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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中殿,原本光可鉴人的金砖上满是血泊,连成了片,流成了河。尸体横陈遍地,死状可怖,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让人闻了不禁感到阵阵恶心。满地的鲜血甚至漫过了中殿,一直流到了前殿,又汇成一道道涓涓细流。流出了前殿,一直顺着殿前的汉白玉石阶流下,在明黄宫灯的映照下,愈发显得恐怖骇人。
亦菱提剑立于一旁。回身见自己的皇祖母蓝汀染从容淡定地坐在围椅上,面色如常,她身侧身后立着的几名蓝衣宫女,尽管脸色微微有些惨白,但都还算镇定,至始至终不曾失控地尖叫出声。亦菱心中暗自感叹,不愧是皇祖母身侧的宫女,换做是寻常的宫女,看到这场面,就算不吓死也得吓个半疯。
亦菱看了看殿中央的情况。只见一干忠心于皇上的禁卫在汤副统领的指挥下开始清理一片狼藉的战场了。亦菱在场中扫视了一圈,发现冯太尉的侄孙冯统领也躺在血泊中,没了性命,想是方才一片混战中不慎也被杀了。
亦菱见状不禁摇头叹惋,正欲同皇兄李卓璃和皇祖母蓝汀染说话。却见一道身影闪至身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亦菱定睛一看,是沈彦真,不由地道:“彦真,怎么样?没伤着吧?”
沈彦真略带责怪地道:“我又不是你,总受伤。”
亦菱一瞪眼,假意嗔怪道:“好啊。彦真,你竟敢嘲笑本殿下武艺不精!”
李卓璃走过来,也是责怪道:“皇妹,你都受伤了,还不赶快去内殿让御医瞧瞧,还在这里跟人说笑。”
虽说兄长是责怪的语气。但仍旧含着浓浓的关切和担忧,亦菱心中一暖。
一旁的蓝汀染也回身吩咐贴身宫女,“快去请御医,来给齐王殿下治伤。”
沈彦真回身抬手对蓝汀染行了一礼,恭敬地道:“太皇太妃。微臣略通医术,即刻便可为齐王殿下诊治。”
蓝汀染闻言喜道:“瞧瞧哀家,老了不是?连这点都忘了,那就有劳彦真啦。”
亦菱瞟了一眼自己的皇祖母,总觉得她是故意的,哼!
说话间,众人移步至内殿西暖阁,沈彦真早已命人备好了热水,巾帕,纱布和伤药等物,亦菱坐在软榻旁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沈彦真在她周围忙碌。方才情急之下,亦菱顾不得太多,但是也不能让伤口的血一直流,所以顺手点了肩头和手臂上的两处穴位,暂时止住了血,因此她并没有流太多的血,伤口虽然深了些,但那匕首上并没有淬毒,所以也无大碍。饶是如此,沈彦真走过来给她清理伤口之时,还是蹙了蹙眉。
亦菱一看沈彦真露出不满的神色,怕他又出言责怪,所以低眉顺眼地坐在那里,谨小慎微地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自己一点嚣张的行为举止惹到了这位沈大公子。亦菱心里终于有些明白,莫凉那随性风流、天不怕地不怕的公子哥儿为何会怕他的师兄了。
殊不知,亦菱和沈彦真二人的神情尽数落入了一旁太皇太妃蓝汀染的眼中,在她看来,就是这沈家大公子非常地关心自己的宝贝孙女儿,而一向眼高于顶、清高得很的宝贝孙女儿,如今在这沈家大公子面前却是一副“娇羞和顺”的小女儿样子,可见“一物降一物”之言真矣!
这边,蓝汀染看着沈彦真是越瞧越喜欢,那边,李卓璃也看着自己的皇妹亦菱和自己的臣子兼好友沈彦真,顿时觉得他们特别相配,于是心中不由得冒出一个念头,这念头让他不禁勾起了嘴角,笑意盈满了双眸。
亦菱这边的伤口处理得差不多了,她抬眼一看,发觉皇祖母和皇兄都用一种暧昧的目光看着自己和沈彦真,心中顿时警钟长鸣!完了,完了,完了!看这样子,皇祖母和皇兄都要给她指婚了!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李卓璃见皇妹神色大窘,遂移开了目光,屏退了左右,转而对一旁的皇祖母道:“皇祖母,方才那冯统领也不慎死于剑下,这件事……”
亦菱一听皇兄提起了此事,忽然想到自己方才被打断的话,连忙在一旁嚷嚷道:“是啊是啊,皇祖母,菱儿也有疑问,那大小朱嬷嬷还有那些暗线都被秘密处决了,不留活口,万一他们在宫中还有残余势力,我们又如何从他们口中得知啊?还有,方才那冯统领在一片混乱中被杀,此时若是传出宫去,让冯太尉知道了,这局面可就不好控制了。”想起冯太尉现在的嚣张气焰。亦菱不禁蹙起了眉,若是他知道自己的侄孙在宫中被杀,那么他会不会彻底撕破脸,跟李氏皇族来个鱼死网破呢?亦菱顿时忧心不已。
蓝汀染闻言从容地对自己的孙儿孙女道:“那些暗线的话可不是那么好套的。只要我们抓住了他们,就算我们不动手,他们找到机会也会自尽,就算严刑拷问,也不会从他们口中问出半个字来,所以不如秘密处决,以免夜长梦多。”
顿了顿,蓝汀染又道:“至于宫中是否还有残余势力,我们不知道,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一旦没了主子没了倚仗,他们也兴不起什么风浪来!”
亦菱闻言心头一凛,这是要动冯家了!
“至于那位冯统领的事,”蓝汀染接着道,“我们不妨秘而不宣。”
李卓璃在一旁道:“皇祖母所言同孙儿所想的一样。不如这样……”
李卓璃轻声吩咐了一番,亦菱和沈彦真皆是颔首领命。末了,趁蓝汀染拉着沈彦真欢喜地说个不住的时候,李卓璃将亦菱唤至一旁,沉声道:“皇妹,五日后,是我们父王的忌辰。”
亦菱闻言一滞。五日后……竟是父王的忌辰。
“如今冯栗两家嚣张太甚。同我皇室一族已成水火不容之势,如果我们再不动手,恐怕就晚了。”李卓璃继续道,“今日,他们可以派潜伏在皇兄身侧多年的暗线来害皇兄,明日可能就会明目张胆地逼宫了!”
亦菱闻言眸光一凛。泛起杀意,“皇兄的意思是……?”
李卓璃压低声音,道:“五日后,我们不妨这样……”如此这般地嘱咐了一番,亦菱闻言一喜。情不自禁地赞道:“皇兄好计策,皇妹定当竭力相助!”
李卓璃颔首道:“这次,一定要将冯太尉逼得现出原形,亲口说出真相!”
亦菱又道:“那栗家,皇兄又打算如何处置?”
李卓璃闻言果断地道:“栗御史当年也参与了谋害父王之事,朕必诛之!”
亦菱颔首,李卓璃又道:“但是,皇兄不打算动栗家。”
亦菱顿觉诧异,“为何?”
李卓璃轻叹一声,“皇妹,有些事情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样简单,单从栗御史这个角度讲,栗家不得不除,但若是将多方面因素综合起来考虑,这栗家应该留下。具体的事情皇兄过些日子再告诉你,这一次,你跟在皇兄身边,好好地看着,皇兄有些事情要教给你。”
听到皇兄郑重的语气,亦菱也不由得跟着认真起来,“是,皇兄。”
那边,蓝汀染也觉得有些乏了,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折腾了大半夜,都各自去歇息吧。”
李卓璃、亦菱和沈彦真应了。蓝汀染不放心孙儿,又把在自己身边侍候的几名稳妥的蓝衣宫女指给了李卓璃,让她们好生侍候皇上。随后,才带着其余的宫女离开。
汤副统领手下禁卫办事效率极高,中殿和前殿早已收拾的干干净净,地板上一点血迹也看不到,又有宫女在殿内两侧的几个熏炉中都燃了熏香,袅袅青烟自熏炉中飘出,香气盈满大殿,将先前的那些血腥气冲散得一点都不剩了。
亦菱和沈彦真陪着太皇太妃回到了长宁宫,蓝汀染看着一对璧人,真真是满眼欢喜,又见他们都累了,赶紧打发他们各自回府休息。
亦菱和沈彦真这才告退。
出了长宁宫,亦菱和沈彦真走在宽阔的宫中主道上,身前有四名内监擎着灯引路,身后还有十几名内监随侍。一行人走到一处宫殿旁,忽听得前面传来孩子的啼哭声,其间还夹杂着女子的哭泣声。
半夜三更、夜色深重,这哭声忽然隐隐约约地传来,让人听了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亦菱一拧眉,问道:“何人在那里?”
第三百章。王府祠堂鬼魅影(一)()
似是听到了亦菱的声音,女子哭泣的声音消失了,但是孩子仍旧啼哭不止,而且声音逐渐地接近了。
很快,从拐角处的另一条横向主道上,出现了八名掌灯的宫女,分列两边,随后是八名内监抬着步辇,稳步而来,步辇前后左右,簇拥着宫女内监。亦菱定睛一眼,这不是皇嫂的步辇么?
视线略微上移,亦菱看到步辇上坐着一名身着绯色华服的女子,正是她的皇嫂沈皇后。沈皇后并非独自乘坐步辇,她的怀里还抱着一个挺小的孩子。
沈皇后见是皇妹亦菱,便命人落下步辇,由宫女扶着下了步辇,但她却没有把怀里的孩子交给他人。
亦菱和沈彦真走上前,亦菱行礼道:“皇嫂。”沈彦真则是行礼道:“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沈皇后是沈彦真的堂姐,但君臣之礼不可废,故此时沈彦真只是恭敬地称呼堂姐为“皇后娘娘”。
沈皇后露出一个略显疲惫和伤感的笑容,“是皇妹和堂弟啊,何时进宫的?”
“回皇嫂,臣妹和彦真是今日上午进宫的。”亦菱看到皇嫂怀里抱着的,正是皇兄膝下唯一的孩子,温宜长公主李念莹。小公主还不到两岁,依依呀呀地会说一些话了,此时被皇后抱在怀里,不知为何却是啼哭不止,当她意识到周围又出现了其他的人后,顿了顿,止住了啼哭,转过一个小脑袋,黑圆黑圆的一双眼睛瞅着来人,脸上还挂着眼泪,见是亦菱,奶声奶气地唤了一声“皇姑母”,随后转过脸去,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揪住皇后的衣襟,开始了又一轮的啼哭。
亦菱听到这一声奶声奶气的呼唤。心里顿时一软,柔声问道:“小公主为何要哭啊?”
哪知小公主只顾着啼哭,压根儿不再理她的这位皇姑母了。
沈皇后伤感地道:“小公主想念父皇了,可是皇上不许任何人探视。小公主哭闹得厉害。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带着她去试试,或许皇上就让我们进去了。”
亦菱闻言一滞,想起方才皇兄同她说的话,只怕就算现在皇嫂带着小公主去了,他也决计不会见她们。又想到今天皇兄寝殿发生的一切事都被封锁了消息,皇嫂也并不知情,于是她扯了个谎,道:“皇嫂,实不相瞒。臣妹和彦真今日进宫,也是想要探望皇兄,这不,都等到这会儿了,也没见到皇兄。而且皇嫂。都已经这么晚了,只怕皇兄已经歇下了,你们现在去了也见不到。更何况,初春夜寒,皇嫂和小公主吹了风生病了可怎么办?”
沈皇后一听,顿时露出忧伤和为难的神色,“可是小公主哭个不停。这又如何是好?”语毕,眼圈又有些红了。
借着宫灯,亦菱见到皇嫂脸上尚有泪痕,再看她怀里的温宜公主哭个不停,不由得心里一酸。
温宜公主是她的六师姐汤莹所出,出生时。皇兄赐其“温宜”的封号。去岁濯玉宫惨遭劫难,六师姐为了师门不幸殒命,小公主失去了母妃,皇兄也是伤心不已,又给小公主取了“念莹”的小字。为了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