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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诊视,说道:“不过偶感风寒,吃一两剂药疏散疏散就好了。”开方去后,
令人取药来煎好,刚服下去,命他盖上被窝渥汗,宝玉自去黛玉房中来看视。
彼时黛玉自在床上歇午,丫鬟们皆出去自便,满屋内静悄悄的。宝玉揭
起绣线软帘,进入里间,只见黛玉睡在那里,忙上来推他道:“好妹妹,才
吃了饭,又睡觉!”将黛玉唤醒。黛玉见是宝玉,因说道:“你且出去逛逛,
我前儿闹了一夜,今儿还没歇过来,浑身酸疼。”宝玉道:“酸疼事小,睡出
来的病大,我替你解闷儿,混过困去就好了。”黛玉只合着眼,说道:“我不
困,只略歇歇儿,你且别处去闹会子再来。”宝玉推他道:“我往那里去呢,
见了别人就怪腻的。”黛玉听了,“嗤”的一笑道:“你既要在这里,那边去
老老实实的坐着,咱们说话儿。”宝玉道:“我也歪着。”黛玉道:“你就歪着。”
宝玉道:“没有枕头。咱们在一个枕头上罢。”黛玉道:“放屁!外头不是枕
头?拿一个来枕着。”宝玉出至外间,看了一看,回来笑道:“那个我不要,
也不知是那个腌臜老婆子的。”黛玉听了,睁开眼,起身笑道:“真真你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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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命中的 ‘魔星’。请枕这一个!”说着,将自己枕的推给宝玉,又起身将
自己的再拿了一个来枕上,二人对着脸儿躺下。
黛玉一回眼,看见宝玉左边腮上有钮扣大小的一块血迹,便欠身凑近前
来,以手抚之细看道:“这又是谁的指甲划破了?”宝玉倒身,一面躲,一
面笑道:“不是划的,只怕是才刚替他们淘澄胭脂膏子溅上了一点儿。”说着,
便找绢子要擦。黛玉便用自己的绢子替他擦了,咂着嘴儿说道:“你又干这
些事了。干也罢了,必定还要带出幌子来。就是舅舅看不见,别人看见了,
又当作奇怪事新鲜话儿去学舌讨好儿,吹到舅舅耳朵里,大家又该不得心净
了。”宝玉总没听见这些话,只闻见一股幽香,却是从黛玉袖中发出,闻之
令人醉魂酥骨。宝玉一把便将黛玉的衣袖拉住,要瞧瞧笼着何物。黛玉笑道:
“这时候谁带什么香呢?”宝玉笑道:“那么着,这香是那里来的?”黛玉
道:“连我也不知道,想必是柜子里头的香气熏染的,也未可知。”宝玉摇头
道:“未必。这香的气味奇怪,不是那些香饼子、香球子、香袋儿的香。”黛
玉冷笑道:“难道我也有什么‘罗汉’‘真人’给我些奇香不成?就是得了奇
香,也没有亲哥哥亲兄弟弄了花儿、朵儿、霜儿、雪儿替我炮制。我有的是
那些俗香罢了!”宝玉笑道:“凡我说一句,你就拉上这些。不给你个利害也
不知道,从今儿可不饶你了!”说着翻身起来,将两只手呵了两口,便伸向
黛玉膈肢窝内两胁下乱挠。黛玉素性触痒不禁,见宝玉两手伸来乱挠,便笑
的喘不过气来。口里说:“宝玉!你再闹,我就恼了!”
宝玉方住了手,笑问道:“你还说这些不说了?”黛玉笑道:“再不敢
了。”一面理鬓笑道:“我有奇香,你有‘暖香’没有?”宝玉见问,一时解
不来,因问:“什么‘暖香’?”黛玉点头笑叹道:“蠢才,蠢才!你有玉,
人家就有金来配你;人家有 ‘冷香’,你就没有 ‘暖香’去配他?”宝玉方
听出来,因笑道:“方才告饶,如今更说狠了!”说着又要伸手。黛玉忙笑道:
“好哥哥,我可不敢了。”宝玉笑道:“饶你不难,只把袖子我闻一闻。”说
着便拉了袖子笼在面上,闻个不住。黛玉夺了手道:“这可该去了。”宝玉笑
道:“要去不能。咱们斯斯文文的躺着说话儿。”说着复又躺下,黛玉也躺下,
用绢子盖上脸。
宝玉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鬼话,黛玉总不理。宝玉问他几岁上京,路上
见何景致,扬州有何古迹,土俗民风如何,黛玉不答。宝玉只怕他睡出病来,
便哄他道:“嗳哟!你们扬州衙门里有一件大故事,你可知道么?”黛玉见
他说的郑重,又且正言厉色,只当是真事,因问:“什么事?”宝玉见问,
便忍着笑顺口诌道:“扬州有一座黛山,山上有个林子洞。”黛玉笑道:“这
就扯谎,自来也没听见这山。”宝玉道:“天下山水多着呢,你那里都知道?
等我说完了你再批评。”黛玉道:“你说。”
宝玉又诌道:“林子洞里原来有一群耗子精。那一年腊月初七老耗子升
座议事,说:‘明儿是腊八儿了,世上的人都熬腊八粥,如今我们洞里果品
短少,须得趁此打劫些个来才好。’乃拔令箭一枝,遣了个能干小耗子去打
听。小耗子回报:‘各处都打听了,惟有山下庙里果米最多。’老耗子便问:
‘米有几样?果有几品?’小耗子道:‘米豆成仓。果品却只有五样:一是
红枣,二是栗子,三是落花生,四是菱角,五是香芋。’老耗子听了大喜,
即时拔了一枝令箭,问:‘谁去偷米?’一个耗子便接令去偷米。又拔令箭
问:‘谁去偷豆?’又一个耗子接令去偷豆。然后一一的都各领令去了。只
剩下香芋。因又拔令箭问:‘谁去偷香芋?’只见一个极小极弱的小耗子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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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我愿去偷香芋。’老耗子和众耗见他这样,恐他不谙练,又怯懦无力,
不准他去。小耗子道:‘我虽年小身弱,却是法术无边,口齿伶俐,机谋深
远。这一去,管比他们偷的还巧呢!’众耗子忙问:‘怎么比他们巧呢?’小
耗子道:‘我不学他们直偷,我只摇身一变,也变成个香芋,滚在香芋堆里,
叫人瞧不出来,却暗暗儿的搬运,渐渐的就搬运尽了:这不比直偷硬取的巧
吗?’众耗子听了,都说:‘妙却妙,只是不知怎么变?你先变个我们瞧瞧。’
小耗子听了,笑道:‘这个不难,等我变来。’说毕,摇身说:‘变。’竟变了
一个最标致美貌的一位小姐。众耗子忙笑说:‘错了,错了!原说变果子,
怎么变出个小姐来了呢?’小耗子现了形笑道:‘我说你们没见世面,只认
得这果子是香芋,却不知盐课林老爷的小姐才是真正的“香玉”呢!’”
黛玉听了,翻身爬起来,按着宝玉笑道:“我把你这个烂了嘴的!我就
知道你是编派我呢。”说着便拧。宝玉连连央告:“好妹妹,饶了我罢,再不
敢了。我因为闻见你的香气,忽然想起这个故典来。”黛玉笑道:“饶骂了人,
你还说是故典呢。”
一语未了,只见宝钗走来,笑问:“谁说故典呢?我也听听。”黛玉忙让
坐,笑道:“你瞧瞧,还有谁?他饶骂了,还说是故典。”宝钗笑道:“哦!
是宝兄弟哟!怪不得他。他肚子里的故典本来多么!就只是可惜一件,该用
故典的时候儿他就偏忘了。有今儿记得的,前儿夜里的芭蕉诗就该记得呀,
眼面前儿的倒想不起来。别人冷的了不得,他只是出汗。这会子偏又有了记
性了!”黛玉听了笑道:“阿弥陀佛!到底是我的好姐姐。——你一般也遇见
对子了。可知一还一报,不爽不错的。”刚说到这里,只听宝玉房中一片声
吵嚷起来。未知何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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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王熙凤正言弹妒意 林黛玉俏语谑娇音
话说宝玉在黛玉房中说 “耗子精”,宝钗撞来,讽刺宝玉元宵不知“绿
蜡”之典,三人正在房中互相取笑。那宝玉恐黛玉饭后贪眠,一时存了食,
或夜间走了困,身体不好;幸而宝钗走来,大家谈笑,那黛玉方不欲睡,自
己才放了心。忽听他房中嚷起来,大家侧耳听了一听,黛玉先笑道:“这是
你妈妈和袭人叫唤呢。那袭人待他也罢了,你妈妈再要认真排揎他,可见老
背晦了。”宝玉忙欲赶过去,宝钗一把拉住道:“你别和你妈妈吵才是呢!他
是老糊涂了,倒要让他一步儿的是。”宝玉道:“我知道了。”说毕走来。
只见李嬷嬷拄着拐杖,在当地骂袭人:“忘了本的小娼妇儿!我抬举起
你来,这会子我来了,你大模厮样儿的躺在炕上,见了我也不理一理儿。一
心只想妆狐媚子哄宝玉,哄的宝玉不理我,只听你的话。你不过是几两银子
买了来的小丫头子罢咧,这屋里你就作起耗来了!好不好的,拉出去配一个
小子,看你还妖精似的哄人不哄!”袭人先只道李嬷嬷不过因他躺着生气,
少不得分辩说:“病了,才出汗,蒙着头,原没看见你老人家。”后来听见他
说“哄宝玉”,又说“配小子”,由不得又羞又委屈,禁不住哭起来了。宝玉
虽听了这些话,也不好怎样,少不得替他分辩,说“病了,吃药”,又说:“你
不信,只问别的丫头。”李嬷嬷听了这话,越发气起来了,说道:“你只护着
那起狐狸,那里还认得我了呢?叫我问谁去?谁不帮着你呢?谁不是袭人拿
下马来的?我都知道那些事!我只和你到老太太、太太跟前去讲讲:把你奶
了这么大,到如今吃不着奶了,把我扔在一边儿,逞着丫头们要我的强!”
一面说,一面哭。彼时黛玉宝钗等也过来劝道:“妈妈,你老人家担待他们
些就完了。”李嬷嬷见他二人来了,便诉委屈,将当日吃茶,茜雪出去,和
昨日酥酪等事,唠唠叨叨说个不了。
可巧凤姐正在上房算了输赢账,听见后面一片声嚷,便知是李嬷嬷老病
发了,又值他今儿输了钱,迁怒于人,排揎宝玉的丫头。便连忙赶过来拉了
李嬷嬷,笑道:“妈妈别生气。大节下,老太太刚喜欢了一日。你是个老人
家,别人吵,你还要管他们才是;难道你倒不知规矩,在这里嚷起来,叫老
太太生气不成?你说谁不好,我替你打他。我屋里烧的滚热的野鸡,快跟了
我喝酒去罢。”一面说,一面拉着走,又叫:“丰儿,替你李奶奶拿着拐棍子、
擦眼泪的绢子。”那李嬷嬷脚不沾地跟了凤姐儿走了,一面还说:“我也不要
这老命了,索性今儿没了规矩,闹一场子,讨了没脸,强似受那些娼妇的气!”
后面宝钗黛玉见凤姐儿这般,都拍手笑道:“亏他这一阵风来,把个老婆子
撮了去了。”
宝玉点头叹道:“这又不知是那里的账,只拣软的欺负!又不知是那个
姑娘得罪了,上在他账上了。”一句未完,晴雯在旁说道:“谁又没疯了,得
罪他做什么?既得罪了他,就有本事承任,犯不着带累别人!”袭人一面哭,
一面拉着宝玉道:“为我得罪了一个老奶奶,你这会子又为我得罪这些人,
这还不够我受的,还只是拉扯人!”宝玉见他这般病势,又添了这些烦恼,
连忙忍气吞声,安慰他仍旧睡下出汗。又见他汤烧火热,自己守着他,歪在
旁边,劝他只养病,别想那些没要紧的事。袭人冷笑道:“要为这些事生气,
这屋里一刻还住得了?但只是天长日久,尽着这么闹,可叫人怎么过呢!你
只顾一时为我得罪了人,他们都记在心里,遇着坎儿,说的好说不好听的,
大家什么意思呢?”一面说,一面禁不住流泪,又怕宝玉烦恼,只得又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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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着。一时杂使的老婆子端了二和药来,宝玉见他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