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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目光闪闪的,有如正午的骄阳。
“…马上就开张?”墨雪一怔,“小姐不选个黄道吉日?”
选日子?
穆婉秋也一怔,这个她还从没想过,在她看来,准备好了开张就是,哪有那么麻烦?
柏叶坊也没选日子,不照样红火?
想到这儿,穆婉秋正要说话,就听墨雨掐着手指算道,“四月初九就是个黄道吉日,宜嫁娶,开光,出行,开市…”抬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小姐就选那天吧…”随在曾凡修身边,墨雨多少学了些奇门八卦。
好笑地摇摇头,穆婉秋要拒绝,细想想,四月初九离现在也就七八天,复又点点头:
“好,就四月初九”
考虑到自己声名狼藉,又得罪了俨然大业父母官的轻车都尉阮钰,穆婉秋斟酌再三,最后决定由墨雨出面,一品天下还是以黑木的名义开张了。
本是无奈之举,不料竟是无心插柳。
黎君自不必说,一早就送了贺礼,听说这一品天下的东家竟是背景庞大,身份隐秘的黑木,黄埔玉首先登门道贺,接着柳家、白家等一些大业名流都纷纷慕名前来捧场,甚至阮钰也遣人送了块牌匾,一品天下的开业竟是空前的盛大,原本只是捧捧场,不想,尝过一品天下新推出的招牌菜——紫苏鸡后,来贺喜的客人竟大为惊叹。
一夜之间,一品天下的名声竟真被传开了,恍如前世。
“小姐调治的紫苏露真好…”墨雨眉飞色舞地给穆婉秋描述着白天的盛况,“准备了五百多只,原打算至少得卖三五天,结果不到天黑就没了,前来道贺的人都打了包往家里带…”咽了口唾沫,“李三又连夜张罗活鸡去了…”
李三是原来一品楼的大掌柜,虽说变成了二掌柜,屈居墨雨之下,可一品天下里里外外基本上还是他操心,穆婉秋给的待遇也比以前高,他那有不乐的?
“那还留下这么多…”墨雪指着墨雨刚带回的几只紫苏鸡, “不索性都卖了” 财迷地吞了下口水,“家里就我和小姐,哪吃了这些…”
“是李三给黎公子留的…”听了阮钰逼婚的事,墨雨对黎君改观了不少。
“他?”墨雪一哂,“…正在温柔乡里缠绵呢,哪有空来吃小姐的紫苏鸡”声音里满满的抱怨。
巧的很,墨雨无意中选的日子竟和黎君纳娶姚谨的日子撞到一起,虽说是纳妾,可姚谨家世不同,竟也是嫁妆十里,加上为笼络姚记,黎老爷空前的重视,来的都是大业名流,排场也相当可观,一整天,黎君竟没脱出身去一品天下捧场。
虽然她家小姐发誓不嫁入黎家,可听说黎君就这么纳了姚谨,连招呼都没和她家小姐打一个,墨雪尤其郁闷,在心里替她家小姐委屈;亲眼看着黎君对穆婉秋无微不至的照顾,尤其不久前还结伴踏青,俨然神仙眷侣,墨雪以为,他心中应该是有她家小姐的,不想,转眼间他就别娶新欢,这竟全是自己在这儿一厢情愿。
可想而知,墨雪对黎君有多恼恨。
“联姻总是大事,他脱不开身也是有的…”没墨雪那么恼恨,在墨雨看来,男人纳妾是再正常不过了,尤其黎君,身为望族长子,身边的女人铁定是少不了的。
相对来说,他倒是庆幸她家小姐发了誓不嫁给他。
话说了一半,对上墨雪杀人似的目光,墨雨忽然想起她家小姐可是早就被这个男人抱过的,忙闭了嘴,偷偷看向正低头查看账目的穆婉秋。
“真没想到,第一天就卖的这么好…”穆婉秋从案前的账簿中抬起头来,语气极其欢快。
虽说不如柏叶坊,可一品天下今天的盛况,也远超出了她的预计,欣慰的同时,她心头也泛起一丝忧虑,只短短半年,黑木的名头便如此响亮,俨然和四大望族媲美,这却是她当初始料不及的。
黄埔家、柳家、阮钰约好了般不请自来,一是慕名,最主要是想做给黎家看吧?
很明显,他们是想硬拉她下水,把她拖进英王一党。
不知黎家会不会因此误会黑木就是英王一党?
虽说和黎君签了互不相争的约定,可谁又保证黎家不会怀疑她那是缓兵诱骗之计?
当初柏叶坊没名,不过小作坊间的盘兑,香行会管制不严,花了银子,没有黑木的户籍文书也办了下来,这以后,为查黑木底细,朔阳香行会和知府衙门已去了柏叶坊几次,索要黑木的户籍文书,都被孙快手以“东家人在安康,户籍文书不在朔阳,东家回来后会亲自送去…”等等理由花重金给打发了。
顾忌黑木可能背景强大,这些人暂时不会对柏叶坊怎样,可是,长此以往,终究不是个事儿,面对黎君、阮钰等人的逼迫,总有一天扮成黑木的她是要拿出个户籍文书、表明立场的。
可是,一旦立场分明,搅进了储位之争这趟浑水,即便她想收手关了柏叶坊,柏叶坊的那些人还能全身而退吗?
前世懵懂无知,她以为父亲就是个贪官,今世明白父亲是死于党争,死于英王之手,这一世,她是注定要与英王为敌的,注定要搅进那趟浑水的,到那时,直面英王滔天的权势,柏叶坊的命运又将如何?
会好过黎家吗?
摇摇头,除非她再一次认贼作父,归顺英王。
“小姐…”见她眉头紧锁,以为她是因黎君纳妾的事儿不快,墨雪担忧地叫了一声。
回过神,穆婉秋目光落在墨雨带回的几只紫苏鸡上,“…怎么留了这么多?”早尝过鲜了,她和墨雪可吃不了这些。
“…怕黎公子突然去了没的吃,是李师傅特意留的。”还在修整的时候,黎君就经常去一品天下看视,并提了许多建议,亲自看着马师傅修整改造,也因此,一品天下上下都知道黎君和自己的东家关系非同一般。
墨雨说着,偷偷觑着穆婉秋的神色。
“黎大哥?”穆婉秋一怔神,“他怎么…”想问他怎么没去,随即想起今儿是他纳妾的好日子,语气顿了下,转而说道,“不早了,雨儿累了一天,也早点歇着吧。”
“小姐…”墨雨想说什么,又被穆婉秋打断,“对了,雨儿记得明儿一早去人市看看,买几个粗使丫鬟回来。”活计越来越多,墨雨又去了一品天下,家里墨雪一个人忙不开,她是该添些人手了。
看了半天,见穆婉秋神色无异,墨雨就点头应了一声,“那小姐和妹妹也早些休息吧。”转身走了出去。
让墨雪搬了个矮几,穆婉秋坐在月色下,轻轻拨弄着琴弦。
明知她不会嫁给他,明知他的婚姻和她无关,可每每想起他竟纳了姚谨为妾,穆婉秋心里还是生出些许寥落。
骤然间,也让她想起前一世姚谨的命运。
第一百九十四章别离
前一世,姚谨也是和黎家联了姻。
不过,那时黎君已不在人世,她嫁的是他异母的弟弟,黎家庶出的三公子——黎鹤。
而且,是做了嫡妻。
这也是前世黎大老爷为笼络人心,挽回黎家的颓势,向姚家做的最大让步。
可惜,随着黎君的辞世,谷琴的背叛,柳风得到魏氏调香术后的崛起,黎家还是无可挽回地走向衰落。
就在联姻不久,得知黎家失去皇商资格,大势已去,姚谨第一个便提出了分家,拉着黎鹤带了黎家大量的钱财秘方宣布脱离黎氏一族,投靠了柳家并拜在柳凤的裙下,这俨然成了压倒黎家的最后一根稻草,黎家从此分崩离析…
这一世,她竟嫁了他
只是,不知这一世,对黎家命运的沉浮,她又会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对于他,又是福?还是祸?
想起姚谨的狡诈阴毒和她那为达目的不顾一切的手段,穆婉秋心头泛起一股深深的忧虑,想着心事,纤指钩抹间,一泓清冽的溪泉自山涧奔涌而出,潺潺铮铮的,宁谧如天籁,带出沉睡在深山中旷古的寂寞,流过春花秋月,流过红尘往事,仿佛弹指间便经历了几世几劫和数不尽的离殇,幽咽的琴音也渐渐地变的沧桑、凄迷。
直令人萧然,泪下。
一阵悠扬的萧声在身后响起,琴声戛然而止,穆婉秋蓦然回首。
白衣黑发,他背对着她站着,一袭单薄的长衫在夜风里微微飘拂,仿佛天上飘落的嫡仙,又似温淡春夜中一抹月光,低婉的箫声自他身前幽幽传出,萦绕在夜色迷离的花园中,如梦如雾。
正是黎君
“黎大哥?”眨眨眼,穆婉秋有些不确信地叫了一声。
箫声渐顿,黎君缓缓转过身。
想是受了她琴声感染,他脸色异样的凝重。
“真的是你…”穆婉秋欣喜地站起来,“你…”你今天不是洞房花烛吗?话到嘴边又改了口,“…你怎么来了?”
“…阿秋琴声如此低落,是不开心?”黎君来到瑶琴前,在矮凳上坐下,伸手拨弄着琴弦。
自平城一别,他还是第二次听她抚琴,一次比一次不同,都令他惊喜;只是,琴声虽好,却太过离殇,令自持定力过人的他,心头都不自觉泛起阵阵低迷,最后不得不用萧声打断她。
否则,他怕是也要长泪沾衣了。
到底什么样的磨难,令她谱出这么沧桑的琴音,他听得出,这无双的琴声全来自她的心,无一丝奢华做作。
招手让墨雪上了茶,穆婉秋亲自斟了两杯,在黎君身边坐下,“…黎大哥早来了?”好奇地看着他,都说*宵一刻值千金,新婚之夜,他怎么不守着美人?
竟连喜服都没穿,依然是那一袭纤尘不染如雪的白衣。
“我刚来一会儿…”端茶喝了一口,黎君一手随性地拨弄着琴弦,转头看着穆婉秋,“阿秋琴艺跟谁学的?”
“谷阳大师…”穆婉秋脱口说道。
前一世,为了把她打造成他所想要的模样,春香楼妈妈可是煞费了苦心,专门花重金聘请谷阳大师教她弹琴,想起这些,一丝剧痛划过心头,她神色一黯,一低眉,正瞧见黎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逐想起这一世,她还从没见过谷阳大师,又忙改口道,“也算是跟他学的吧,小时候得了他的一本琴谱,就一直照着练…”
说着话,瞧见黎君只用右手随意地抹、挑、勾、拨,偶尔发出一声单调的音符,让她甚是心痒,就俯过身去,也伸出右手,却按向左边,猱、绰、注、撞,随着他钩抹挑拨的动作,一一地替他取音。
琴音立即就幽咽起来。
身子一震,黎君看了她一眼,随即手一用力,琴音复又激昂起来,怔了片刻,穆婉秋跟着一笑,也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只片刻,就跟上了他的音调,渐渐地,两人神情都变得极为专注,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
琴音开始有些青涩、断续。
渐渐的,一曲醉月吟竟也行云流水般顺畅起来。
一曲终了,四处一片沉寂。
转过头,黎君静静地注视着穆婉秋,穆婉秋也抬头静静地看着他,四目相对,两人都不可置信,没经过预演,没经过彩练,他们竟也合奏出虽不完美却自然流畅的曲子。
“…都说琴能知心,我们竟是心意相通的呢。”心里想着,黎君目光中更多了一丝柔和,眼底现出一抹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专注,恍然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
只剩下她和他在月色下默默相视。
姣白的月光,玉润的朱唇,一双空灵的大眼竟也少有地蒙上一层氤氲,黎君心碰地跳了一下,咽喉发干,他嘶哑地叫了一声,“阿秋…”伸手想将她拥入怀中。
“啊…”回过神,穆婉秋啊的一声,闪身躲开他伸过的手,“黎大哥喝茶…”她惊魂未定地说道,慌乱地拿起茶壶给杯里续水,碰得杯口叮当直响,穆婉秋索性放下茶壶,抬头看着黎君,“…不早了,她一定等急了,黎大哥回去吧。”
一瞬间,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