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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黑色西装,体面优雅地坐在我简陋破旧的桌边,俨然成了一道奇特的风景。
他对善渊和周家所做的一切我是永远也无法释怀的,但又不能任性地赶他走,唯一能想到的应对之策便是沉默再沉默。他一点也不介意,故意挑人最少的下午过来,那时多半就只有我和他两人,不管我的冷淡,他自顾自地说着他的烦恼,他隐藏深处的想法,彻底把我当成倾诉真心的知己好友般,或许我们都受了重大的情伤,他对我产生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之情吧。
久而久之,他开始刺探我的内心,“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准备一直这么等下去吗?”这是他最常问我的一个问题,没有尖酸刻薄的嘲讽,我能感受到他诚心的关切,而我,除了痴痴看他几眼,半句话也答不出,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狡黠如他早看出我眼中的幽怨,他没有步步紧逼,反而带着理解和宽容的笑抚慰我,“赵小毓,不如让我来替你疗伤吧,为何你就不肯考虑一下跟我呢?”
我苦笑而不语,暗想,因为你不是善渊!他像是知道我心中的想法,一脸不甘又夹杂了些自嘲道:“我真想不明白,周善渊有什么好,论相貌我不见得比他差,论才干他不及我一半,你和迭香却对他死心塌地,到底是看中了他什么?”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变得迷离起来,“倘若你中枪后醒来第一个接触的人是我,你猜我们会怎样?”他满怀期待地看着我,我避开他的逼视,
狠狠地回击他:“即便我第一个接触的是你,我最后爱的仍然只会是善渊,这是天注定的。”
我的话让他失落了一阵,很快他又恢复了笑意,不再自讨没趣,继续谈论他自己的事情。
过完一九三七年的端午节,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找到了我,是汪悦容。她见到我的时候吃了一惊,连连叹道:“妹妹竟然憔悴成这样,真是造孽啊!”我微笑看着她,七年不见,她对我的印象只怕还停留在当年的二十岁吧。
看得出来她过得不错,依然是得体的妆容和服饰,眉眼间尽是幸福,以前的凉薄尖酸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柔媚的风情韵味,算起来她也三十五六了,现在的状态似乎比七年前还好,我确实自愧不如。
她此次的目的是来接谨儿的,刚投奔香港亲戚的时候是寄人篱下,一切都不确定,即便想念谨儿也不好接他过去。后来熟悉了那边的环境,结识了许多朋友,难得其中有位经商的田先生,对她一往情深,呵护备至。想不到她竟也是个痴心的人,纵然善仁以前对她不算很好,她心里还是记挂着他,所以婉拒了田先生,哪知那位田先生是个十分执着的人,经过几年的努力,总算打动了佳人的芳心,两人喜结连理后,她第一时间赶了回来,迫不及待想谨儿过去与他们共享天伦。
她顾盼生辉的眼眸闪着幸福的光,爱情就是照耀她的那道光,女人果然还是需要爱的滋润啊。
谨儿长大了,十三岁的他已经是个懂事的小男子汉,个头窜得比我还高,再也不会没大没小地叫我赵小毓,而是一口一个四婶,叫得我真感觉自己老了。
汪悦容一见谨儿就抱着他哭个不停,谨儿倒是镇定得很,小小年纪已是酷哥一个。他对汪悦容的感情很淡了,听到汪悦容要带他走,才慌了手脚,怎么也不依。我和莲依强忍哭意劝着他,汪悦容费尽几天的心思终于又得到他的欢心,怎么说也是母子,亲情血脉割不断的,他最后同意跟随母亲去香港。
我把善渊留下的金条分成两份,一份准备给莲依做嫁妆,一份我交给了汪悦容,那是属于谨儿的,她自然不肯收,推来推去,还是没推过我,无奈接下了。
我和莲依与谨儿话别,三人涟涟不断的泪水把天都弄潮了,绵绵细雨洒在我们身上,愁绪更浓。送走他二人,真的就剩我和莲依相依为命了,她终究也会离开我的,那时我一个人该何去何从?
果不其然,半个月后爱德华回来了,这次是打算长期留下的,不过他被指派去上海工作,准备将莲依也接过去,莲依不愿丢下我一人,迟迟没有跟他走。
此时,平淡的生活已接近尾声,战火的硝烟四处弥漫。
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日本中国驻屯军在北平城西南的宛平进行军事演习时,以一名士兵失踪为理由要求进入宛平县城搜查,遭到中方拒绝后,日军随即向宛平城和卢沟桥发动了进攻,中国第二十九军吉星文团奉命还击。事变发生后,华北的中国军政最高长官冀察政务委员会委员长、第二十九军军长宋哲元在天津与日军谈判,试图以妥协换得事变的和平解决。南京政府判断日本有扩大侵略的可能,一方面通过第三国外交试图阻止日本侵略,另一方面针对事变扩大进行军事准备。
十一日,日本近卫文麿内阁决定向华北增兵,将事变升级为“华北事变”。十七日,蒋介石在庐山发表讲话,表示“最后关头一到,我们只有牺牲到底,抗战到底”、“(卢沟桥事件)能否结束,就是最后关头的境界”,表明准备全面抗战的方针。
红军以及四川、广西、山西、青海、云南等地将领在事变发生后一致表态拥护政府,要求共同抗日。十九日,宋哲元向日军妥协,准备将北平守中国第二十九军士兵在卢沟桥向日军还击军撤往保定,并承诺阻止中央军北上。
二十四日,宋哲元收到中国政府关于日军增兵的情报,了解到全国的抗战呼声和南京政府的抗战意志,才开始准备抗战;但日本增援的朝鲜军和关东军各部此时已经到达进攻出发位置,二十五日攻占廊坊车站。二十六日,日本中国驻屯军获得参谋本部的动武授权,司令官香月清司向宋哲元发出最后通牒。日军当天在北平广安门与中国军队交火。二十七日,日本陆军下令进攻整个平津地区,并以三个师团增援华北,另各派一个师团前往青岛、上海。二十八日,日军攻占南苑,中国二十九军副军长佟麟阁、132师师长赵登禹战死。月底,日军攻占天津、北平,第二十九军退守保定一线,平津作战结束。
日本占领平津之后,七月三十一日蒋中正发表《告全体将士书》,宣告“和平既然绝望,只有抗战到底”,中日战争已经全面爆发。①
爱德华担心我们的安危,天天打电话要我们去上海。我不想离开那个房子,怕有一天善渊回来找不到我了,其实真有心找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找不到呢?!可我就是那么固执地坚守,那么固执地自欺欺人。
我让莲依先过去,她自然不肯,善渊说过的永不相弃的承诺言犹在耳,只是斯人已不在,真正对我永不相弃的只有莲依。善渊,你还记得回来的路吗?还是你早已将我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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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摘自抗日战争资料
迷迭香(上)
》
战火由沿海向内陆逼近,周围人心惶惶,随处可见卷着铺盖四处窜逃的百姓。我坚守到九月份,忽而想通了,继续固执下去说不定会搭上莲依的性命,她已经为我付出太多太多,我不能再那么自私地让她留在这里陪葬。
好不容易狠下心做了决定,我很快收拾好行囊,一刻也不敢耽搁,怕自己又突然反悔舍不得走了。爱德华知道我们要去上海马上叫人帮忙买了火车票,现在的车票供应紧张,靠我们两个小女子只怕没那么容易买到的。
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望着涌进涌出的人群,我心里说不出的酸楚,我所有的牵念和回忆,好的,不好的,早已镌刻在这生活了七年的城市中,此番离去,再回首指不定就是百年身了,我若带着巨大的遗憾离开,今后一定会永难释怀。千回百转的思量,种种心结又缠绕起来,火车启动之前的鸣笛声已经响起,我霍然起身,对莲依说了句:“我去去就来!”穿过走廊上的乘客,来到车门边,别人正要关上门,我在最后一刻侧身挤下了车。
看着缓缓驶去的火车,我默默念着:莲依,一路顺风了!对不起,我终究还是割舍不下这里,没有等到善渊回来,我不甘心,我的一生注定跟他纠缠,无法做到像他说的那样另找个人嫁了,如果他不回来,身未亡心已死的我苟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回到小公寓,给爱德华摇了通电话,跟他说明了情况,再三叮嘱他好好照顾莲依,她跟了我受了这么几年的苦,早就该享福了。爱德华对于我的固执十分无奈,我反而说不出的平静,在这里才有心安的感觉,因为这里有善渊的印迹,有他睡过的床,他枕过的枕头,有他遗留的书本和衣物,看着这些,似乎还能嗅到我曾经熟悉的气息……
莲依到了上海后每天打电话关心我的生活起居,我答应她一定会让自己吃饱穿暖,绝不会亏待半分,她似乎还是不放心,不过大概也知道我的倔脾气了,并不再提要我去上海的事情。
我一个人的生活乏味单调,每天除了看书,就是写日记记录我的感怀思念,生活跟尼姑庵的小尼姑没多大区别。又过了大半个月,想到以后可能很难买到粮食之类的物资,决定早点做准备囤积一些。
于是找了个天气晴爽的日子,上街大肆采购了一番,让黄包车送到公寓楼下,然后自己一点点的往屋里般,来回几趟,累的直喘气,正想提着最后两包东西上楼的时候,一个布袋承受不住重量断裂了,里面的水果滚了一地,我手忙脚乱地弯身去捡,拾得差不多的时候,眼前陡然出现一双噌亮的黑色皮鞋,一只手将鞋边的水果捡起递给我,我头也没抬道了声谢,猛然觉得不对劲,那人给我的感觉似曾相识。
心一阵狂跳,我低头蹲在路边,不敢看那个人,怕是又一次的失望。他也站在我面前,不动不说话。深吸几口气,我站起来,幽幽地看着那人。他穿着一袭黑色长风衣,龙章凤姿,气质傲然,眼里有些血丝,双眸依旧邃黑迷人,冷峻的脸庞,干净的下巴,疲惫的神色,挡不住浅浅笑意,脸上的疤痕修复了很多,只剩淡淡的印记,还有手,那只断手接上了假肢,带着黑色的皮手套,僵硬地垂在身侧,不知情的人根本就看不出它曾经遭受过极刑。
是他,真的是他回来了!我千盼万盼,盼的就是这一天,可这一天真的来临之时,我完全傻了,像个木头般立在那里。秋风卷起他的衣袂,“小毓!”他的声音随风飘到我耳旁,是我幻想过无数次的沉稳低吟,只是以前是飘渺遥远的,这一次是如此真实。他的身影在模糊中向我靠近,等他揽我入怀,用尽全身力气紧抱我的时候,我已经泣不成声。
他的怀抱还是那么宽厚,可我似乎无力回应,仍然像个木头般僵着身子,眼泪是此时唯一的表达。两年的委屈是要发泄很久的,我最后连站的力气都没有,瘫软坐在地上,他也蹲着身子继续搂着我,我推开他,略带怨恨地看着他,嘶哑着嗓子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他的眉间拧成川字,似有很难的难言之隐,我想要的只不过是他的一句实话,可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不肯跟我坦白。
我又问道:“你真的说过要我另嫁他人吗?”他盯了我几秒,沉沉点头,眼里却是深不见底的忧郁,我忍着怒气,再次问着:“那么,倪迭香是你带走的吗?你们这两年一直都在一起,是吗?”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点头,我抹去眼中的泪水,伸手轻轻摩挲他的脸庞,“你现在看起来比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