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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倒寻上我了?”贾母听了,和众人都笑道:“这可奇了,倒要听听这
个 ‘不是’?”凤姐道:“谁叫老太太会调理人?调理的水葱儿似的,怎么
怨得人要?我幸亏是孙子媳妇,我若是孙子,我早要了,还等到这会子呢。”
贾母笑道:“这倒是我的不是了?”凤姐笑道:“自然是老太太的不是了。”
贾母笑道:“这么着,我也不要了,你带了去罢。”凤姐儿道:“等着修了这
辈子,来生托生男人,我再要罢。”贾母笑道:“你带了去,给琏儿放在屋里,
看你那没脸的公公还要不要了!”凤姐儿道:“琏儿不配,就只配我和平儿这
一对 ‘烧糊了的卷子’,和他混罢咧。”说的众人都笑起来了。
丫头回说:“大太太来了。”王夫人忙迎出去。要知端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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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回 呆霸王调情遭苦打 冷郎君惧祸走他乡
话说王夫人听见邢夫人来了,连忙迎着出去。邢夫人犹不知贾母已知鸳
鸯之事,正还又来打听信息,进了院门,早有几个婆子悄悄的回了他,他才
知道。待要回去,里面已知;又见王夫人接出来了,少不得进来。先与贾母
请安,贾母一声儿不言语,自己也觉得愧悔。凤姐儿早指一事回避了。鸳鸯
也自回房去生气。薛姨妈王夫人等恐碍着邢夫人的脸面,也都渐渐退了。邢
夫人且不敢出去。贾母见无人,方说道:“我听见你替你老爷说媒来了。你
倒也 ‘三从四德’的,只是这贤惠也太过了!你们如今也是孙子儿子满眼了,
你还怕他使性子。我听见你还由着你老爷的那性子闹。”邢夫人满面通红,
回道:“我劝过几次不依。老太太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我也是不得已儿。”
贾母道:“他逼着你杀人,你也杀去?如今你也想想:你兄弟媳妇,本来老
实,又生的多病多痛,上上下下,那不是他操心?你一个媳妇,虽然帮着,
也是天天 ‘丢下耙儿弄扫帚’。凡百事情,我如今自己减了。他们两个就有
些不到的去处,有鸳鸯那孩子还心细些,我的事情,他还想着一点子:该要
的,他就要了来;该添什么,他就趁空儿告诉他们添了。鸳鸯再不这么着,
娘儿两个,里头外头大的小的,那里不忽略一件半件?我如今反倒自己操心
去不成?还是天天盘算和他们要东要西去?我这屋里有的没有的剩了他一
个,年纪也大些,我凡做事的脾气性格儿,他还知道些。他二则也还投主子
的缘法,他也并不指着我和那位太太要衣裳去,又和那位奶奶要银子去。所
以这几年,一应事情,他说什么,从你小婶和你媳妇起,至家下大大小小,
没有不信的。所以不单我得靠,连你小婶、媳妇也都省心。我有了这么个人,
就是媳妇、孙子媳妇想不到的,我也不得缺了,也没气可生了。这会子他去
了,你们又弄什么人来我使?你们就弄他那么个真珠儿似的人来,不会说话
也无用。我正要打发人和你老爷说去,他要什么人,我这里有钱,叫他只管
一万八千的买去就是,要这个丫头,不能!留下他伏侍我几年,就和他日夜
伏侍我尽了孝的一样。你来的也巧,就去说,更妥当了。”说毕,命人道:“请
了姨太太你姑娘们来。才高兴说个话儿,怎么又都散了!”丫头忙答应找去
了。众人赶忙的又来。只有薛姨妈向那丫鬟道:“我才来了,又做什么去?
你就说我睡了。”那丫头道:“好亲亲的姨太太,姨祖宗!我们老太太生气呢。
你老人家不去,没个开交了。只当疼我们罢!你老人家怕走,我背了你老人
家去。”薛姨妈笑道:“小鬼头儿!你怕什么?不过骂几句就完了。”说着,
只得和这小丫头子走来。贾母忙让坐,又笑道:“咱们斗牌罢?姨太太的牌
也生了,咱们一处坐着,别叫凤丫头混了我们去。”薛姨妈笑道:“正是呢,
老太太替我看着些儿。就是咱们娘儿四个斗呢,还是添一两个人呢?”王夫
人笑道:“可不只四个人?”凤姐儿道:“再添一个人,热闹些。”贾母道:“叫
鸳鸯来,叫他在这下手里坐着。姨太太的眼花了,咱们两个的牌,都叫他看
着些儿。”凤姐笑了一声,向探春道:“你们知书识字的,倒不学算命?”探
春道:“这又奇了,这会子你不打点精神赢老太太几个钱,又想算命?”凤
姐儿道:“我正要算算今儿该输多少。我还想赢呢?你瞧瞧,场儿没上,左
右都埋伏下了。”说的贾母薛姨妈都笑起来。”
一时鸳鸯来了,便坐在贾母下首。鸳鸯之下,便是凤姐儿。铺下红毡,
洗牌告么,五人起牌,斗了一回。鸳鸯见贾母的牌已十成,只等一张二饼,
便递了暗号儿与凤姐儿。凤姐儿正该发牌,便故意踌躇了半晌,笑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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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张牌定在姨妈手里扣着呢,我若不发这一张牌,再顶不下来的。”薛姨
妈道:“我手里并没有你的牌。”凤姐儿道:“我回来是要查的。”薛姨妈道:
“你只管查。你且发下来,我瞧瞧是张什么。”凤姐儿便送在薛姨妈跟前,
薛姨妈一看,是个二饼,便笑道:“我倒不稀罕他,只怕老太太满了。”凤姐
听了,忙笑道:“我发错了!”贾母笑的已掷下牌来,说:“你敢拿回去!谁
叫你错的不成?”凤姐儿道:“可是我要算一算命呢。这是自己发的,也怨
不得人了。”贾母笑道:“可是你自己打着你那嘴,问着你自己才是。”又向
薛姨妈笑道:“我不是小气爱赢钱,原是个彩头儿。”薛姨妈笑道:“我们可
不是这样想?那里有那样糊涂人,说老太太爱钱呢?”凤姐儿正数着钱,听
了这话,忙又把钱穿上了,向众人笑道:“够了我的了!竟不为赢钱,单为
赢彩头儿。我到底小气,输了就数钱,快收起来罢。”贾母规矩是鸳鸯代洗
牌的,便和薛姨妈说笑。不见鸳鸯动手。贾母道:“你怎么恼了,连牌也不
替我洗?”鸳鸯拿起牌来笑道:“奶奶不给钱么!”贾母道:“他不给钱,那
是他交运了!”便命小丫头子:“把他那一吊钱都拿过来!”小丫头子真就拿
了,搁在贾母傍边。凤姐儿笑道:“赏我罢,照数儿给就是了。”薛姨妈笑道:
“果然凤姐儿小气,不过玩儿罢了。”凤姐儿听说便站起来拉住薛姨妈,回
头指着贾母素日放钱的一个木箱子笑道:“姑妈瞧瞧,那个里头不知玩了我
多少去了。这一吊钱玩不了半个时辰,那里头的钱就招手儿叫他了。只等把
这一吊也叫进去了,牌也不用斗了,老祖宗气也平了,又有正经事差我办去
了。”话未说完,引的贾母众人笑个不住。正说着,偏平儿怕钱不够,又送
了一吊来。凤姐儿道:“不用放在我跟前,也放在老太太的那一处罢。一齐
叫进来倒省事,不用做两次,叫箱子里的钱费事。”贾母笑的手里的牌撒了
一桌子,推着鸳鸯,叫:“快撕他的嘴!”
平儿依言放下钱,也笑了一回,方回来。至院门前,遇见贾琏,问他:
“太太在那里呢?老爷叫我请过去呢。”平儿忙笑道:“在老太太跟前站了这
半日,还没动呢。趁早儿丢开手罢。老太太生了半日气,这会子亏二奶奶凑
了半日的趣儿,才略好了些。”贾琏道:“我过去,只说讨老太太示下,十四
往赖大家去不去,好预备轿子。又请了太太,又凑了趣儿,岂不好呢。”平
儿笑道:“依我说,你竟别过去罢。合家子连太太宝玉都有了不是,这会子
你又填限去了。”贾琏道:“已经完了,难道还找补不成?况且与我又无干。
二则老爷亲自吩咐我请太太去,这会子我打发了人去,倘或知道了,正没好
气呢,指着这个拿我出气罢。”说着就走。平儿见他说的有理,也就跟了贾
琏过来。到了堂屋里,便把脚步放轻了,往里间探头,只见邢夫人站在那里。
凤姐儿眼尖,先瞧见了,便使眼色儿,不命他进来,又使眼色与邢夫人。邢
夫人不便就走,只得倒了一碗茶来,放在贾母跟前。贾母一回身,贾琏不防,
便没躲过。贾母便问:“外头是谁?倒象个小子一伸头的似的。”凤姐儿忙起
身说:“我也恍惚看见有一个人影儿。”一面说,一面起身出来。贾琏忙进去,
陪笑道:“打听老太太十四可出门?好预备轿子。”贾母道:“既这么样,怎
么不进来,又做神做鬼的?”贾琏陪笑道:“见老太太玩牌,不敢惊动,不
过叫媳妇出来问问。”贾母道:“就忙到这一时!等他家去,你问他多少问不
得?那一遭儿你这么小心来?这又不知是来做耳报神的,也不知是来做探子
的,鬼鬼祟祟,倒吓我一跳。什么好下流种子!你媳妇和我玩牌呢,还有半
日的空儿,你家去再和那赵二家的商量治你媳妇去罢!”说着众人都笑了。
鸳鸯笑道:“鲍二家的,老祖宗又拉上赵二家的去。”贾母也笑道:“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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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里记得什么 ‘抱’着‘背’着的。提起这些事来,不由我不生气。我进
了这门子做重孙媳妇起,到如今我也有个重孙子媳妇了,连头带尾五十四年,
凭着大惊大险、千奇百怪的事也经了些,从没经过这些事。还不离了我这里
呢!”
贾琏一声儿不敢说,忙退出来。平儿在窗外站着,悄悄的笑道:“我说
你不听,到底碰在网里了。”正说着,只见邢夫人也出来。贾琏道:“都是老
爷闹的,如今都搁在我和太太身上。”邢夫人道:“我把你这没孝心的种子!
人家还替老子死呢。白说了几句,你就抱怨天、抱怨地了。你还不好好的呢!
这几日生气,仔细他捶你。”贾琏道:“太太快过去罢,叫我来请了好半日了。”
说着,送他母亲出来过那边去。
邢夫人将方才的话只略说了几句,贾赦无法,又且含愧,自此便告了病,
且不敢见贾母,只打发邢夫人及贾琏每日过去请安。只得又各处遣人购求寻
觅,终久费了五百两银子买了一个十七岁女孩子来,名唤嫣红,收在屋里,
不在话下。
这里斗了半日牌,吃晚饭才罢。此一二日间无话。
转眼到了十四,黑早,赖大的媳妇又进来请。贾母高兴,便带了王夫人
薛姨妈及宝玉姐妹等至赖大花园中,坐了半日。那花园虽不及大观园,却也
十分齐整宽阔,泉石林木,楼台亭轩,也有好几处动人的。外面大厅上,薛
蟠、贾珍、贾琏、贾蓉并几个近族的都来了。那赖大家内,也请了几个现任
的官长并几个大家子弟作陪。因其中有个柳湘莲,薛蟠自上次会过一次,已
念念不忘。又打听他最喜串戏,且都串的是生旦风月戏文,不免错会了意,
误认他做了风月子弟,正要与他相交,恨没有个引进,这一天可巧遇见,乐
得无可不可。且贾珍等也慕他的名,酒盖住了脸,就求他串了两出戏。下来,
移席和他一处坐着,问长问短,说东说西。那柳湘莲原系世家子弟,读书不
成,父母早丧,素性爽侠,不拘细事,酷好耍枪舞剑,赌博吃酒,以至眠花
卧柳,吹笛弹筝,无所不为。因他年纪又轻,生得又美,不知他身分的人,
都误认作优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