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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大家虽佩服你的才学,可是一句文华无双,可能是臻臻发自肺腑的赞美,可对于其他读书人来说,若是听了去,只怕不服气的人不少。
这臻臻小姐,显然是有想要让他成为众矢之的节奏啊!
你妹的,我特么的只是跟别人的惯有反应有点不一样,只是不给你面子,不做你的入幕之宾而已,虽让你折了面子,可你也别这样坑我啊?
他完全可以想象,今日的事,一旦流传出去,不晓得的人,还以为他陈凯之不知天高地厚,鄙视了天下的读书人呢!
陈凯之其实并不在乎一些虚名,两世为人,他深知闷声发大财的重要,至于所谓的名气,某种意义来说,其实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带来的,只会是无穷无尽的烦恼。
他所追求的,反而是更实在的东西,这也不是他俗,实在是两辈子摔了太多的跤,吃了太多的亏,才知道脚踏实地的重要,说真的,如果文华无双可以卖钱,陈凯之会毫不犹豫的将这四个字卖个一两百银子。
嗯,一两百银子,在陈凯之眼里,这文华无双也只值这个价了。
何况在自己之上,还有天人阁的诸学士,有衍圣公府,世上更不知有多少高人,自己算老几?若是被她的吹捧吹得晕头转向的,那我陈凯之就真是傻缺了。
陈凯之心里吐糟着这个臻臻小姐的万恶用心,脸上则是含笑道:“真要写吗?”
臻臻小姐在帘后,略显讶异,她倒是料不到,陈凯之似乎答应得很干脆。
随即,她的眼眸闪过一丝鄙夷。心里不禁取笑,读书人就是这样子,给他戴一顶高帽子,吹捧几句,顿时就不知所以然,便恨不得的立即挥毫泼墨,好告诉天下人,自己的文章如何了得?
即便是方才表现得如此有城府的陈子先生,看来……也不过如此啊。还不是轻轻松松的被自己拿下了,和其他的读书人也没什么区别罢了。
她透过珠帘,看着陈凯之的眼眸,不禁多了几分轻视,薄唇轻轻地咬着,带着几分似乎掌握了天下人心的智珠在握感。
臻臻旋即道:“是呢,就请陈公子不要辜负了奴的心意。”
众人一听臻臻求着陈凯之要写文章,以这陈凯之的实力,势必又是一篇惊艳之作,心里真是羡慕到了极点,只是内心深处,又不禁有一点莫名的妒忌。
陈凯之却是淡淡一笑:“既如此,那么我就试一试吧。”
臻臻似早有预料,朝身侧的丫头使了个眼色。
于是过不多时,那丫头便自卷帘后出来,取了笔墨纸砚,送至陈凯之的身前。
陈凯之想了想,接着提笔,他笔走得很快,这些日子,行书练得不错,笔走龙蛇之下,似乎过不多时,一篇文章便已作成了。
墨迹未干,他将文章放在一旁晾着,随即道:“好了,文章也作成了,学生惭愧得很,夜已深,学生还有功课,今日就到这里吧,若有机会,学生还会来拜访的。”
此地,再留下已经没什么意思了。
其实若不是带着师兄来见世面,陈凯之真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一群文人为了女人在此喷吐着口水,而这女子,多半也早已熟谙了控制男人的手段,穿梭在‘才子’们之间,少不得各种添油加醋,宛如戏猴一般。
最可恨的是,特么的戏猴人家耍猴人还给猴子管饭呢。可在这里,猴子却都得自带香蕉来的。
陈凯之只躬身一礼,便不作停留,留下这篇文章,就已足够了,朝师兄使了个眼色,便和邓健离席而去。
这贸然的一走,倒是显得很没礼貌。
李文彬自也不错这个讽刺陈凯之的机会,立即道:“这个陈凯之,真是放肆,以为自己有一些斤两,卖弄他的文采,却如此的傲慢无礼,冷落佳人!”
其他人纷纷颔首,想来这多半都是出于妒忌的心理。
其实,现在陈凯之走了,倒是令他们松了口气,总算可以轮到自己表现了,只是此时的兴致却比方才要差了许多,心里不免有一种酸溜溜的感觉。
臻臻似乎熟谙人心,又这么不明白众人的心思,也只是微笑不语。
顿了一下,她才徐徐道:“珠儿,这文章里写了什么?”
第二百七十六章:钦佩(3更求月票)()
那丫头款款取了文章。
臻臻便道:“念来听听,陈公子的文章,必定是文采斐然的。”
好不容易那个抢走所有人风头的陈凯之走了,可从臻臻的口中听到文采斐然四字,就又令在座之人,一个个的心里极不舒服了。
却还是有人尴尬地道:“是啊,这陈凯之为了讨得臻臻小姐的欢喜,一定在这文章上费了不少心,赶紧念来听听。”
这话,绵里藏针。
那叫珠儿的丫头缳首点头,接着便照着文章念道:“陈康肃公善射,当世无双,公亦以此自矜。尝射于家圃,有卖油翁释担而立,睨之,久而不去。见其发矢十中八九,但微颔之。”
听到此处,众人不禁笑了。
还以为是什么大作呢,这文章……也不过如此嘛。
文字其实还算是恰到好处的,却是远没有陈凯之当初的文章惊艳。
这样的文章,在座之人,谁写不出呢?
这样也称得上文华无双?
而且这显然是一个故事,说的是有一个人善于射箭,认为世上再没有人可以和他相比了,他也以此而自傲,有一次,他正在家中射箭,有个卖油的老翁放下担子,站在一边看,见他几乎百发百中,却也只是微微点头。
这……故事似乎了无新意。
差评。
难怪了,这就难怪了。
大家这个时候恍然大悟起来,难怪这陈凯之写了文章后就告辞要走了,估计也觉得这文章不过是泛泛之作,生怕被人取笑,所以赶紧溜之大吉了吧。
李文彬打断那丫头,嘲笑道:“不过尔尔。”
文人嘛,总是自傲的,自以为自己牛X,至少现在李文彬已从方才《说齐》的阴影中摆脱出来,反正现在陈凯之不在这里了,少不得在所有人跟前讥笑一番。
众人也都笑了起来。
一副,其实论起来,我也不比陈凯之差多少的样子。
卷帘后的臻臻,似乎也对此显得有些错愕,她显然也不曾想到,陈凯之的这篇文章,竟如此的平平无奇。
虽是带着些许的失望,可她终究耐住性子道:“继续念。”
那珠儿便继续念道:“康肃问曰:“汝亦知射乎?吾射不亦精乎?”翁曰:“无他,但手熟尔。”康肃忿然曰:“尔安敢轻吾射!”翁曰:“以我酌油知之。”乃取一葫芦置于地,以钱覆其口,徐以杓酌油沥之,自钱孔入,而钱不湿。因曰:“我亦无他,惟手熟尔。”康肃笑而遣之。此与庄生所谓解牛斫轮者何异?”
这是说,那射箭的高人便问卖油翁,你也知道射箭,我箭法难道不好吗?卖油翁却说到,这有什么,不过是因为手熟而已。这人愤怒了,你居然敢轻视于我?卖油翁便说,我斟油给你看看,于是他取了一个葫芦放在地上,用一枚铜钱放在葫芦口,接着徐徐的将油倒进葫芦里,这油自钱的方孔中流入,却没有一滴油溅在铜钱上,之后,他对此人说,我这本事也没什么了不起,也不过是熟练而已。
其实,真的是一个很平淡的故事。
除了文笔较为精炼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出奇之处。
李文彬将嘴角一撇,正待要讽刺,可……
突然,他的脸色一变。
一下子,方才还绷着脸想忍住嘲笑的人,此刻却都沉默了。
这是死一般的沉默。
手熟而已,这和庖丁解牛,又有什么分别呢?
并不是因为射箭比卖油的人高尚,射箭射得再好,和最卑贱的卖油翁倒油入葫芦,而不湿铜钱,又有是什么分别?
这……
所有人终于回味了过来,皆是面面相觑,此时但凡还有一点羞耻心的人,多半也已露出了惭愧之色。
这篇文章,分明是针对臻臻小姐的那一句‘文华无双’啊!
什么文华无双!我陈凯之虽然文章作得好,侥幸得了一些虚名,引来人的倾慕,可这又如何,射箭的人,以自己高明的箭术而自夸,其实和卖油翁也没有分别,同样的道理,文章作的好,又有是什么可以夸耀的呢?
不过是因为我陈凯之平时用的功多一些,读的书多了,所以手熟罢了。
我陈凯之,不过是那个卖油翁,实在没是值得可以夸耀的。
当所有人在嘲笑陈凯之卖弄的时候,陈凯之却遗下了这么一篇文章!
方才李文彬还嘲笑他傲慢无礼,可这哪里是傲慢啊。
世上可有将自己自比为卖油翁的傲慢吗?
这篇文章,看上去泛泛无奇,却是寓意深刻,意有所指,文章的背后所蕴含的深意,瞬间将此文拔高了。
你以为我陈凯之在炫耀,可实际上,我陈凯之压根只是想低调,你们争抢着这所谓的虚名,拼了命想要在别人面前表现。
可事实上,我陈凯之却是为盛名所累,你们以自己的心来度我陈凯之之心,你们在乎的事,我陈凯之并不在乎。
这一走的意思就更明白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厅中,如死一般的沉寂。
此时,即便是李文彬,也无法厚颜说三道四了。
现在说任何话,都犹如是自取其辱。
臻臻也是呆住了,她自以为自己控制男人的手段,如何的高明,以为自己能够看透人心,以为她的那些‘花样’总能屡试不爽,可是……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经历了一场单方面屠杀式的挫败。
她晶莹的眼眸里带着不解,却也多了几分钦佩,那个小小少年,到底有多深的城府啊,看起来,分明是个毛头小子,却为何……有这般的心志?
臻臻深吸一口气,突有一种被人鄙视的感觉。
这种鄙视,绝不是那种道德先生们对她这样出身的人的所谓轻蔑。而是……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臻臻的目光略显复杂,抿了抿唇,便道:“奴乏了,身子有所不适,只怕不能继续会客了,还请诸位公子自便。”
直接下了逐客令。
而事实上,李文彬这些人,虽都好面子,好出风头,可也有着读书人的另一个特质,那就是羞耻心。
此时,他们又怎么还有心思继续在这儿呆,这得多厚颜无耻的人,才好意思继续在此高谈阔论,继续想着展现自己的才学啊。
臻臻的一句逐客令,却是令众人都是一副如蒙大赦的样子,纷纷起身告辞。
等到所有人都徐步而去,厅里终于彻底的安静了。
臻臻这才赤足下地,缓缓地步出了帘子。
只见她面容精致,修长的身段显得轻盈,她款款地走到了窗台,靠着这窗台,目光在这窗外的景色的流转。
在这窗下,是车马如龙,灯火莹莹,可就在这长街上,臻臻却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那方才还挥毫泼墨的少年郎,此时手里正提着……提着的是……是……烧鸭吗?
只见二人并肩而行,将那烧鸭攥得紧紧的。
呃……自诩卖油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