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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傲川大惊,甫一开口,便已说不出话来。
这个女子面对着他,死死地将他抱住,将自己的后背留给近在眼前的恶狼。
她在哭,在发抖。听到狼啸都吓个半死的她,此刻一定很怕吧,可既然怕,为何要下来?为何生生挡在他与狼之间?
“别推开我……”淳儿用力呐喊,可声音出口便只成了近乎哽咽的哀求。
本来,他真的是想要推开,却在听到她的声音后再没了狠绝。
“嗯。”他已不知是多少次如此淡然相应。这一次,他伸出双手扶住淳儿后背,剑落在一旁,他想,她若死了,自然也该一死向遥主谢罪。
男子半倚在地上,搂着怀中的女子,女子头埋在他的肩窝,双手牢牢箍着他。倘若没有浑身的血污,没有周遭的狼尸,没有凌空逼近的恶影……这怎么看,都像是一对爱侣情意缠绵。
淳儿心头一松,竟是有种从未有过的踏实。她想,她就要死了,如此同样救不了他,但她死也不愿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
头狼裹挟着凌风已至身后,慕淳儿后背一热,却未感到想象之中的疼痛。
片刻静默,她缓缓抬头看向傲川,眼前之人眉心微蹙,眸光惊疑,声音却一如往常的沉稳:“无事,莫怕。”
淳儿似吃了定心丸,缓缓回头,正对上头狼闪着幽光的双目。“啊!”她不禁惊叫一声,瑟瑟发抖,却感到扶着自己的手紧了紧,坚实的胸膛传来阵阵温暖。
定下心神,淳儿开始打量近在咫尺的头狼。当真令人惊异。
凶恶无比的头狼眼中,竟透出温顺欢喜的光彩,它嗅了嗅淳儿,用脑袋去蹭淳儿的肩膀,发出低低的呜声。
饶是如此,淳儿仍不敢久久直视:“怎、怎么办啊?”她转回身子,看着傲川。
“它仿佛认得你。”
“可……我不认得它啊……”淳儿甚是惊诧,却无心多想,“不管这些了,你的伤最重要。咱们快趁现在离开这里。”
淳儿起身,将傲川扶起。狼仍粘着她,不住示好。
“走开!”慕淳儿看着卑顺的头狼,想到它在傲川身上留下的伤口,不禁心生厌恶。
头狼轻呜一声,仍不离去。
“我的朋友要被你害死了!”淳儿的声音有了底气,“叫你走已是开恩。”其实,她与傲川都明白,之所以不能趁现在杀了它,是因为它若一死,剩下的几匹狼便会失去控制。她明显感到,这匹头狼是有灵性的,不知为何,它对她很是亲近,毫无敌意。
“快走!我可要生气了!”淳儿鼓足勇气,佯怒道。
果然,头狼退了几步,似有几分委屈与不甘,但终究转身离去,另几匹狼亦尾随而去。
慕淳儿终于松了口气:“快、快走……咱们回去找语遥,她能为你治伤。”
金傲川双腿大大小小伤了三处,只能靠淳儿的支撑勉力行走。一步一痛。后背的血仍不住流。
“你……可以坚持住吗?”慕淳儿万分忧急,“我背你吧?”
“可以。不必。”
约莫走了一炷香时间,两人只走出二十余丈。饶是冬夜,慕淳儿已满头大汗。不行,如此下去,他是撑不回去的,必须加快速度。淳儿想着,伸手扶上傲川后背,方一触及,便已感到一大片温热。
“血……这么多血……”慕淳儿眼泪止不住地流,“怎么办啊?傲川,咱们别走了,我怕你未及回去,便已失血过多……”
金傲川又岂会不知,他一直在想。若叫淳儿回去报信,找遥主搭救,淳儿不识路,加之心急,只徒增危险;主上给他的专属信鸽一直跟着,他自然可轻易传回消息联系其他金影,但此乃重大机密,又岂能给望国人知晓?眼下只一法,停下来止血疗伤。
慕淳儿没有等他回答,又道:“傲川,咱们找一处歇下,我先给你止血再说。”
“你先走吧,我自己应付得来。”只要她离开,他便可即刻召金影接应。
慕淳儿没有说话,只呆呆地看着傲川,如此眼神,仿佛一种疲累感已入了骨髓。淳儿一反常态地轻声开口:“我知你厌我,可眼下并非固执之时,我只帮你止血,做好后即刻便走。”
她理解错了。金傲川不着痕迹别过头去,应了声“嗯”。
不远处便是一条溪流,两人在溪边坐下,淳儿点了火褶子照亮。
最重的伤在后背。慕淳儿没有多言,将火折子往傲川手中一塞,径自撕开傲川后背已几乎浸湿的衣衫,只见右边三道长长的血痕,皮肉已向外翻出,甚为可怖。
淳儿心中一刺,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将药粉撒在伤处。庆幸自己入林之前为防意外带了伤药。
她脱下自己的外袍撕做两半,用其一将伤处包好环到傲川胸前,紧紧地记了个结。
接下来是大腿、肩膀,一处一处仔细上药包扎,她没说一句话,傲川亦然,只静坐着配合她的动作。
只剩下手腕了,淳儿已将自己一整件外袍全部扯开用光。略一犹豫,向傲川面部伸出手。
傲川向后躲开,开口道:“做什么?”
“我的外袍都用光了,总不至于扯了中衣给你包手腕吧。腕伤不大,你这面罩便也够了。”傲川的夜行衣早不成样子,而面罩完好,正合适包扎手腕。
金傲川挪开一点:“腕不必包了。”
“那是你执剑之手!”慕淳儿最烦傲川不冷不热,一声不吭包扎下来已憋了满腹不悦,终于怒而起身。
“未曾伤及筋骨。”金傲川默了一瞬,又道,“多谢。”
淳儿想发火,却觉得怒气已减了一半,仍不甘道:“也不知你这张脸有何看不得。”
金傲川低眉,他是暗使,在一个知晓他阵营的人前,自然不能露出真容。况且……
淳儿瞥了嘴,继续道:“你是怕,日后改易身份执行任务时给我撞见,叫我认出来坏了事,对么?”
金傲川一僵,道:“不错。”
“哼,”淳儿俯下身子咬牙道,“我告诉你,我虽不知你面容,但只要瞥到你的背影,听到你的声音,看到你这双眼睛,便足够认出你!”
傲川面色一滞。当年王爷选拔暗使,条件颇多,其中一条便是,外形平凡,不能有独特易辨的身影和声音。而她却说,她认得出他。
淳儿见傲川凝眉,不禁有了几分成就感,心念一动,又坐下道:“今日,我救了你,是也不是?”
“是。”傲川并无多话,尽管他是为保她才身受重伤,尽管他并不知她此问何意。
淳儿早料他不会有异议,又道:“那么,你欠我救命之恩,认是不认?”
“嗯。”看着女孩有些急切却强作平常的神情,傲川不禁觉得有趣,也有几分期待她想玩什么。有趣……几年不曾觉得了?
淳儿已难掩自得的笑容:“那么,我现在便要你报恩!”
傲川面色无波:“如何报恩?”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预告:淳儿想要什么回报呢?五个暗使有怎样的过往?语遥会有什么打算?
、长痛短痛(二)
“我要你……”淳儿故意拖长音,“把面罩摘下来给我看看。”
金傲川失笑,却并无回应。
“喂,你要食言么?”淳儿急了,照她所想,金傲川为人刻板严肃,铁定中招。
“我说过欠你救命之恩,却并未答应报答。”
淳儿错愕,半晌,只憋出一句:“你……忘恩负义,撒泼耍赖。”
金傲川面色未动,只心底晕开淡笑,她倒总喜欢倒打一耙。
淳儿没了趣,自我开解道:“罢了罢了,左右你也算为我受了重伤,抵了吧。”
“好。”
“你……”淳儿气结,此人当真不懂礼让,转头看到他满身血污,又软了心肠,“你……方才我若不动,你便一直打下去么?”
“是。”
“一直……拼到死么?”
“是。”从成为暗影的那一日,不,应该说从失去家人的那一日起,他便再不在乎生死。
毫无犹豫的回答。淳儿心中感动,双眼蒙了雾:“为旁人而死,你甘愿么?”
“为命令与职责而死,心甘情愿。”
淳儿面色僵滞,不是为救她而死,只是为完成任务。强压着喉头的苦涩,淳儿开口道:“假若,语遥叫你杀了我,你便也会愿意拼死杀了我么?”
遥主自然不会如此吩咐,心中所想,出口却只有一声:“是。”
“好,你很好。”眼眶终于再拦不住愈发沉重的泪水,一行泪顺着脸颊滑落,“能随时为主人付出生命,你真是语遥尽职尽责的好帮手。”
金傲川胸中一塞,道:“你……包扎得很好。”他只是想转开话题,即便很是突兀。
“哦……对了,我方才说过的,只帮你止血,做好后即刻便走。”淳儿笑了,“你一刻也不想再忍了。”站起,转身。
她又理解错了。傲川别过头,却不由自主摸上自己右腕的伤口,触到伤口旁,那滴冰凉的泪。方才……她是哭了。
“我不喜说话,因为从前哑过。”傲川直视着溪流,不知怎么,开口道出如此一句。
十五年前的一个夜空下,他与四个伙伴围坐谈天,谈自己的过往。自那以后,他未曾再对人说起过此事。
他看向淳儿,女孩脚步顿住,缓缓转身,满面惊愕。
他继续开口:“我只是个护卫,郡主不必放在心上。”即便不愿她哭,可他还能如何,做朋友吗?他是暗使,有唯一的立场,唯一的使命,不可乱。
当年王爷欲培养暗影,最不可少的便是钱,没有皇上的支持,陈王府的钱几乎全部花在他们身上。他记得,连郡主与世子平日玩耍的纸鸢,都是程老爹闲时做的。
他记得在那几年中,五人总是一同练功,一同读书,一同吃饭,一同聊天。他最为年长,总被那几个称作老大;木流松那小子最是恣意不羁,时常玩闹说笑;土蒙继老实巴交,总给生活添几分笑料;火炳匆最为温和,程老爹却道,他是最利落的杀手。他们中有个女孩子,性子内向,总有几分羞涩,后来渐渐相熟,才多了笑脸。
那时候起,火炳匆便对茉莉多有关照,茉莉练功从来拼尽全力,火炳匆便时常带着饭菜提醒她三餐,练功难免跌打扭擦,火炳匆便为她准备着各种伤药。可以说茉莉的笑,有一多半都是炳匆带给她的。
曾经,他羡慕过火炳匆。因为这个男孩,找到了喜欢的人,他想要真心待她、护她,这是茉莉的福,同样也是他的。炳匆与茉莉,同为暗影,同为陈家人,同样要做好准备随时赴死,所以他们能够在一起,没有谁会成为对方的羁绊。每当他看到炳匆同茉莉说笑、切磋之时,都会想起一个词——金童玉女。
年少不返,很快,他们都长大成人,有种感觉起了微妙的变化,有种叫做心结的隔阂悄然滋生,却从来无人愿意提起。直到有一天,闲聊时流松讲了个故事。
大意是道,有梅一株,幼时被顽童在树干上割破一道,虽痛而未枯,梅渐渐长大,愈发高挑有韵,那道小小的刀痕却也愈发展宽,于是梅树不愿再开花。一日,守园人又来浇水,梅低道:“木有痕,愿永诀。”守园人笑道:“有花如斯美,何惧烂疮疤?”
讲到此处,流松顿下:“你们猜,这结局如何?”
土蒙继挠挠头道:“自然是梅树开窍了,继续开花嘛。流松,这故事甚无趣……”
茉莉却忽然开口:“不,结局是梅树一决心意,求守园人将它伐了,劈成干柴,那疮疤便不再怪异碍眼。花香永逝,却换来磊落的明亮。如此,甚好。”
“对、对,如此才有境界,还是茉莉聪明……”土蒙继笑道,却在火炳匆的灼视下哑了声。
茉莉轻笑一声,起身而去。火炳匆怒视流松,双拳紧攥,咬牙紧追上去。这是傲川第一次看到,这个温和男孩迸发的怒火。
不知过了多久,茉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