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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说着,三个人飘然登岸而去。贾政不顾地滑,疾忙来赶,见那三人在
前,那里赶得上?只听得他们三人口中不知是那个作歌曰:
我所居兮青埂之峰,我所游兮鸿蒙太空。谁与我逝兮吾谁与从?渺渺茫
茫兮归彼大荒!
贾政一面听着,一面赶去,转过一小坡,倏然不见,贾政已赶得心虚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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喘,惊疑不定。回过头来,见自己的小厮也随后赶来,贾政问道:“你看见
方才那三个人么?”小厮道:“看见的。奴才为老爷追赶,故也赶来。后来
只见老爷,不见那三个人了。”贾政还欲前走,只自见茫茫一片旷野,并无
一人。贾政知是古怪,只得回来。
众家人回船,见贾政不在舱中,问了船夫,说是老爷上岸追赶两上和尚
一个道士去了。众人也从雪地里寻踪迎去,远远见贾政来了,迎上去接着,
一同回船。贾政坐下,喘息方定,将见宝玉的话说了一遍。众人回禀,便要
在这地方寻觅。贾政叹道:“你们不知道,这是我亲眼见的,并非鬼怪。况
听得歌声,大有玄妙。宝玉生下时,衔了玉来,便也古怪,我早知是不祥之
兆,为的是老太太疼爱,所以养育到今。便是那和尚道士,我也见了三次:
头一次是那僧道来说玉的好处:第二次,便是宝玉病重,他来了,将那玉持
通了一番,宝玉便好了;第三次,送那玉来,坐在前厅,我一转眼就不见了。
我心里便有些诧异,只道宝玉果真有造化,高僧仙道来护佑他的。岂知宝玉
是下凡历劫的,竟哄了老太太十九年!如今我才明白。”说到那里,掉下泪
来。众人道:“宝二爷果然是下凡的和尚,就不该中举人了。怎么中了才去?”
贾政道:“你们那里知道?大凡天上星宿,山中老僧,洞里的精灵,他自具
一种性情。你看宝玉何尝肯念书?他若略一经心,无有不能的。他那一种脾
气,也是各别另样。”说着又叹了几声。众人便拿兰哥得中.家道复兴的话
解了一番。贾政仍旧写家书,便把这事写上,劝谕合家不必想念了。写完封
好,即着家人回去,贾政随后赶回。暂且不提。
且说薛姨妈得了赦罪的信,便命薛蝌去各处借贷,并自己凑齐了赎罪银
两。刑部准了,收兑了银子,一角文书,将薛蟠放出,他们母子姊妹弟兄见
面,不必细述,自然是悲喜交集了。薛蟠自己立誓说道:“若是再犯前病,
必定犯杀犯剐!”薛姨妈见他这样,便握他的嘴,说:“只要自己拿定主意,
必定还要妄口巴舌血淋淋的起这样恶誓么?只是香饭还得吃?据我的主意,
我便算他是媳妇了。你心里怎么样?”薛蟠点头愿意。宝钗等也说:“很该
这样。”倒把香菱急得脸胀通红,说是,伏侍大爷一样的,何必如此?”众
人便称起“大奶奶”来,无人不服。
薛蟠便要去处谢贾家。恭姨妈宝钗也都过来。见了众人,彼此聚首,又
说了一番的话。正说着,恰好那日贾政的家人回家,呈上书子,说:“老爷
不日到了。”王夫人叫贾兰将书子念给听。贾兰念到贾亲见宝玉的一段,众
人听了,都痛哭起来,王夫人,宝钗.袭人等更甚。大家又将贾政书内叫家
内不必悲伤,原是借胎的话解说了一番:“与其作了官,倘或命运不好,犯
了事,坏家败产,那时倒不好了。宁可咱们家出一位佛爷,倒是老爷太太的
积德,所以才投到咱们家来。不是说句不顾前后的话:当初东府里太爷,倒
是修炼了十几年,也没有成了仙,这佛是更难成的。太太这么一想,心里便
开豁了。”王夫人哭着和薛姨妈道:“宝玉抛了我,我还恨他呢。我叹了是媳
妇的命苦,才成了一二年的亲,怎么他就硬着肠子,都撂下了走了呢?”薛
姨妈听了,也甚伤心。
宝钗哭得人事不知。所有爷们都在外头。王夫人便说道:“我为他担了
一辈子的惊,刚刚儿的娶了亲,中了举人,又知道媳妇作了胎,我才喜欢些,
不想弄到这样结局!早知这样,就不该娶亲,害了人家的姑娘。”薛姨妈道:
这是自己一定的。咱们这样人家。还有什么别的说话的吗?幸喜有了胎,将
业生个外孙子,必定是有成立的,后来就有了结果了。你看大奶奶,如今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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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儿中了举人,明年成了进士,可不是就做了官了么?他头里的苦也算吃尽
的了,如今的甜来,也是他为人的好处。我们姑娘的心肠儿姐姐是知道的,
并不是刻薄轻佻的人,姐姐倒不必耽忧。”王夫人被薛姨妈一番言语说得极
有理,心想:“宝钗小时候便是廉静寡欲极爱素淡的,他所以才有这个事。
想人生在世,真有个定数的。看着宝钗虽是痛哭,他那端庄样儿一点不走,
却倒来劝我,也觉解了好些。又想到袭人身上:“若说别人丫头呢,没有什
么难处的:大的配了出去,小的伏侍二奶奶就是了。独有袭人可怎么处呢?”
此时人多也不也好说,且等晚上和薛姨妈商量。
那日薛姨并未回家,因恐宝钗痛哭,住在宝钗房中解劝。那宝钗却是极
明理。思前想后,宝玉便是一种奇异的人,夙世前因,自有一定,原无可怨
天尤人。”更是将大道理的告诉他的母亲了。薛姨妈心里反倒安慰,便到王
夫我那里,先把宝钗的话说了。王夫人点头叹道:“若说我无德,吵该有这
样好媳妇了。”说着更又伤心起来。薛姨妈倒又劝了一会子。因又是提起袭
人来,说:“我见袭人近来瘦的了不得,他是一心想着宝哥儿。但是正配呢
理应守的,屋里人守也是有的。惟有这袭人,虽然是算个屋里人,到底他和
宝哥儿并没有过路儿的,”王夫人道:“我才刚想着,正要等妹妹商量同量。
若说放他出去,恐怕他不愿意,又要寻死觅活的;若要留着他也罢,又恐老
爷不依:所以难处。”薛姨妈道:“我看姨老爷是再不表叫守着的。再者,姨
老爷并不知道袭人的事,想来不过是个丫头,那有留的理呢?只要姐姐叫他
本家的人来,狠狠的吩咐他,叫他配一门正经亲事,再多多的陪送他些东西。
那孩子心肠儿也好,年纪儿又轻,也不枉跟了姐姐会子,也算姐姐待他不薄
了。袭人那里,还得我细细的劝他。就是叫他家的人来,也不用告诉他,只
等他家里果然说定了好人家儿。”王夫人听了,道:“这个主意很是。不然叫
老爷冒冒失失的一办,我可不是又害了一个人了么?”薛姨妈听了,点头道:
“可不是么?”又说了几句,便辞了王夫人仍到宝钗房中去了。看见袭人泪
痕满面,薛姨妈便劝解譬喻了一会。袭人本来老实,不是伶牙俐齿的人,薛
姨妈说一句,他应一句,回来说道:“我是做下人的人,姨太太瞧得起我,
才和我说这些话。我是多不敢违拗太太的。”薛姨妈听他的话,“好一个柔顺
的孩子!”心里更加喜欢。宝钗又将大义的话说了一遍,大家各自相安。
过了几日,贾政回家,众人迎接。贾政见贾珍已都回家,弟兄叔侄相见,
大家历叙别来的景况。然后内眷们见了。不免想起宝玉来,又大家伤了一会
心。贾政喝住道:“这是一定的道理!如今只要我们在外把持家事,你们在
内相助,断不可仍是从前这样析散漫。别房的事,各有各家料理,也不用承
总。我们本房的事,里头全归于你,都要按理而行,王夫人便将宝钗有孕的
话也告诉了,将来丫头们都放出去。”贾政听了,点头无语。
次日,贾政进内请示大臣们,说是:“蒙恩感激。但未服阕,应该怎么
谢恩之处,望乞大人们指教。”众朝臣说是代奏请旨。于是圣恩浩荡,即命
陛见。贾政进内谢了恩。圣上又降了好些旨意,又问起宝玉的事来,所以如
此。若在朝中,可以进用;他既不敢受圣朝的爵位,便赏了一个“文妙真人”
的道号。贾政又叩头谢恩而出,回到家中,贾琏贾珍接着,贾政将朝内的话
述了一遍,众人喜欢。贾珍便回说:“害国府第,收拾齐全,回明了要搬过
去。栊翠阉圈在圆内,给四妹妹养静。”贾政并不言语,隔了几日,却吩咐
了一番仰天恩的话。
贾琏也趁便回说:“巧姐亲事,父亲太太都愿意给周家为媳。”贾政昨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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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知巧姐的始末,便说:“大老爷大太太作主就是了。莫说村居不好,只在
人家清白,孩子肯念书,能够上进。朝里那些官,难道都是城里的人么?”
贾琏答应了“是”,又说:“父亲有了年纪,况且又有痰症的根子,静养几年,
诸事原仗二老爷为主。”贾政道:“提起村居养静,甚合我意,只是我受恩深
重,尚未酬报耳。”贾政说毕业进内,贾琏打发请了刘姥姥家,怎样子孙昌
盛。
正说着,丫头回道:“花自芳的女人进来请安。”王夫人问几句话,花自
芳的女人将亲戚作媒,说的是城南蒋家的,现在的有房有地,又有铺面。姑
爷年纪略大几岁,并没有娶过的,况且人物儿长的的是百里挑一的。王夫人
听了愿意,说道:“你去应了,隔几日进来,再接你妹子罢。”王夫人又命人
打听,都说是好。王夫人便告诉了宝钗,仍请了薛姨妈细细的告诉了袭人。
袭人悲伤不已,又不敢违命的,心里想起宝玉那年到他家去,回来说的是死
也不回去的话,“如今太太硬作主张,若说我守着,又叫人说我不害臊:若
是去了,实不是我的心愿。”便哭得咽哽难鸣。又被薛姨妈宝钗等苦劝,回
过念头想道:“我若是死在这里,倒把太太的好心弄坏了,我该死在家里才
是。”于是袭人含悲叩辞了众人。那姐妹分手时,自然更是一番不忍说。
袭人怀着必死的心肠,上车回去,见了哥哥嫂子,也是哭泣,但只说不
出来。那花自芳悉把蒋家的聘礼送给他看,又把自己所办妆奁一一指给他瞧,
说:“那是太太赏的,那是置办的。”袭人此是时更难开口,住了两天,细想
起来:“哥哥办事不错。若是死在哥哥家里,岂不又害了哥哥呢?”千思万
想,左右为难,真是一缕柔肠,几乎牵断,只得忍住。
那日已是迎娶吉期,袭人本不是那一种泼辣人,委委屈屈的上轿而去心
里另想到那里再作打算,岂知过了门,见那蒋家办事,极其认真,全都按着
正配的规矩。一进了门,丫头仆妇,都称“奶奶”。袭人此时欲要死在这里,
又恐害了人家,辜负了一番好意。那夜原是哭着不肯俯就的,那姑爷却极柔
情曲意的承顺。到了第二天开箱,这姑爷看见一条猩红汗巾,方知是宝玉的
丫头。原来当初只知是贾母的侍儿,益想不到的是人。此时蒋玉函念着宝玉
待他的旧情,倒觉得满心惶愧,更加周旋;又故意将宝玉所换那条松花绿的
汗巾拿出来。袭人看了,方知这姓蒋的原来就是蒋玉函,始信姻缘前定。袭
人才将心事说出。蒋玉函也深为叹息敬服,不敢勉强,并越发温柔体贴,弄
得个袭人真无死所了。看官听说,虽然事有前定,无可奈何,但孽子孤臣,
义夫节妇,这“不得已”三个字也不是一概推委得的,此袭人所以在“又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