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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低叹,贵史也匆匆登上飞机,临走前,两家公司的经纪人几乎含泪托孤的样子叮嘱他一定要把真红和弥花带回来。
“TMD。”
把头倚靠在飞机的小小窗口,贵史忍不住低声咒骂。
姓景的,你到底有什么魔力,让怎样也不肯回头看他的少女一往情深地追到英国去?
而放置在贵史膝头,他在很早以前就拜托某人调查过的景棋的资料,正以厚厚一叠的方式平躺在那里,猎猎陈示着某个少年复杂得好像戏剧人生般的过去。
少年的名字,应该是叫做,琦·朗克。
国籍:英国。
生母是中国人,而父亲则是当地的豪门望族。
就像任何一幕九流剧本的人生那样,有着豪门恩怨的父母的恋情,使得少年的童年充满不堪回首的痛楚。
第十六章 雪后(4)
大概是讨厌父系一族的缘故,少年在离家出走后选择了母亲的姓氏,更名为:景棋。
他不要做珍贵却没有自由只能躺在展示柜中的美玉,他向往的是能够以自己的力量行走每一步的自在人生。
因为有着这样的经历,所以他才懂得怎么教给弥花生活的方式。因为那些初入社会的慌张失措,他也全部了解。
只有受过伤害的人,才会懂得别人内心的苦闷,才会说出他人期望听到的温软言辞。像可以抚慰任何人心灵的温柔少年,仅仅只是因为他品尝过那几乎全部的痛苦。
收留过景棋的李幕斯是贵史的旧识,故此弥花所不知道的事,贵史却一直都很了解。
所以他才会一直一直告诉那个女孩,景棋和她不合适。因为偷来的自由永远都有时限。景棋总有一天要回到他应该存在的世界去。
那是弥花和真红无法碰触也不该进入的冰冷世界。
当他从机场换乘了计程车,到达传说中的豪宅时,看到的自然是两个少女孤零零的倔强身影正无助地站在铁门外。
“可恶。”咬牙切齿地说着,他捂住随风飘飞的长发,“为什么我一定要扮演这种角色啊!”他根本不想当这种善解人意总在适时出场的长腿叔叔。
“贵史?”
弥花冻得快要说不出话,却在看到青年的瞬间,莫名松了口气。有种只要贵史来了,一切都会解决的错觉。
“你是白痴啊!你跑来干什么!你以为朗克家族好不容易找回来的继承人是你随便想见就可以见的啊!”看到少女瑟瑟缩起肩膀的样子,他忍不住破口咆哮。
“我、我知道啊……”微微往后缩了缩,正因为知道是傻事,她才没法放真红一个人来。
何况……
视线投往忘记了寒冷一直不停拍打大门,声嘶立竭地呼喊景棋名字的少女,弥花在心底偷偷反驳,这并不是没有意义的行为。至少,如果真红的声音可以传到景棋耳中,少年就会知道他并不是可以轻易被人忽视遗忘的存在。
“这就是蠢。”
贵史没有耐心地捉过真红的手臂,把她和弥花一个一个塞到汽车里。
“两个傻瓜!你们到底在这里待了多久!这样就能见到景棋吗?”
“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啊。”弥花忍不住驳斥,“既然你不能早一点来帮我们,就不要说得这么难听。”
“你这家伙。”贵史愕然,“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讲理啊。”
“就、就算我在向你要求不讲理的事又怎样?”少女涨红脸孔,“你不是说过喜欢我吗?”
“为什么喜欢你就要接受这种毫无道理的行为啊?”某个青年简直要悲愤了。
“因为、因为……”被堵得说不上来的少女张了张口,终于恼羞成怒地吼道:“因为这就是我的恋爱观啊!”
“ORZ……”贵史隆一,二十八岁,被恋爱两个字彻彻底底地打败了。
大宅的灯火彻夜幽明。
坐在昂贵却冰冷的真皮沙发上,穿着剪裁合身的西装的少年,接见了意料之外的来访者。
俊秀的脸孔有着因不快积郁的怒火,高瘦的黑发青年在管家的引领下带着极力隐忍的表情,坐在了乳白色灯罩旁的同色系沙发上。
礼貌周到的管家在上了咖啡后,轻手轻脚地离去,而少年保持着略带愕然的神情,对上男子轩然扬起的眉线。
“你……贵史先生?”与通报的那个姓名不符啊。
“要见你一面可真难。少爷。”
青年向眉头紧扣的少年挑起唇角,露出嘲讽般的笑。
清秀的五官很快蒙上一层灰暗,景棋牵强地牵了牵唇瓣,“诚如所见。我目前的行动并不能算完全自由。即使知道你的来意,也不可能如你所愿。”
“好强硬的态度啊。”贵史嗤笑,“这里不是监狱。你不去见她们的唯一理由只是你不想见而已。”
“如果真的像你说得这么简单,你就不必用那个豪华姓氏当作通报证明了吧。”少年意有所指地望了他一眼。父亲很厌恶他和以前认识的人联络,如果不是贵史有着另外无法拒绝的身份,早在进入这幢房屋前就被管家打发掉了。
第十六章 雪后(5)
“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不把话说明白,那两个女人不可能乖乖离开!”真是麻烦,害得他放下一切跑来,甚至不惜亮明自己最为讨厌的那个身份,才能进入这扇高贵的大门。贵史厌烦地握拳,所以他最讨厌和小孩子打交道。
景棋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你到底打算怎样?”贵史更加不耐起来,“既然想和家人脱离关系就干脆一点。”他说着如果被景棋的父亲听到一定会让他再也走不出这扇门的挑拨离间的暴言,“你不是承诺要照顾真红吗?现在这样算怎么回事,只是被父亲找到就乖乖回家的程度,那你一开始就该认命当个少爷。反正你不管当模特还是作偶像都只是二三流的水准,那就不如当个一流少爷好了。”
面对他连珠炮似的尖锐言论,少年只是报以苦笑,垂下黑色睫毛,把手放在白色的灯罩上,他望向窗外修剪得格外平整的草坪。
像贵史隆一这样的人不可能理解。
人们总说性格可以改变环境,却不明白是环境注定了性格的养成。虽然想要悲愤地反击说:如果你经历了我所经历的全部,还可以说出这样的话吗?但是因为知道即使这样说对方也还是无法理解,所以少年索性沉默着接受了对方的全部摘指。
冷冷凝睇着沉默的少年,贵史径自烦闷地燃起香烟。
“我对于你准备怎么度过人生并无干预的兴趣,但是你得明白,如果你没有给别人带来幸福的能力,至少不要把别人卷入不幸的漩涡。”贵史无比苛刻地说着。和已经是个大人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也有能力保护心上人的自己不同,景棋还只是刚刚成年。在没有履行承诺的能力前,就轻许约定不是太过轻率任性吗?虽然恋爱的到来与正确的时间与否并无关系,但是贵史还是不认同少年任由感情支配自己的做法。
“这个道理……我懂。”茶色的刘海随着少年低头的动作,刷然覆盖少年清秀的侧脸。就是因为不想再让母亲的悲剧出现,他才无法任性地选择在现在这个时候去见真红。
“可不可以请你转告她呢?”深吸了口气,景棋转过头,平静地注视贵史,“请转告真红,让她先回日本。只要她愿意等我,景棋也总有一天,会回到她的身边。”
“哼,我是不会替这样遥不可盼的誓约做传声筒的。”青年讽刺地笑笑,“何况,弥花呢。对于不远千里跑来见你的女孩,你不打算做任何表示吗?”
“弥花……”景棋在灯下越显白皙的脸略微动摇,迟疑地说出,“她……不是有你吗?”
“你这混蛋。”久违的愤怒如同本能袭击贵史的理智,他在下一秒便揪紧少年的衣领将之按到玻璃窗上,“你到底明不明白她对你的感情啊。”
“我是明白的。”
倏然掀起的睫毛所包裹的眼瞳里飘渺着悲伤的色彩。
“所以才不可能接受吧。”
——对于无法接受的感情,根本不存在不伤害对方的回避方法不是吗?不管用多么温柔的方式回绝,也都无法消减对方的痛楚吧。所以……所以他才会说,她有你啊。
只有另一个人的爱才能抚平不被爱的痛楚与无奈,所以那已经不是景棋的责任,而是贵史的任务了。
盯着他的眼睛长达三十秒,贵史勉勉强强接纳了这个答案。哼了一声,松开了嵌制着少年衣领的手,“至少也要向真红亲自道别。这点我不会让步。因为那笨蛋的词典里大概没有‘放弃’两个字。”
回想起什么似的,景棋笑了,“正是如此。”
“喂。那笨蛋哪里比千本好?”
将烟灰在桌面上肆意任性地弹去,青年睥睨回眸冷冽的望着少年。
“大概哪里也不如她。只是……”少年非常温柔地笑了一下,他说:“只是对于这个家伙,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就是这样。”
“你是被虐狂吗?”不可思议地挑挑眉,贵史并没有去想,他在面对弥花的时候,也好不到哪去。
“总之,以你和我去吃饭这样的借口总可以出去一下吧。大不了让你的保镖在身后开一辆车跟着好了。”想着自己特意跑到英国来和一个男人吃饭的事,如果传到本家会产生多么可怕的误解,贵史就不寒而栗。
第十六章 雪后(6)
“……谢谢。”
在青年率先步出大到让人感觉寂寞的房间之前,身后传来了少年轻微的仿佛呢喃般的话语。
银白的雪像海棠的花瓣大片飘落。
这是个因寂静盛放而让人不安的夜晚。
弥花站在饭店的落地玻璃前,一直哭泣的真红因为太倦已在身后的床上睡熟。注意到贵史的手机放在茶几上并没有被带走。裹紧大衣,弥花走出了酒店大堂。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被飞舞的萦萦白雪点亮的暗夜的街。
她只是想要试着出去迎一迎青年,想要用快点见到他的方式来抵御内心这突如其来又似曾相识的不安。
隔着一条街的繁华路段。
坐在贵史身畔的景棋却突然要求对方停车。
“你到底在搞什么?”从反光镜里看到保镖的车也远远地停下,贵史愕然地望向身畔的少年。
“我想……我还是不要见她比较好。”
景棋披到肩膀的茶发乱乱地掠起,他双臂交加抵住低垂的额角,紧张犹豫地说道。
要用什么样的面目去见真红呢?
说这个脆弱的他还没有完全长大,没有办法保护她,所以请她再忍耐多时吗?对那个同样脆弱却又无比顽强像火焰般的少女说出这番话吗?向那个不断受伤却总是假装根本没有受过任何伤害的她宣扬自己有多么无奈吗?
——归根到底,一切完美的设想只是出于自己的任性罢了。
他没有资格要求少女等待。
景棋的困扰是贵史等人一辈子也不会拥有的。如果是银大概会说想那么多干吗,既然决定了就是要做!如果是雾原,从一开始就不会让自己陷入障碍丛生的恋情。如果是身畔的贵史,他大概会傲慢地认定既然两个人相爱,彼此牺牲也是应该的。
但是坐在这里的少年是景棋。
是温柔地总把自己放置在最后一位考虑的景棋。
所以他才无论如何都说不出那样的话语。
“搞什么啊,都已经到这里了!你一定要给她说清楚。”
轮胎“吱”的一声在雪地发出打滑的响声,贵史火大地转动方向盘,将车子停在路边,“打电话总可以吧!少爷!”如果连这点他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