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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柳问道:“少夫人点些什么?”
阮媛想了想,笑道:“我要回娘家,中看不中吃的就不点了。我以前在书上看到几样菜,也不知道这留仙楼做得出不。嗯……乳酿鱼、葱醋鸡、仙人脔、红烧狮子头。再给我来个油酥饼、蒸花果,你在酒楼赁几个大食盒装好了。”
没意外的,绿柳接过阮媛从头上掐下来的金叶子,脸又是一黑。但她真的没钱,只得硬着头皮接在手里。阮媛看也不看绿柳的脸色,还说呢:“剩下的换成大钱给我。”
绿柳只得答应着,赶车的老婆子将踏凳放到车下,绿柳逃也似的下车就往酒楼里走。
绿柳一走,绿珠立时活了。两眼放光地拉着阮媛道:“少夫人,刚点的那些菜好吃么?以前没见少夫人吃过,怎么知道点?”
阮媛认真地想了想,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就在书上看过,所以想点来尝尝,要是好吃,明儿再不吃侯府的饭菜了,天天来这儿吃。”
绿珠一想这几天,天天的鱼肉,立时腻了,点头附和道:“好是好。可是……少夫人的花冠够吃几回的?”
阮媛抚额,是啊,她没钱。心里不禁腹诽镇北侯府真抠,想想两世,都没人给过她一分钱的零用钱。以前她在娘家时,她娘还每个月给她点儿胭脂钱呢。
绿柳去点菜,要等着做好装盒,所以一时半会回不来。赶车的妇人将车赶到一棵大柳树下,正好乘凉。六月初几的正午,蝉噪烦人。听得阮媛心浮气躁,也或许是要回娘家有些紧张。
就在阮媛坐在车厢里,拿罗帕当扇子来回扇风,就听外面一男人的声音道:“咦,这是谁家娘子的马车?”
随阮媛出门的两上妇人见这些个公子哥,个个锦衣华服,行礼道:“回大爷的话,这是镇北侯府的马车。里面做的是世子爷的夫人。”
另一个男人闻言笑道:“楼子坚的夫人,不就是……”
男人话没说完,众人哄笑,似是不言而喻,大家都听懂,并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得别有用心。
阮媛在车厢里,虽没撩开车窗帘往外看,而且就听声音也听不出是哪几位王孙公子。但这几人听闻马车是镇北侯府的,竟然面不改色地依然拉着赶车妇人说话,并讪笑,阮媛不用掰手指,就能猜出个大概。
当今皇帝赵乾登基二十八载,年号承天,已经六十有二岁了。目前十一子、三女。当年废太子事件,牵连了二皇子被赐死,三皇子流放死于边境。宫里除了钱皇后没动外,二皇子的母妃被一并赐死,三皇子的母妃是钱皇后的妹子,打入冷宫,最终病死。
经常出来蹦跶的,便是四皇子楚王赵烛,今年三十七岁。废太子事件,就目前看来,他是最大的受益人,承天帝的最长子,众皇子的兄长。
其他皇子还好,就这个楚王,整天以兄长自居,于皇家燕集之时,往往对其他兄弟有些颐指气使。楚王的母妃是皇后以下品正第一的三夫人末妃,德妃。除了楚王外,还生了六皇子赵烜,三十六岁,封齐王。
德妃娘家姓吕,虽为三夫人之末,但有两个儿子傍身,楚王现又是皇帝活着的长子,在宫里也是颇为抖擞,常常寻钱皇后的麻烦,被承天帝申斥了几回,并不收敛。
阮媛就觉得楚王的没脑子,全随了他母亲吕德妃。你说皇后无子,宫里那么多有皇子的妃子你不收拾,没事触钱皇后的霉头,明眼人一看就是让人当枪使了还不自知。
钱皇后那是承天帝的发妻,废太子事件都没动得了皇后,便知承天帝心里,皇后还是有些份量的。再没读过书,子楚的故事总该听过吧?或是与皇后打好关系,反正皇后也无子,就年龄来说也生不出来了。若是一个高兴,过继了楚王,那太子之位还能跑多远不成?
就是皇子,也是庶长。嫡长的话,朝臣中耿直的,不用给好处就上赶着帮你说话了。
阮媛心知,外面这几个,一准是楚王世子赵珉等人。赵珉跟他爹一个德行,好似他爹眼看就当皇帝了,他一准的太子爷呢。一天天跟着一帮子的纨绔,美其名曰为他爹拉拢人才,其实就花天酒地。
上辈子阮媛挺讨厌赵珉的,也许是楼石的关系吧,因着魏王,同仇敌忾。但这一回,阮媛的想法却变了。其实赵珉除了没脑子不自知,心高外,也没什么不好。最起码他坏在明处,让人一看就是一坏蛋,因为没什么脑子,也生不出什么阴招让你掉坑里还不知道是谁推的。
赶车的妇人见众人哄笑,黑着脸不说话。
阮媛只当没听见外面的讪笑声,隔着车帘子,在车里笑道:“楚王世子大安。”
赵珉长得还算不错,只略有些胖,一天天除了吃就是喝,想不胖也难。好在皇家底子好,都生得不错,白白净净地,要是不乱得瑟,最起码单瞅模样,也是一脸的贵相。
可惜他端着一张贵相的脸,傻笑着问了一个更显傻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我是谁?在哪儿见过我?”
21 娘家()
也难怪赵珉有些惊讶,就是阮媛偷撩车窗帘子看他,可他不记得见过这个传闻中飞上枝头的麻雀。楼石娶阮媛,可是名动京城。毕竟高高在上的镇北侯世子,娶了一个八品评事之女,还是皇上赐婚,怎么看怎么是阮媛走了****运。
要是皇帝公主的马屁那么好拍,那京城里的平民不干别的,天天蹲在贵人出入的路上,等着拍马屁就好了,谁还见天辛苦地劳作呢。
车上的阮媛心里却想:我前后两辈子也没见过你几回好不好。
上辈子阮媛除了开始几年,为了公主整治唐芷,赴过几回宴会后,之后几年,她全身心的在镇北侯宅子里,想着怎么能打动楼石,就是偶尔碰见过,因为没用心,也不记得。不过是赵珉太蠢,他的赫赫事迹实在不能让阮媛忘记。那时阮媛总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呢?他真的是皇家出来的么?不是哪个山沟里出来的傻小子吧?
“猜的。”阮媛说道。
赵珉不干了,明显觉得自己被车上人给耍了:“猜?怎么猜的?”
阮媛心下嘀咕:放眼整个京城,正经的王孙,除了楚王家里的,谁还如此这般招摇?明知镇北侯世子与魏王亲近,她这个世子夫人再不受待见,也要避让的。也就你这种纨绔才会如此没眼色,舔个脸往上蹭。连最起码的男女有别都不在乎的人,除了你个傻小子京城里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了。
不过说可不能这么说,阮媛笑道:“妾虽没见过王世子,但整个王孙公子里,跟王世子一般年纪,又这么平易近人的,却没几个呢。妾早就听人说过,楚王世子爷从不持贵凌人,今日听了王世子与妾家奴说话,便猜着了。”
这话赵珉很受用,笑呵呵道:“没想到楼子坚那小子倒是娶了个妙人,少夫人等在这儿,可是有事?”
随着赵珉来酒楼的,是赵珉舅家的表兄弟,还有几个京里贵人家里的纨绔子弟,一水的十七、八岁,正是没事找事的年纪,听了赵珉的话,都附和着笑出声来。好像“妙人”两个字,是个什么笑话典故。
在酒楼外面,你说能有什么事?阮媛只得说道:“妾听说这里的菜不错,正巧出来,就想着带些回家尝尝。”
赵珉一听,立时对自己的跟随道:“进里去说,阮少夫人点的菜记我帐上。”
阮媛听了脸上立时喜上眉梢,后悔自己点少了。而绿珠则拉着阮媛的袖子,摇头。绿珠虽然不懂大道理,但不能随便接受外男的东西这点儿道理还是懂的。不过阮媛不理绿珠,心里正暗自后悔,早知道有人请,应该多点些才对。所以,毫无诚心的让道:“这怎么好意思?”
说话的语气里,都透着一股子的占了便家的窃喜。
赵珉一副本王世子很有钱,这点儿不算事的大度胸怀说道:“小事一桩,阮少夫人不用放在心上。”
绿柳一脸不高兴地从酒楼里出来,后边跟了几个作短褐打扮的小厮,一人手里提着一个大红食盒。她手里还捏着那枝金叶子。见了赵珉等人,绿柳只福了福,转头对提着食盒的人说道:“放车上吧。”
那几个人将食盒放到车厢门前,绿珠从里面探出头来,将食盒提进车厢。绿柳麻利地蹬着小凳子上车,一头钻进车厢里。
赶车的妇人与另一壮实妇人收了凳子,将系在柳树上的绳子解开,左右坐到车辕上。一人拿起鞭绳喝了一声:“驾”。随着车子移动,阮媛很客气地在车厢里说道:“谢楚王世子了。”
赵珉开心地说道:“阮少夫人慢走。”
因为占了便宜,手里拿着绿柳递回来的金叶子,面上笑得说有多开心就有多开心。绿柳少不得劝道:“少夫人,不是奴婢爱管事,可真的不能随便接受外男的东西,尤其是跟皇家拉上关系的,到时不光传出去不好听,也让世子爷难做。”
难得的,绿珠也点头附和。
阮媛也不反驳,笑眯眯地一手捏着金叶子,眼睛却瞅着眼前堆凑到一块儿的大红食盒。因为心情好,直接将绿柳的话当成耳过,这边进那边出,也不出言制止。反正绿柳语音好听,全当有一婉转的啼鸟,留着路上解闷。
京城自来是北面的房贵,南面的房子便宜。自然的,因为离皇宫近,各衙门也都在皇城里面,北面住的非富即贵,南面住的则多是平民百姓,或低小的官史。面地式则是东高西低,所以东北更是寸土寸金。
阮峰家就在京城的西南面,离南门不远,极为吵杂。阮家人都极为正直,从没因为阮媛高嫁而想巴上镇北侯府,所以上辈子阮媛嫁进镇北侯府后,没有大事的话,阮家人从不主动登门。一是怕自己身份低,给阮媛添麻烦,二是怕让镇北侯府的人误会他们是来找阮媛打秋风的,而无缘无故地被镇北侯府的人瞧不起。
阮媛倒是对家里颇为照顾,却不怎么回来。一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没事是不能回娘家的。二是阮媛也太忙了。忙着跟随赵宁,忙着讨楼石欢心。后来又忙着算计楼石不被发现。
其实后来刘贵发达以后,对于曾经接济过自己的姨母家还是挺有感情的。拿出钱来想让阮家搬家。可是阮峰义正言辞地拒绝说:“有多大本事,吃多大饭。我阮峰要是搬家,一是靠自己,二是靠儿子。决不能靠个外姓,我连女儿都不靠,如何能靠妻外甥?”
而大孙氏也如此认为,所以小孙氏和刘贵只得作罢。
马车停在不算熟悉的家门口,阮媛挑开车帘子的那一刻,说不上心情,只觉得眼里发酸。而听闻到动静的大孙氏从屋里跑出来,连鞋都没来得及提上。趿拉着鞋,嘴里说道:“怎么没提前说一声就回来了?你婆婆知道?”
阮家虽说是独门独院,但太过小,连一进都算不上。从门口能直接瞧见三间正房,两边各有一间耳房,半人高的院墙圈起来,东面临时搭起来一个放杂物的棚子。西边窗前种了棵樱桃树,樱桃早已经熟过被摘了去,只星星点点的还有几颗晚长的,还在枝条上,也已经熟个差不多了。
阮媛迎上大孙氏,一把抱住母亲,本不想哭,但眼泪却不听使唤地往下流。大孙氏也是泪流不止。大孙氏虽不去侯府,但女儿如此高嫁,她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