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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鄙夷的笑了笑：“图啥？她图粮食！”
小竹妈这下更弄不懂了，一脸迷茫：“图粮食？”
老太太点点头，道：“张老婆子自打上回手脖子断了后，整个人再也干不了重活，三天两头的不是这病就是那病，干的工分都是减半，张老头子好点，但也拿不了十个工分。张福生更别提，一天要是能挣六七个工分就算是难得的，干三天歇两天，指着他喝西北风都是难的。以前还有个胡秀娟和张桃顶着，但自打去年开始，胡秀娟就不怎么上工，一个月大半不着家，不是在娘家，就是去镇上，偏偏张家什么都不问，家里的人挣不了多少公分，可他家却不咋地缺粮食。”
听到这，小竹妈忽然间有些明白了，老太太瞅了她一眼，接着掰扯道：“张家虽说朝村里借了几回粮，但数目都不大，加上他自家分的，除去胡秀娟，全家七口人一天一顿稀的都不够，再加上张老婆子时不时抓点中药吃，多少都要花点钱搭点粮食，可你看看张家一家大小，虽说也是瘦，可精神头都不错。”
说着，老太太又指了指村头方向：“你再看看咱们村老徐头家，他家也是七口人挣的工分比张家多了不少，可人一家真真是瘦的皮包骨，在地里饿昏了好几回，精神萎靡的跟遭了鸡瘟似得。人家比张家挣的多，同样七口人，咋偏她张家那么精神？说白了还是饿的不狠，粮食比人家多了不少。为啥多？胡秀娟每回从镇上回来不是夸个筐就是背个竹篓，有回我碰巧撞见了，筐上面的布巾被风吹开一个角，我瞪眼一瞧，筐里面装了大半筐的黄豆！”
“啥？！”小竹妈惊的差点没跳起来，“黄豆？她哪来的黄豆？”
“你说哪来的？她娘家胡家可不会让她带黄豆回来，除了从镇上姓卫的那里拿，她还能上那弄粮食回来，这不是一回两回的事，光我就撞见三四回。”老太太说的信誓旦旦，让人惊了又惊。
小竹妈这下彻底明白了，不由得膛目结舌：“姓卫的给粮食，张老婆子就当不知道？哪怕姓卫的把肖家一家子弄家来也忍着？这……这算啥事啊！”
老太太撇撇嘴没说话，算啥事？龌龊事呗，人乐意自家儿子当那绿王八，这事谁也管不着。那老婆子心思深的很，那个也猜不透她到底咋想的，别看她拿了来粮食不吭声，可她能忍，心里头都记着呢，一旦姓卫的完蛋，张老婆子指定是老账新账一起算。
……
次日，天刚见亮时，老太太便早早醒来悄悄起床穿好了衣裳，这边门还没开，堂屋里就传来太叔公泡茶的声响。
看了眼还在熟睡的林清，老太太下床穿好鞋子轻手轻脚的开了门。
堂屋点起了油灯，二老坐下喝着茶，一面悄声商谈着事情，嘀嘀咕咕的好一会儿功夫，二老达成统一意见，老太太回屋翻出纸笔信封，足足写四大页的信装好揣进怀里。又把前些日子腌制的大鸡腿取出一只，拿了纸包好放在胳膊夸着的筐里，上面用黛色的布巾盖住，这才一路出了院门。
睡在西屋的肖朗听到开门声猛的坐起了身，朝外望了一眼，天更蒙蒙亮，有些不放心的披着衣裳起床出了屋，见堂屋亮着灯便过去看了一眼。
太叔公见他过来，心里满意不说，只面上笑了笑，悄声道：“起来干啥？你奶出去办事去了，这里没啥事，回屋接着睡。”
肖朗哪还能睡的着，回屋穿好衣裳，又抱了柴火进厨房，没多大会儿便烧了锅热水出来。
太叔公站在堂屋门口看着，心里越发满意的紧。
老太太去的时间不长，半个小时左右就夸着筐回来了，筐里的鸡腿也没了，倒是多了一把嫩嫩的泥蒿（芦蒿）。一进屋就笑眯眯的对着太叔公点点头，道：“人可客气了，愣是不收，还是我硬塞过去的，就这还回了把嫩泥蒿，这东西现在还没长成呢，挑嫩的拔了一大把。”
太叔公点点头：“老二是个讲究人，正好这东西给丫头尝个鲜。”
里屋的林清刚醒，迷糊间听到二老说话，揉着眼睛坐起身朝外喊起了老太太：“奶，你干啥去了？”
老太太应了一声，放下筐推门进来赶紧又把人按回被窝里，“坐起来干啥？早上天冷，冻着了咋整！”
“奶去哪了？”林清躺在被窝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眨巴着眼睛又问了一遍。
老太太糊弄她：“奶没去哪，到你村长二爷那找了把嫩泥蒿回来，等会给你做汤喝。”
第一百七十九章：鸡腿换泥蒿（）
林清瞪大了眼，觉得老太太这是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奶，你糊弄我，二爷家的泥蒿还没长成呢。”。
真当她不知道？村长二爷家的泥蒿现在吃起来嫩归嫩，就是太糟践东西，就老太太那性子，要是自家种的，眼不眨的指定舍得，但别人家的，老太太绝对不会动的，更别提主动去要。
老太太见瞒不住人，笑眯眯的道：“奶可没白要你二爷的东西，奶拿了个腌鸡腿换的，你二爷家可没吃亏。”
一大早的拿鸡腿去换泥蒿？哄谁呢！
林清眨眨眼，忽然想起昨儿老太太说的话，顿时心里就明白了，躺在被窝里不再多问。
老太太掖了掖被子，让她再躺会儿，一扭头，瞅见窝在被子上的初一正撅着猫屁股想往林清被窝里钻，老太太没好气的瞪了一眼，一把拽过来拎在手便出了屋。
瞅着老太太走了，林清一个激灵，赶紧把被窝里睡的香甜的小狐狸拿出来，一面顺手往床角的小窝扔过去。
要是让老太太知道那可就不得了了，上回老太太还说要找俩笼子，把猫和狐狸关起来扔到柴房里饿几天。
吃早饭时，饭桌上果然有道泥蒿蛋花汤，满满的一大海碗，全家每人都分到一碗，汤里面老太太加了点林清空间里的小虾米，味道极其鲜美。
早饭后，老太太正在厨房收拾着碗筷，院门口村里赵家的孩子赵一海站在外面喊着：“阿婆在家不？”
老太太在厨房里应了一声，出来看了一眼，笑着让人进来玩，一面解了围裙问啥事。
赵一海留着寸头，面皮黑黝黝的，一双眼睛咕噜噜的转机灵的很，见老太太还在忙，不好意思的道：“没啥大事，阿婆你接着忙。我爹就是让我过来通知一下，等会村里去大竹林挖竹笋，二爷今儿个不在，走时让我爹管这事，阿婆家就让朗哥去就行。”
“原来是这事啊？这事阿婆知道，早在家等着消息呢，等会儿就让你朗哥过去集合。”这话倒是没错，老太太先前就知道老村长惦记挖竹笋的事，但前些日子春耕忙没顾得上，碰巧这几日连连下雨，地里的活干不了，今儿个早上去的时候还说了两句挖竹笋，老太太没放在心上，回来时给忘了。
话落，老太太从一旁林清的衣兜里掏出俩糖块伸手塞了过去：“拿去甜甜嘴。”这孩子脾性好，老太太看着喜欢。
赵一海背着手摇头不肯要，老太太硬是塞到他衣兜里，见此，赵一海害臊的扭捏了一会儿，很快便稀罕的咧嘴直傻笑。
谢了老太太后，转身跑了出去，他还要去通知知青院里的人。
赵一海刚走，不用老太太嘱咐，肖朗就去柴房翻出一个背篓背上，又拿上锄头，出屋跟老太太打了声招呼就去村头集合。
林清在堂屋跟太叔公学认字，扭头看见肖朗走了，心里顿时不安分起来，推了书本，缠着太叔公说要跟着一起去。太叔公磨不过她，推脱让她去问老太太。
老太太却不同意：“外面都是泥巴，人那么多，又是锄头又是铁锨的，你朗哥可顾不上你，万一碰着了咋整，在家跟你太叔公认字，哪都不许去。”
林清不肯应，心里猫爪似得非得要去，出去喊了抱着小狐狸，在屋檐下来回溜达的张文和回来，跟老太太据理力争道：“我和文哥一起去，小竹姐指定也去，三人一块去有啥不行的。”说着，不理老太太，自顾的进里屋翻出太叔公特意给她编的小背篓，以及一把小巧的锄头来。
老太太无法，正僵持着，小竹子背着个背篓过来了，身后还跟着六根儿，一进院里就兴奋的喊着：“阿清，我带你挖竹笋去，竹林里有竹狸子，说不准咱还能逮一只竹狸子回来加菜！”
“奶……”林清可怜巴巴的拉着老太太的衣角，左摇右晃，撒娇外加无赖，最终老太太心软没撑住，松口同意了，只是面上很是不乐意。
进屋来的小竹子见此情形就明白了个大概，立马拍着胸口保证：“林阿奶放心，阿清由我看着保证连根毫毛都不让她掉！”
一旁张文和心里也是想去，便紧跟着小竹子后面表态：“奶，我带着十五过去，盯着阿清不会让她乱跑。”
这下老太太不好再绷着脸：“去吧去吧，有人陪着奶好歹能放点心。”
一听这话，三人赶紧拿上东西拉着六根儿，又唤上十五呼啦啦的跑了出去，生怕老太太万一反悔了不让去。
清河湾有两个竹林，一个是长势不好没多大的小竹林，就在西南山山脚下不远处。另一处的大竹林则在清河湾村后，面积足有几十亩有余，颗颗竹子挺拔稠密，里头长年不见阳光，地上铺满了厚厚一层的竹叶，其中经常会有蛇出没。
大竹林一直都是村里的共有财产，每年村里都组织村民去挖春笋和冬笋，除此以外，其他时间段的竹笋村里人要是乐意，都可以进去挖几根带回家添个菜。至于小竹林，村里不管，谁想去挖就去挖，就是不能随便砍伐。
如今也就清河湾这样松散，大家都已习惯这样的方便和好处，也知道眼下是个什么世道，个个聪明的闷在心里不朝外说，自个过好就行。但别的村，哪怕田间地头上长的一把野菜，也不能擅自拔了带回家，那是村里的集体财产，应该交给村里。
村头的集合地已经站满了人，肖朗来得早但也没往里面挤，和小竹爸一起站在外围，俩人正说着话，一扭头就看见林清四人朝这边深一脚浅一脚的走来，顿时眉头一皱，赶忙过去把人抱了过来。
“奶咋同意让你来的？你瞅瞅你脚上的泥巴。”肖朗看着她一双沾满泥巴的红色小鞋，嘴角直抽抽。
林清随着他的目光往脚上看，两只小脚晃了晃，眨巴着眼道：“奶没给我换，我自个也忘了。”
来时只顾着高兴了，谁还想起换鞋的事，等出了院门走了一段路才想起来，但绝对是不能回去的，要是给老太太看见了，那是别想再出来。
第一百八十章：把人忘了（）
肖朗见不得林清眨巴着眼无辜的样，一见就心软，和老太太一样，心里喜的不行，啥重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无奈的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一面打定主意把人拘在身边，不让她在竹林到处窜。
集合地前面，赵大猛挨家挨户的开始点名，嗓门响亮的老远都能听见。
没多久统计完后，发现缺了几家没来人，问了去通知的几位村民，得知都通知了，至于没来那就不知道了。
赵大猛面上十分不满，看着名单上没来的几位，见都是村里有名的懒人，其中就有张家，心里不由得憋了些火气。想了想，决定让人再去通知一遍，要是真的不愿意来，晚上分竹笋时，谁都别来讲情面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