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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受了累的鬼子兵,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渡边雄二带着一个挑了两筐老母鸡的中
国男人回到军火库,到厨房里来叫柱子去杀鸡。柱子从来没杀过鸡,也害怕杀鸡,
直摆手说他不会杀。渡边雄二不相信,递给他一把日本菜刀,硬叫他去试试。柱子
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走出厨房,到水井边一个大木墩前去杀鸡。
日本菜刀又窄又锋利,照理杀起来很方便。可柱子就是下不了手,一不小心,
倒把自己的手指头割破了。渡边雄二在边上看了哈哈大笑,夺过菜刀给柱子做示范。
他抓住一只母鸡的两个翅膀往木墩上一按,手起刀落,就把鸡头剁了下来,鸡血喷
了一地。把鸡身子反过来再一刀,两个鸡爪子也被他齐齐剁掉。渡边雄二把菜刀递
还给柱子,示意他照着做。柱子没办法,只好抓住一只使劲挣扎的母鸡,往木墩上
一按,举起刀,照着鸡脖子比了比,闭上眼,一刀砍下去,就把鸡头剁了下来,倒
也并不难。只是十几只母鸡杀完,已经弄得他衣服上下浑身是血了。
这样浑身是血是走不出去的。吃过晚饭,柱子把衣服裤子都脱下来,穿着小裤
头走出厨房,从水井里打来一桶水,洗去衣服上的血迹,然后穿着湿衣服回了家。
正站在自家门口等柱子回来的小红看见柱子湿衣服紧贴着身子的模样,吓了一
跳,还以为他从摆渡船上掉下了淮河。
柱子摸摸窜出门来迎接他的大黄狗的脑袋对小红说:“没有的事,就是掉下河
去也淹不死我!”
柱子要把锅巴分给陆大爷家,跟在小红后面走进了陆大爷家。陆大爷不在家,
柱子把小竹篮里的锅巴分出一大半给了陆大妈。叫陆大妈格外惊喜的是,柱子还分
给她一堆鸡头和鸡爪子,说是日本人不吃这些东西。
陆大妈欢喜得直朝柱子笑,跟他说:“柱子,这阵子你陆大爷做不到啥生意,
真是多亏了你呀!”
柱子有点不好意思,说:“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干啥。要不是陆大爷借钱给我
做生意,我也赶不上这些好事情。”
柱子正要回家去,小红一把拽住他,说要告诉他今天碰到的一件吓死人的事情。
柱子一惊,问她出了什么事。小红就一五一十说起来。
那是今天快吃晌午饭的时候,陆大爷身上有点不自在,没有出门去蚌埠街找活
干,躺在床上歇着。陆大妈在锅屋里对他说饭好了,叫他起来吃饭。他答应一声,
正准备下床,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大喊:“鬼子来了!”陆大爷吓得不轻,一骨碌从
床上跳起来,叫陆大妈和小红躲到屋后的柴禾堆里去,又跑到柱子家,叫柱子妈也
和小红娘俩们躲到一起去。
几个女人刚躲好,鬼子兵就来敲门了。
陆大爷开门出去,直朝门外那几个鬼子点头哈腰,叫他们“太君”。
一个鬼子嬉皮笑脸对陆大爷说:“花姑娘,花姑娘……”
陆大爷赶紧摆手说没有。
鬼子不相信,拨开陆大爷的身子进屋,到处乱翻,乱看。
见屋里果然没有女人,鬼子又对陆大爷说:“塌巴阔,塌巴阔(香烟,香烟)
……”
这句话陆大爷懂,给他们看自己的旱烟袋,说没有,他不抽那东西。
鬼子没办法,又拿起陆大爷的旱烟袋,做个划火柴点火的手势说:“麻几,麻
几(火柴,火柴)……”
陆大爷又听懂了,忙说:“有,有。麻几有,麻几有。”赶紧跑到锅屋去,把
家里所有的五六盒洋火全都给了他们。
鬼子收起洋火,又指指门外的马,说:“伍马挠霉西,代子(马吃的饭,大豆),
有?代子,代子(大豆,大豆)!”
陆大爷听不懂,直摇头。鬼子比画了半天,陆大爷还是不明白。鬼子只好气呼
呼走了。后来听村里人说,鬼子总算在村东头赵大爷家弄到小半袋黄豆,喂饱了他
们的马,才离开村子。
小红躲在柴禾堆里,听到了鬼子和她爹的全部对话,吓得浑身乱抖。幸亏陆大
妈和柱子妈一边一个紧紧搂住她,才没有弄出声音来。小红说,只是因为村里的人
发现鬼子早,女人全都躲起来了,才没有人遭殃。
柱子紧张起来,问小红:“从哪来的鬼子?可是从船厂那边过来的?”
陆大妈插嘴说不是,是路过此地到北边去的鬼子。大部分鬼子都扛着枪直接朝
北走了,整整走了一下午才过去,到村里来的没有几个。
柱子这才放心,叫小红今后一定要格外小心。小红说,她爹明天就要在屋子后
面挖个地窖,到时候人可以往地窖里躲。柱子说那就更好了,叫小红没事多到屋子
外面来,朝东西两头的村口多看看,防备鬼子再来。小红使劲点头。
晚饭后,柱子要去淮河洗澡,洗掉身上的汗臭和白天杀鸡时沾上的血腥气。刚
出门,就碰上小红来找他。小红问他上哪去。他说去淮河洗澡。小红就要跟他一起
去。
柱子说:“人家去洗澡,你去干啥!”
小红说:“我也去洗澡!”
“……你也去?”柱子看看她,指指天上的月亮说,“你看看,大月亮底下,
就不怕旁人看到?”
小红把光秃秃的“葫芦头”一昂:“旁人又不知道我是个女的。”
“我知道你是个女的,不怕我看到?”
“你敢!”
柱子是不敢。非但不敢,等到小红到河里去洗澡的时候,他还得远远地蹲到大
坝上去替她放哨。
小红到河里去洗澡的时候叫柱子白(别)往河里看。柱子答应得死死的。可是
柱子食了言,在大坝上偷偷朝河里看了好几回。可惜只能看到个人影子,啥也看不
清楚。
等小红洗完澡,柱子和她一起走下大坝,顺着一条小路回家。迎着一阵阵凉爽
的夜风,柱子觉得一身的爽快。
小红忽然说:“你说话不算话,说好不往河里看的,你看了!”
“谁,谁说的?”柱子慌了。
“你看没看?”
“没有。”柱子硬着嘴狡辩。
“看了!”
“没看!”
“真没看?”
“真没看!”
“算了,”小红一笑,“你就是看了,也看不到啥。”
“没有看就是没有看,谁还哄你啦。”柱子嘴上硬,心里却愧得慌。
小路两旁长满了狗尾巴草,在月光下摇来晃去的,散发出一股好闻的青草气味。
柱子忽然心里一热,伸出手去拉住了小红的手。小红竟没有甩开他,任他轻轻地拉
着。柱子还从来没有离小红这么近过,发觉小红身上的气味很好闻。他抬头看看天,
觉得今晚的月亮特别圆,特别亮。
走了一阵,柱子说:“小红,你唱个歌吧,我就喜欢听你唱歌。”
小红不愿意唱。柱子硬缠她唱,她才唱了一支柱子从来没有听过的歌:
雨丝细,菜花黄,
阳春三月好风光,
秧苗青青哥挑担。
田水凉凉妹插秧。
青山高,流水长,
流水河上戏鸳鸯。
鸳鸯不知人心思,
一东一西游两旁。
晚霞红,映夕阳,
燕子斜飞柳叶黄。
妹妹陪哥踩花归,
哥哥可知鞋底香?
一望无边的银灰色田野上,小红的歌声传得很远。柱子觉得今天小红唱得特别
好听,唱得他心都醉了。
眼看就要到家了,小红要从柱子手里抽回手去。柱子却抓住了不放。小红再一
抽,柱子抓得更紧了。小红正要恼,柱子反而一把搂住她,要跟她亲嘴。小红恼了,
拼命挣脱身子,一跺脚,啥也不说,就跑回自己家去了。
柱子一夜没睡好。他躺在床上,一边想着明天怎么跟小红赔不是,一边想着小
红的身子真是软。也怪,一想到小红的身子,下边的小鸡就硬起来,硬了好一阵子,
弄得柱子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道怎么样才好。
第五章
夏去秋来,柱子觉得现在这样的日子过得还不算孬——除了能吃饱锅巴之外,
还能攒下几个钱来。
柱子没告诉母亲他攒了多少钱,母亲也不问他。爹死了以后,柱子就是家里的
顶梁柱了。柴米油盐,母亲随柱子自己安排,从来都不问他钱上的事情。柱子是顾
家的,但他也有自己个人的小算盘。陆大爷已经把小红许给他了,他要对小红尽一
点心意,送她一样东西。
一天,柱子从军火库下班后上街转了半天,用攒下的钱扯了几尺好看的红底细
花布,打算送给小红做衣裳。虽说她现在还不能穿花衣裳,总有能穿的那一天吧?
他要让小红高兴高兴,知道自己对她的心意。
坐摆渡船回家的时候,柱子把给小红买的细花布从篮子里拿出来看了又看,还
把它贴在脸上,幻想着小红穿上了用这花布做的衣裳,和他紧紧搂在一起,任他亲
嘴……
坐在柱子边上抽旱烟的一位大爷忽然笑眯眯问柱子:“给媳妇买的?”
柱子不好意思起来,赶紧把花布放回篮子里去,盖上布,扯谎说:“不是的,
给我妹妹买的……”
大爷“噢”一声,还是笑。
柱子知道瞒不了他。
上岸后,柱子大步朝家里跑,耳旁呼呼生风,心里想着,小红看到这漂亮的花
布,一定会笑得跟什么似的。
回到家,柱子忽然觉得家里有点不对劲。
大黄狗没有象往常那样不等他走到家门口就窜出来迎接他。天已经黑透了,家
里却黑乎乎的,没有一丝亮光。屋门洞开,里面黑得吓人。
柱子一只脚踩在门槛上,在门口叫了一声妈,没有人答应。迈进门槛又叫一声,
还是没有人应声。再朝前走几步,他忽然被地上的什么东西绊倒了,手里的竹篮子
也摔了出去。伸手一摸,绊倒他的是一条毛乎乎的狗,已经死了。再一摸,边上还
有个人。
那是他母亲,身上一件衣裳也没有,胸口粘乎乎的一片,全是血。妈也已经死
了。
柱子吓得浑身发抖,哇一声哭起来。
“妈呀……”
柱子不知道家里究竟出了什么事,哭了一阵才意识到,多半是鬼子来过了。他
马上想到了陆大爷一家,想到了小红,不禁惊恐万分。摸黑把母亲抱上床、用被子
盖严以后,柱子跑出了家门。
陆大爷家也是屋门洞开,屋里黑乎乎的,没有一丝亮光。柱子抖着身子走进屋,
掏出从家里拿来的洋火,摸到桌子上的油灯跟前,摘下玻璃罩,抖着手,划了好几
根洋火才点上油灯。
拧亮灯芯,柱子一眼就看到浑身是血的陆大爷脸朝墙倒在外屋墙角里,手里攥
着一把利斧,斧刃上带着血。端着油灯走进里屋,又看到陆大妈脸朝下死在里屋的
床边,衣服背后也全是黑乎乎的血。
再朝床上看,只看见垂着半边帐门的破蚊帐里平躺着一个人,身上一丝不挂,
正是小红。小红肚子上一大滩血,也早就断了气。
柱子放下油灯,从地上抱起被子盖到小红身上,抖了半天身子,才扑到小红身
上痛哭起来。
后来邻居韩大妈告诉柱子,鬼子是傍黑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