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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求王夫人,并述了一会子宝钗的病。薛姨妈去后,王夫人又求贾政。贾政
道:“此事上头可托,底下难托,必须打点才好。”王夫人又提起宝钗的事来,
因说道:“这孩子也苦了。既是我家的人了,也该早些娶了过来才是,别叫
他遭塌坏了身子。”贾政道:“我也是这么想。但是他家忙乱,况且如今到了
冬底,已经年近岁逼,无不各自要料理些家务。今冬且放了定,明春再过礼。
过了老太太的生日,就定日子娶。你把这番话先告诉薛姨太太。”王夫人答
应了。
到了次日,王夫人将贾政的话向薛姨妈说了,薛姨妈想着也是。到了饭
后,王夫人陪着来到贾母房中,大家让了坐。贾母道:“姨太太才过来?”
薛姨妈道:“还是昨儿过来的,因为晚了,没有过来给老太太请安。”王夫人
便把贾政昨夜所说的话向贾母述了一遍,贾母甚喜。说着,宝玉进来了,贾
母便问道:“吃了饭了没有?”宝玉道:“才打学房里回来,吃了,要往学房
里去,先见见老太太。又听见说姨妈来了,过来给姨妈请请安。”因问:“宝
姐姐大好了?”薛姨妈笑道:“好了。”原来方才大家正说着,见宝玉进来都
掩住了。宝玉坐了坐,见薛姨妈神情不似从前亲热,“虽是此刻没有心情,
也不犯大家都不言语……”满腹猜疑,自往学中去了。
晚上回来,都见过了,便往潇湘馆来。掀帘进去,紫鹃接着。见里间屋
内无人,宝玉道:“姑娘那里去了?”紫鹃道:“上屋里去了。听见说姨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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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姑娘请安去了。二爷没有到上屋里去么?”宝玉道:“我去了来的,
没有见你们姑娘。”紫鹃道:“没在那里吗?”宝玉道:“没有。到底那里去
了?”紫鹃道:“这就不定了。”宝玉刚要出来,只见黛玉带着雪雁,冉冉而
来。宝玉道:“妹妹回来了。”缩身退步,仍跟黛玉回来。黛玉进来,走入里
间屋内,便请宝玉里头坐,——紫鹃拿了一件外罩换上,——然后坐下,问
道:“你上去,看见姨妈了没有?”宝玉道:“见过了。”黛玉道:“姨妈说起
我来没有?”宝玉道:“不但没说你,连见了我也不象先时亲热。我问起宝
姐姐的病来,他不过笑了一笑,并不答言。难道怪我这两天没去瞧他么?”
黛玉笑了一笑,道:“你去瞧过没有?”宝玉道:“头几天不知道;这两天知
道了,也没去。”黛玉道:“可不是呢。”宝玉道:“当真的,老太太不叫我去,
太太也不叫去,老爷又不叫去,我如何敢去?要象从前这小门儿通的时候儿,
我一天瞧他十趟也不难,如今把门堵了,要打前头过去,自然不便了。”黛
玉道:“他那里知道这个原故?”宝玉道:“宝姐姐为人是最体谅我的。”黛
玉道:“你不要自己打错了主意。若论宝姐姐,更不体谅,——又不是姨妈
病,是宝姐姐病:向来在园中做诗,赏花,饮酒,何等热闹。如今隔开了,
你看见他家里有事了,他病到那步田地,你象没事人一般,他怎么不恼呢。”
宝玉道:“这样,难道宝姐姐便不和我好了不成?”黛玉道:“他和你好不好,
我却不知,我也不过是照理而论。”
宝玉听了,瞪着眼呆了半晌。黛玉看见宝玉这样光景,也不睬他,只是
自己叫人添了香,又翻出书看,看了一会。只见宝玉把眉一皱,把脚一跺,
道:“我想这个人生他做什么!天地间没有了我,倒也干净。”黛玉道:“原
是有了我便有了人,有了人便有无数的烦恼生出来:恐怖,颠倒,梦想,更
有许多缠碍。才刚我说的,都是玩话。你不过是看见姨妈没精打彩,如何便
疑到宝姐姐身上去?姨妈过来原为他的官司事情,心绪不宁,那里还来应酬
你?都是你自己心上胡思乱想,钻入魔道里去了。”宝玉豁然开朗,笑道:“很
是,很是。你的性灵,比我竟强远了。怨不得前年我生气的时候,你和我说
过几句禅话,我实在对不上来。我虽丈六金身,还借你一茎所化。”
黛玉乘此机会,说道:“我便问你一句话,你如何回答?”宝玉盘着腿,
合着手,闭着眼,撅着嘴,道:“讲来。”黛玉道:“宝姐姐和你好,你怎么
样?宝姐姐不和你好,你怎么样?宝姐姐前儿和你好,如今不和你好,你怎
么样?今儿和你好,后来不和你好,你怎么样?你和他好,他偏不和你好,
你怎么样?你不和他好,他偏要和你好,你怎么样?”宝玉呆了半晌,忽然
大笑道:“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黛玉道:“瓢之漂水,奈何?”
宝玉道:“非瓢漂水:水自流,瓢自漂耳。”黛玉道:“水止珠沉,奈何?”
宝玉道:“禅心已作沾泥絮,莫向春风舞鹧鸪。”黛玉道:“禅门第一戒是不
打诳语的。”宝玉道:“有如三宝。”黛玉低头不语。只听见檐外老鸦呱呱的
叫了几声,便飞向东南上去。宝玉道:“不知主何吉凶?”黛玉道:“‘人有
吉凶事,不在鸟音中’。”
忽见秋纹走来说道:“请二爷回去。老爷叫人园里来问过,说:二爷打
学里回来了没有?袭人姐姐只说 ‘已经回来了’。快去罢。”吓的宝玉站起身
来往外忙走,黛玉也不敢相留。未知何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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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回 评女传巧姐慕贤良 玩母珠贾政参聚散
话说宝玉从潇湘馆出来,连忙问秋纹道:“老爷叫我作什么?”秋纹笑
道:“没有叫。袭人姐姐叫我请二爷,我怕你不来,才哄你的。”宝玉听了,
才把心放下,因说:“你们请我也罢了,何苦来唬我?”说着,回到怡红院
内。袭人便问道:“你这好半天到那里去了?”宝玉道:“在林姑娘那边,说
起姨妈家宝姐姐的事来,就坐住了。”袭人又问道:“说些什么?”宝玉将打
禅语的话述了一遍。袭人道:“你们再没个计较。正经说些家常闲话儿,或
讲究些诗句,也是好的,怎么又说到禅语上了?又不是和尚。”宝玉道:“你
不知道,我们有我们的禅机,别人是插不下嘴去的。”袭人笑道:“你们参禅
参翻了,又叫我们跟着打闷葫芦了。”宝玉道:“头里我也年纪小,他也孩子
气,所以我说了不留神的话,他就恼了。如今我也留神,他也没有恼的了。
只是他近来不常过来,我又念书,偶然到一处,好象生疏了似的。”袭人道:
“原该这么着才是。都长了几岁年纪了,怎么好意思还象小孩子时候的样
子?”
宝玉点头道:“我也知道。如今且不用说那个。我问你:老太太那里打
发人来说什么来着没有?”袭人道:“没有说什么。”宝玉道:“必是老太太
忘了。明儿不是十一月初一日么?年年老太太那里必是个老规矩,要办消寒
会,齐打伙儿上下喝酒说笑。我今日已经在学房里告了假了。这会子没有信
儿,明儿可是去不去呢?若去了呢,白白的告了假;若不去,老爷知道了,
又说我偷懒。”袭人道:“据我说,你竟是去的是。才念的好些儿了,又想歇
着。我劝你也该上点紧儿了。昨日儿听见太太说,兰哥儿念书真好,他打学
房里回来,还各自念书作文章,天天晚上弄到四更多天才睡。你比他大多了,
又是叔叔,倘或赶不上他,又叫老太太生气。倒不如明儿早起去罢。”麝月
道:“这么冷天,已经告了假,又去,叫学房里说既这么着就不该告假呀,
显见的是告谎假脱滑儿。依我说,乐得歇一天。就是老太太忘记了,咱们这
里就不消寒了么?咱们也闹个会儿,不好么?”袭人道:“都是你起头儿,
二爷更不肯去了。”麝月道:“我也是乐一天是一天,比不得你要好名儿,使
唤一个月,再多得二两银子。”袭人啐道:“小蹄子儿,人家说正经话,你又
来胡拉混扯的了。”麝月道:“我倒不是混拉扯,我是为你。”袭人道:“为我
什么?”麝月道:“二爷上学去了,你又该咕嘟着嘴想着,巴不得二爷早些
儿回来,就有说有笑的了。这会子又假撇清,何苦呢!我都看见了。”
袭人正要骂他,只见老太太那里打发人来,说道:“老太太说了,叫二
爷明儿不用上学去呢。明儿请了姨太太来给他解闷,只怕姑娘们都在家里的。
史姑娘、邢姑娘、李姑娘们都请了。明儿来赴什么消寒会呢。”宝玉没有听
完,便喜欢道:“可不是?老太太最高兴的。明日不上学,是过了明路的了。”
袭人也不便言语了。那丫头回去。宝玉认真念了几天书,巴不得玩这一天,
又听见薛姨妈过来,想着宝姐姐自然也来,心里喜欢。便说:“快睡罢,明
日早些起来。”于是一夜无话。
到了次日,果然一早到老太太那里请了安。又到贾政王夫人那里请了安,
回明了老太太今儿不叫上学,贾政也没言语,便慢慢退出来。走了几步,便
一溜烟跑到贾母房中。见众人都没来,只有凤姐那边的奶妈子,带了巧姐儿,
跟着几个小丫头过来,给老太太请了安,说:“我妈妈先叫我来请安,陪着
老太太说说话儿。妈妈回来就来。”贾母笑着道:“好孩子,我一早就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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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们总不来。只有你二叔叔来了。”那奶妈子便说:“姑娘,给叔叔请安。”
巧姐便请了安。宝玉也问了一声“妞妞好?”巧姐道:“昨夜听见我妈妈说,
要请二叔叔去说话。”宝玉道:“说什么?”巧姐道:“我妈妈说,跟着李妈
认了几年字,不知道我认得不认得。我说都认得。我认给妈妈瞧,妈妈说我
瞎认,不信,说我一天尽子玩,那里认得。我瞧着那些字也不要紧,就是那
《女孝经》也是容易念的。妈妈说我哄他,要请二叔叔得空儿的时候给我理
理。”贾母听了,笑道:“好孩子,你妈妈是不认得字的,所以说你哄他。明
儿叫你二叔叔理给他瞧瞧他就信了。”宝玉道:“你认了多少字了?”巧姐儿
道:“认了三千多字,念了一本《女孝经》,半个月头里又上了《列女传》。”
宝玉道:“你念了懂的吗?你要不懂,我倒是讲讲这个你听罢。”贾母道:“做
叔叔的也该讲给侄女儿听听。”
宝玉便道:“那文王后妃不必说了。那姜后脱簪待罪和齐国的无盐安邦
定国,是后妃里头的贤能的。”巧姐听了,答应个“是”。宝玉又道:“若说
有才的,是曹大姑、班婕妤、蔡文姬、谢道韫诸人。”巧姐问道:“那贤德的
呢?”宝玉道:“孟光的荆钗布裙,鲍宣妻的提瓮出汲,陶侃母的截发留宾:
这些不厌贫的,就是贤德了。”巧姐欣然点头。宝玉道:“还有苦的,象那乐
昌破镜,苏蕙回文;那孝的,木兰代父从军,曹娥投水寻尸等类,也难尽说。”
巧姐听到这些,却默默如有所思。宝玉又讲那曹氏的引刀割鼻及那些守节的,
巧姐听着更觉肃敬起来。宝玉恐他不自在,又说:“那些艳的,如王嫱、西
子、樊素、小蛮、绛仙、文君、红拂,都是女中的——”尚未说出,贾母见
巧姐默然,便说:“够了,不用说了。讲的太多,他那里记得。”巧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