出许多怀疑来。
她生在天岚宗长在天岚宗,平生最大的愿望是飞升成仙享受永生。
白凤翎自小和碧霄仙君一起胡闹,苏子枭比他们都大些,碧霄再比她大些,碧霄仙君从仙界来,结果连她也打不过,仙君也会长大,也会衰老,也会病,甚至,也会中毒。
仙人也会心底阴暗,也会嫉妒,会恨,会不择手段。
为了让她从首席大弟子的名分上掉下来,碧霄仙君给她下了毒,两人几乎同归于尽一样。
碧霄因着仙人之体,沉睡不起。
而她脱出天岚宗到毒鹰宗寻找各种邪道法门用以活着。
她几乎不知道是怎么就到了这地步。肯定是什么地方出了岔子。肯定是的,碧霄不会背叛她,最终背叛她的是碧霄,处分她的是苏子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