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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生儿子咋啦？我没生儿子犯法了？你骂我骂了二十多年也就罢了，你骂我爹干啥？”李桂香眼睛通红，挥舞着手里的砖头。
程老太吓的后退了几步，看李桂香跟疯了一样冲过来，尖叫道：“你想干啥？杀人犯法的！”
李桂香喘着粗气，满眼都是愤怒和仇恨，“你死了就没人再逼我闺女嫁人了，大不了我一命抵一命！”
第59章 落荒而逃（）
说完，李桂香就抡起砖头朝程老太砸过去，吓的程老太尖叫一声，蹿到了程老头身后，那动作灵活的跟猴子似的。
“程贵荣，你婆娘要杀人了！”程老太嗷嗷叫道。
程燕和程贵荣赶紧过去，一个抱住了李桂香的腰，一个夺下了她手里的砖头。
“你拦着我干啥！我打死她！”李桂香指着程老太，撕心裂肺的哭道，“我忍了她那么多年，她害死了我一个闺女不够，现在还想再害死一个！我给我闺女报仇！我一命抵一命！”
“胡说八道！谁害你闺女了！”程老头怒喝道，“燕儿那亲事多好，你们这些个蠢婆娘懂啥！”
李桂香瞪着程老头和程老太，“你们害死了我的绣儿，我的绣儿！”
这会儿上已经夜幕低垂了，光线昏暗，李桂香双眼赤红，头发蓬乱，再听到李桂香的嘶吼出来的话，程老太浑身就是一个激灵。
程燕看李桂香的情形不太对劲，赶紧搂着她往屋里走，扶着精神有点错乱的李桂香躺到了床上。
“妈这是咋了？”躲在屋里没出来的程柳问道。
程燕没搭理，程老头和程老太在外头闹成那样，程柳都能安安稳稳的坐在屋里不出来，可见也够凉薄的。
“刚才我又不舒服了，咳嗽的不行，喘不过气。”程柳觑着程燕的脸色，尴尬的说道，“我老早就想出去了，就是难受的太厉害了……”
程燕心里挂念着李桂香，没理会程柳，冲她摆摆手，让她别吭声，先出去。
程柳撇撇嘴，在程燕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转身悻悻然出去了。
李桂香躺在床上捂着脸呜呜的哭，翻来覆去念叨着“绣儿”。
程燕拧了个凉手巾，想给李桂香擦了把脸，但李桂香捂着脸一直在哭，她柔声问道：“妈，你咋了？你松开手，我给你擦擦脸。”
这会儿上程贵荣进来了，外头已经没了吵闹的声音。
“他们走了？”程燕问道。
程贵荣疲惫的抹了把脸，点点头，快步走到了床前，看李桂香哭的都抽搐了，他心里也不好受。
“要不带我妈去县里医院看看？”程燕小声问道。
程贵荣摇摇头，沉沉的叹了口气，说道：“你妈这是心结，去医院没用。”
“绣儿是谁？”程燕又问道。
提起绣儿，程贵荣脸上染上了一抹悲伤的色彩，低声说道：“是你二姐。”
程燕想起来了，在她和程柳之间，程贵荣和李桂香还有过一个女儿，只可惜没站住，不到一岁的时候就夭折了。只是这么多年来，从来没听程家提起过这个孩子，就好像从来没有过这个孩子一样。
程燕在接收了原主的记忆后，也只当是那会儿上孩子多，生活条件差，很多人家都有夭折的孩子，加上生活压力大，只能选择忘却这个悲伤的回忆。
没想到今天李桂香像是受了刺激一样，突然想起了这个孩子。
程燕去灶房烧了开水，程贵荣把哭累的李桂香扶了起来，劝她喝点水。
一碗热水下去，李桂香的情绪才慢慢稳定下来，一双眼睛已经哭肿了。
“吓到你们爷俩了。”李桂香叹了口气。
程贵荣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刚要开口，李桂香又说道：“绣儿就是叫她奶奶弄死的。”
“唉，这事，这事不能乱说！”程贵荣心乱如麻，无措的说道。
李桂香眼泪又掉了下来，拉着程燕哭道：“燕儿啊，当初有了你二姐，你奶嫌你二姐是个女孩，要扔到野地里喂狗，我死活不让，才留了下来……你奶那人，你也知道……我不错眼的看着绣儿，没敢离开过，好不容易养到一岁，绣儿睡觉了，我出去洗个衣裳，回来绣儿就没了啊！”
“咋没了？”程燕听的心惊肉跳，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问道。
李桂香怔怔然摇头，“不知道，我回来就看见你二姐躺床上，没气了，小脸青紫青紫的……”
“都说是饿死的，那年头饿死的人多，可我宁可饿死我自己，也不能饿着柳儿跟绣儿……”李桂香说道，“我出门的时候好好的，咋回来孩子就没命了？家里就你奶在家……”
“再后来，我又有了你。”李桂香哭着抚摸上了程燕的脸，“妈是怕了你奶了，你奶再骂再打我都认了，我不敢还嘴，也不敢有二话，我就怕你也有个啥三长两短啊！”
程燕心里酸酸的，搂住了嚎啕大哭的李桂香，拍着后背安抚着母亲。
她早就觉得很奇怪了，看李姥姥家的人对李桂香的态度，李桂香在家做闺女的时候应该还挺受宠爱的，这样的人家怎么会养出李桂香这样胆怯懦弱的姑娘？原来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李桂香在程家之所以成为那么一副窝囊的样子，都是为了保护程燕和程柳。也许李桂香也有过不服输，和强势不讲理婆婆斗的时候，可她曾经的强势，曾经的不服气在保护自己的孩子跟前，都化作云烟消散了，只剩下那些年木讷听话，窝囊老实的一个麻木的干活妇人形象。
她若是不听话，程老太就敢动她女儿的命。
“妈，你别怕了。”程燕眼睛酸酸的，“现在我长大了，她老了，她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李桂香哭的更厉害了，搂着程燕就像搂着宝贝，生怕被人夺走一样，“这些年妈心里苦啊，想起你二姐就难受的厉害，也不敢叫人看出来。现在她还要打你的主意，她心咋就那么毒啊！我那会儿就想打死她，我赔她一条命，也好过现在叫她逼的跟在火上烤一样！”
“桂香，你别这么想，咱现在好好过日子，我，我不会叫我大我娘他们定了燕儿的亲事的，我也不会把柳儿的救命钱给别人的。”程贵荣语无伦次的说道。
然而李桂香只是搂着程燕哭，不搭理程贵荣。
程贵荣只得站了起来，说道：“我先去做饭，燕儿你好好劝劝你妈。”
等程贵荣走了，程燕轻声问道：“妈，你是不是挺恨我爸的？”
第60章 凉薄（）
李桂香擦了擦脸，摇摇头，叹了口气，“我生了你之后，你奶更生气了，骂的也凶，我还没说话，是你爸先开口了，说要是家里不愿意养，他就带着你出去要饭。”
程贵荣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他说出去要饭，是真出去要饭，绝不是为了要挟父母而说出来的气话。
“那会儿上日子好过一些，饿不死人了，你就留了下来。”李桂香又说道。“你爸那人，是孝顺过了头，小事儿上拎不清，但只要他想明白了，就不会犯糊涂。”
“你也别对你爸心里有怨。”李桂香拉住了程燕的手，“那个时候谁家没饿死过人？谁敢说自己爹娘有啥不是？别说没证据是你奶做下的，就是有，也得藏严实了，否则家里有个坏分子，一家人都遭殃。”
程燕笑了笑，点点头，“我知道了。”
这会儿上，程贵荣端着一个大碗进屋了。碗里冒着热气，程贵荣直接端到了李桂香跟前。
“燕儿她娘，吃吧！”程贵荣憨憨一笑，“我手艺不行，你将就吃点吧。”
程燕伸头一看，碗里是三个荷包蛋，好像还放了红糖，空气里一股甜丝丝的味道。
“你给我打鸡蛋干啥啊？”李桂香嗔怪道，“一个鸡蛋要三分钱，咱还得攒钱给柳儿看病呢！”
“妈！”程燕哭笑不得，看着尴尬站在那里的程贵荣，“我爸给你做的，你管鸡蛋要多少钱呢？咱又不是不挣钱了！”
程贵荣赶紧陪笑道：“就是，咱又不是不挣钱了！咱现在一天能挣几十块呢！”
“我吃，我吃还不行吗？”李桂香摇头笑道，接过了碗，喝了一大口。
看李桂香肯吃了，情绪也恢复了正常，程贵荣这才松了口气，说道：“明天的面还没发，我去发面。”
等程贵荣走了，李桂香悄声对程燕说道：“这回我拿砖头砸你奶，我想着咋着你爸那个孝顺的得说我两句啥的，谁知道他提都不提这事！”
说起刚才李桂香的“英勇事迹”，程燕就忍不住想给自己亲娘点一百个赞。
“妈，你早该这么干了！我奶那么泼还不都是叫你们给惯出来的？”程燕说道。
李桂香笑着摇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叮嘱道：“我能这么干，你可不能这么干！以后也不能当着人面跟她吵，掀桌子的事情更不能干！”
婆媳之间吵架打架也就罢了，乡亲们顶多当个笑话看，谁家婆媳不吵架的？可要是程燕这个当孙女的跟奶奶吵架打架，那就不是笑话，是忤逆不孝的丑闻了。
“我知道！”程燕嘿嘿笑了笑，脸埋在李桂香的肩膀上，“今天她来了，我都没怎么吭声！”
李桂香笑着点了下程燕的额头，这丫头是没怎么吭声，可她每次吭声，不是正中点子上，就是不咸不淡的把老头老太气个半死。
看李桂香累了，程燕让李桂香先睡下，她去了灶房帮程贵荣的忙。
程贵荣已经和好了面，盖上了面缸的盖子，让面发酵一夜，早上好用。
看程燕过来，程贵荣犹豫了一会儿，说道：“燕儿，你妈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你妈是难受没了孩子，不是你奶……”
作为一个老实良善的人，程贵荣就算对父母有再多的怨言，都不愿意把母亲想的那么坏。同样，他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对自己的祖母有那么坏的印象。即便他为了照顾妻子的情绪，在妻子面前默认了是他母亲害死了“绣儿”。
“我知道了。”程燕说道，“我妈就是心里委屈，憋的太久，需要发泄一下，否则得憋出毛病来。”
她虽然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也从各种报道和影视剧中了解过绣儿生活过的那个年代，的确因为饥饿，死了很多的人，给许多家庭造成了巨大的痛苦。而以那个年代的医疗条件，夭折的孩子更是数不胜数。
“绣儿”的事距离现在太久，早已经成了遥远的过去。也许是程老太不想家里多个“赔钱货”的负担，也许是爱女心切的李桂香承受不了打击而疑神疑鬼。
可就算真的是程老太下了毒手，程老太下手肯定是有程老头的默许，有程贵荣在这里，他们能拿程老头和程老太怎么样？
与其去追究查不出来的事实真相，不如努力把生活过的更好。至少以现在没钱没权的她来说，不是追究真相如何的时候。
程贵荣感激的看了一眼程燕，作为丈夫和父亲，他对孩子和妻子充满了歉疚，可作为一个儿子，他又痛苦的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对，你妈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程贵荣附和道，“咱们以后好好过日子，不叫你妈受气了。”
程燕笑着点点头，“好，以后咱家就听我妈领导。”
两人准备好第二天要用的东西后，已经很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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