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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鲜战俘小金,专管印刷和装订。他才17岁,文化程度不高,却很聪明,懂
一点英语 和汉语,一架手摇油印机让他保养得很好,使用起来得心应手,极少出
故障。除此以外,也做一些收发通联工作。指导这四名战俘工作的志愿军,是两名
年轻的女翻译。一个叫朱永淑,25岁,毕业于清华大学机械系,成绩优异,曾留校
任助教,和同校一位青年讲师结婚不久,便报名参加志愿军,来到了战俘营。另一
个卢江,才19岁,是位上海姑娘,上海解放后报名参军,在解放军外国语学院深造
期间参加志愿军; 来到志愿军俘管处,就和朱永淑一道工作,两人同住一个炕屋,
亲热得像一对姐妹。朱永淑身材娇小,性格温柔,说话轻声慢语,走起路来总是碎
步小跑,一心一意都扑在工作上,特别珍惜时间。她是一位虔诚的基督教徒,每晚
睡觉前都要一个人默默地做祷告,自律很严,小心谨慎,声言自己不愿介入政治,
却不明白她的一切行为,早已介入了当时世界上最伟大的一项政治使命———反对
侵略,保卫和平‘她本人对这一崇高的献身行为,只是解释为遵照上帝的旨意办事,
为祖国效力。卢江在上海一个教会学校读的高中,虽然不信教,但能理解朱永淑,
在生活上尊重她,照顾她,在业务上互相学习。也许因为朱永淑信教,编辑部的几
名战俘反而更亲近她,也更亲近志愿军。战俘们在成为战俘之前,都听他们的上司
讲过,共产党容不得有神论者,谁信教谁就要遭到杀害。在他们眼前的志愿军队伍
里出现基督教徒,使他们更觉得共产党人不是那么可怕了。
朱永淑和卢江在四名战俘面前,没有扮演过“特派员”的角色,她俩是编辑工
作的参与者和协调人。尽管在名义上担负着审稿责任,这是日内瓦公约赋予战俘拘
留国方面的应有权利,在战俘尚未解除战俘身分成为自由平民之前,在生活上需要
获得人道待遇,其言论和行动仍须受到拘留国方面的监督与约束。尽管如此,她俩
从来不曾轻率地否定过一篇稿件,扣压过一期刊物。为了编辑工作的需要,她俩还
到处搜集报道素材和背景资料,供给里奇和柯克斯选编或参考; 编辑部成员们有任
何建议和要求,能直接解决的就马上给予解决,无权解决的就迅速向有关方面转达。
在她俩的提议下,教育科和俘管处总部领导人还特意为编辑部调整了一间宽敞
的办公室。新建的办公室用干打垒砌墙,装上玻璃窗,支了取暖的地炕,炕面摆了
写字桌,窗明几净,文稿累累,夜晚电灯灿灿,如果不是经常拉警报,钻防空洞,
谁处在这样的房间里,都不会怀疑这是一家颇为正规的刊物编辑部。除了四名担负
业务工作的战俘外,还有一名南朝鲜战俘分管编辑部的勤杂工作,也姓金,因为40
多岁了,大家都称他老金。老金不识字,能听懂一些汉语,从小吃苦,待人和善,
干活勤快,打水、扫地、擦桌子、把编辑部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天气一转冷,
他就独个儿备足劈柴,把热炕都烧得暖烘烘的,好让大伙儿工作的时候不冻手脚。
他,成了“小联合国”中不可缺少的后勤总管。柴,把热炕都烧得暖烘烘的,好让
大伙儿工作的时候不冻手脚。他,成了“小联合国”中不可缺少的后勤总管。
第71节
五名战俘与两名志愿军女战士相处一起,组成了一个不寻常的合作群体。开头,
战俘们曾为称呼伤脑筋。面对志愿军女战士,不能称“长官”,不能称“太太”、
“小姐”; 也不便称“教员”或“同学”,尤其不许称“同志”。两个对立阵营之
间的人,怎么可以称“同志”呢? ·原则问题是不能含糊的。后来,不知是从什么
时候开始,也不知是谁开的头,却都无所畏惧地称呼起“同志”来了。两位女战士
在与这五名战俘长时间共事中,从没有发现他们对共产党人和志愿军有过任何敌对
表现,相反地都充满了友好感情,也就自然而然地接受 了这一在五十年代最为珍
贵的称呼———同志。
任何人,能为崇高的目标而活着,为有意义的事情而忙碌,日子就会过得充实
并富有乐趣。“小联合国”的几名战俘同事们,越干越有一种忘我的境界。随着战
俘读者们欢迎这一刊物的呼声日益增高,各种稿件一天比一天增多,刊物的篇幅一
期比一期扩大,他们的工作量也越来越大。开夜车并没有夜餐供应,他们就在当天
午餐或晚餐的时候,多留几个馒头或留下一点饭菜,夜间工作肚子饿了,就在火炉
上烤着吃。在这样的气氛下,他们常常会打个呵欠,露出会心的微笑,感到一种满
足。性格爽快的里奇总免不了会说几句俏皮话逗大家乐一乐。“呵! 要是再有一杯
咖啡或者威士忌,那就地道了! ”有一次他还感叹说: “将来回美国,我要是有这
么一份工作该多好啊! ”创造性的劳动,带来了令人鼓舞的成果。每当新的一期《
走向真理与和平》印出来,卢江要做的头一件事,便是捧起一摞散发着油墨清香的
崭新刊物,分别去送给这一刊物的热心支持者。王央公主任懂外语,每次拿到新刊
物就迫不及待地浏览起来,一面发表自己的看法,或称赞叫好,或提出改进建议,
还常常把外界对这一刊物的评价和转载稿件的情况告诉卢江,勉励他们再接再厉,
把刊物办得更好。席一和郭铁两位副主任一拿到新刊物,也总是乐呵呵地嚷嚷:
“好啊! 又一期。小卢你别忙着走,坐下来给我们介绍介绍文章内容……”每一回
他俩都要当场翻阅一遍,先看看插图,然后要求小卢扼要地翻译一下重点文章的大
意,无不表露出浓厚的兴趣,同时还对编辑部的工作表示满意和嘉许。
各战俘营,读者们对刊物的反映越来越强烈。有的战俘把刊物上的好文章抄下
来或裁下来,寄给远方的亲人,有的战俘把自己的往来信函摘抄给编辑部,要求发
表出来共同欣赏; 不少战俘经常向刊物倾诉自己的心事,或求解各种问题,把刊物
当成自己的良师益友。有个战俘的作品发表了,收到代替稿酬的奖品———五包香
烟,一把剃须刀,他欣喜若狂,抱着刊物和奖品,就在冰地上跳起舞来,滑倒了爬
起再跳,边跳边欢叫,兴奋之情不亚于中了马票头彩。中队的伙伴们也为他祝贺,
提琴手,吉他手,口琴手,一齐上场,吹拉弹唱闹成一片,快活得像过节一样……
“小联合国”的工作人员们谁也不曾预料到,一本简朴的油印期刊,居然会对
许多战俘的灵魂产生如此巨大的影响力。他们自豪和欣慰地感觉到,每编辑出版一
期新的《走向真理与和平》,便带动许多战俘伙伴们向着真理与和平多迈出了一步。
1953年? 月27日,朝鲜停战协议签字生效。《走向真理与和平》杂志完成了它
的历史使命,宣告终刊了,“小联合国”就此解散。
参加编辑部工作的五名战俘都将回到原来的战俘中队去,等候遣返。临分手之
前,编辑部召开了最后一次会议———告别茶话会。茶话会上,两名志愿军女战士
和五名战俘互相赠送了纪念品和美好祝愿。一向沉默寡言的柯克斯,这一回却含着
泪水讲了一席热情洋溢的话。
“再见! 我将永远记住这一段痛苦而幸运的日子。”柯克斯用深沉的语调缓缓
地说,“痛苦,是因为我曾是一名屈辱的战俘; 而幸运,是因为我在屈辱中找到了
真正的朋友。我相信,往日的对立和误会将不再重现。再见了! 无论在哪里再见,
我们决不会在战场上再见。”罗纳尔德·柯克斯,这位美英战俘拥护和平委员会的
副主席,原来有着诗人的秉赋。
第72节
他的充满诗意的语言,是他用真切的人生经验酿成的醇醪,是肺腑之言,字字
珠玑,它的价值不容怀疑。再见了! 不打不相识的朋友们!
八月间,柯克斯·里奇、巴赫三人同时遣返回国,老金也回朝鲜南方去了。唯
有小金,因为是个孤儿,被南朝鲜军队拉夫入伍,他在朝鲜南方已经没有亲人,便
坚决拒绝遣返,后来留在朝鲜北方,给俘管处所在地碧潼一位善良的中年妇女当了
义子。
朱永淑和卢江于当年秋天随所在志愿军部队凯旋归国。朱永淑回到了清华园内
的教学岗位,不幸于1971年死于车祸。卢江与俘管处干部程冠法在共同的俘管工作
中播下爱情的种子,回到北京后,结为秦晋之好。40年来,她主要从事外语教学工
作,后来,也从事过对外贸易工作,还担任过大学副校长。现退休在上海,却不甘
赋闲,仍发挥她精湛的英语专长,受聘在一家外贸机构工作,同时经常为出版社翻
译一些外国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