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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几代书香世家，有一两本孤品手抄本也不奇怪。姜氏本来就是个爱书之人，捧之如获至宝，当即应下。这也算是皇后收下了她的投诚的表示。
“幽兰殿传来的消息，说是姜氏近日，废寝忘食，都有些走火入魔了呢！”
“爱书之人，自来如此，”顾彤彤想起自己遥远的学生时代，那熬更守夜看言情的日子，“让身边的人记得提醒她吃饭睡觉便是。”
“喏。”银鸽迟疑道，“娘娘问起她……”
“虽然皇上已经决定了今晚去……哪儿来着？”顾彤彤好像还不知道薛吟月去了哪里？
“朝霞殿。”银鸽低头答道。
顾彤彤撇嘴，这都住进主殿了，看来册封真是迟早的事儿啊。
“决定好了去朝霞殿，可是没说不能来一两个美丽的邂逅啊？”顾彤彤牵了牵嘴角，她薛吟月当年不也是截了顾皇后的胡吗？“去跟姜氏说，今夜御花园的兰亭，月光独好，最适合吟吟诗，赏赏月了，花前月下，必有奇遇。”
“喏。奴婢这就派人去幽兰殿。”
兰亭是御花园里一个看上去并不显眼，其实哪个拐角都能看到的地方，这还是顾彤彤秋日在御花园里打转时发现的。当时就被她封为发生事件的绝佳地点！
“我记得她声音不错，老天爷给的天赋，可别浪费了。”
她笑眯眯的说。
“哦，还有柳氏。”顾彤彤又补充，“你机灵点，如果皇上没被姜氏套住，就赶快去通知柳氏。反正兰亭离朝霞殿还一段距离呢，来得及。”
就算真留不住，也能恶心死她。
就像她当年恶心顾皇后一样。
另一边。
从玉宁宫出来的梁石由窗口窜到房顶，一路朝着宫门飞奔。寒冷的夜风根本抑制不住他心中的燥热，他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正涌向四肢百骸，让他通体舒坦。他知道一直在寻找的什么东西，今日终于找到了！
梁石出生于边陲的一个小城市，家里两兄弟，他居次。一家子都是读书人，就他力气大，只喜欢学武，后来更是拜了一个江湖客学功夫，父母还指望他“回归正道”，不肯给束脩。他自己跑到山里窝了三天，打了只狍子送去给了师傅，算是入了门。
父母就此死心，任着他学武，也不再逼他读书。
后来边关起了战争，一次狄夷来犯，他父亲和兄长相继遇难，母亲悲愤而死，他家也被狄夷抢了个精光，梁石孑然一身，仗着武力高清进了军营。
就是在狄夷来犯的那个夜晚，他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声音，一个他从来没听过的声音。
那个声音告诉他，怎么做才能躲过狄夷的搜捕，怎样利用周围的地势营造视觉假象，进而反手制敌。正是托这声音的福，他活下来了。
进了军营之后，那声音更教了他许多。从武功，到处事，孝敬上官，礼让平辈。什么时候该让，什么时候该争。短短四年，他从一个籍籍无名，没有靠山的小卒子，傍上了炙手可热的国舅爷。军中竟没有一人反对，一句坏话。
他曾经问过这个声音：＇你是谁？你要什么？＇
声音没有回答他。
可是随着时间越来越久，他学到的东西越来越多，那声音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少，他几乎要认为，那个声音的主人要么已经离开他，要么已经成为了他。直到今晚，在大街上，他第一次看到那个女人的时候。
就在那一瞬间，他忽然感觉到了一阵狂躁，一种只有那个声音出现的时候才会涌起的感觉。
无论如何，梁石开始注意这个女人，她的美貌，她的智慧，她谈话时那不以为然的语气。让他莫名的觉得熟悉。
他当下作出了决定：不论她是谁，他都要把她留在身边，好好研究。
即使她有个皇后的身份。
或许是因为这个声音的运筹帷幄影响了他，很多对别人来说天大的事情，在他眼里都不是事儿。他甚至在她身上感到了相同的气息。那种，并不高高在上，却带着俾睨天下的气质。
很矛盾，却很亲切的气质。
想到这里，梁石愈加兴奋起来，他从一个宫殿房顶跳到另一个上。终于有点累了。然后啪的一声，踩碎了一块瓦。
脚下宫殿里的人忽然紧张起来，立刻传来稀里哗啦的脚步声。梁石一撇嘴，从隔壁城墙根上捞过一只猫，甩手丢到自己刚刚站着的地方。
无辜的黑猫瞪了他一眼，“咪呜”一声，从房顶上跳到另一边墙顶。
墙下的侍卫抬眼望着除了悠然自得溜走的黑猫，早就空无一人的屋顶，舒了一口气。
欧阳新登基的时候，其实后宫并不庞大。加上正妃也只有两个：太子妃和吕良媛。当然，这是指有名分的。
吕良媛当时怀着身孕，太子妃升级成皇后之后，主动给她提了位份。后来的张氏、窦氏之流，以及采选进宫的女子，或升或降，或生或死，起起落落不一而论。但是有个很明显的地方就在于，都是生了儿子之后提的位置。
皇后用这种方式鼓励生育导致的结果，当然就是离皇帝身边近的宫殿早就被人占了。朝霞殿与大正宫直线距离并不远，不过皇宫嘛，琼楼玉宇，岗峦起伏，总要让你绕一大圈才能到目的地。
银鸽退出宫殿，吁了一口气。正好看到郭太监悠悠哉哉，闲庭信步的走过来。
☆、第67章小人物
第67章 小人物
这玉宁宫里，郭太监走路那就是一景，有一次皇后看到，还笑称这步子就跟胡同里老大爷遛鸟的气度一样。银鸽当然不太明白胡同老大爷遛鸟是什么意思，不过这不妨碍她们看到主子高兴。
然后郭太监这慢条斯理的步子就变本加厉了。
然而，郭太监最大的本事当然不是走路。
“正好，有事找你。”
银鸽把皇后娘娘吩咐的事情说了。
“姜氏那边我去，柳氏那里……”
“去你的！”没等她说完，郭太监立刻打断，“合着这近的就你去，那没人气儿的地方就是我的？”
郭太监撇嘴，不削一顾的样子。
“这不是为了效率吗！”银鸽啧嘴，“就我这细胳膊细腿，跑到那里就要好一会儿了，累死了我倒是小事儿，耽误主子事儿咱们可都得都瓜落！”
“哼！”郭太监蔑她一眼。银鸽知道她这是答应了。转身就要走，却被对方拉住。
“你先等等，急什么呀！”
郭太监扯吧扯吧把人拉到角落里，银鸽倒没觉得这货敢对她怎么样。宫里自然有结菜户找对食的，但是有的宫殿主人也会讨厌这个。眼下皇后娘娘还不知道对这事儿什么态度，不过大家都很默契，暂时没有做这出头鸟的打算。
“干嘛呀？有事快说，你知道主子的事情耽误不得。”那姜氏指不定还要梳妆打扮一番，再跑去兰亭，时间还真不宽裕。
“我问你，你这么带着那家人子跑去兰亭，陛下要是不走那条道怎么办？”
“不走那条……？”银鸽惊讶，“怎么可能！从大正宫到朝霞殿，御花园可是必经之路！”
郭太监鄙视的看了她一眼。
“你们宫女当然是只能走那一条道了。但是大正宫御书房，经千机阁到崇化殿，再过御花园的桂苑外的夹道，就能直接到达秋水殿旁边的明月宫。那里离朝霞殿，也不过五百步上下的距离了。”
这几个地名儿说得银鸽晕头转向：“千机阁？崇化殿？”
郭太监只好对她解释。千机阁是皇上收藏历代皇室资料之处，崇化殿是前朝皇子们读书的地方，不过如今用来给大臣们等待召见用了。郭太监说的在桂苑夹道之前的这条路，其实是外臣入宫时走的路线。平日都是太监走，宫妃宫女不知道并不奇怪。
这条路很静，如果是来玉宁宫，是绝不会走的。因为会绕个大圈。但去朝霞殿很快。郭太监也不确定皇帝是不是看出了这一点才让薛吟月住到朝霞殿。但是既然皇后娘娘发了话，要给姜氏制造机会，他们做奴才的，自然要达成。
“那怎么办？”银鸽立刻慌了，“要是皇上非要走这条，难不成我们还得找个理由引皇上去另一条？”
郭太监啧了一声：“出息！”然后想了想，“得了，你去通知那家人子吧，这事儿，我来办。”
银鸽心说你有办法还看我在这里干着急？面上却对着郭太监感恩戴德的去了。
郭太监继续闲庭信步的走出玉宁宫，不一会儿，就到了外门太监的值班处。里面几个不当值的正摇着骰子。一看郭太监来了，立刻噌的站起来。
“郭哥哥！”
宫里的“哥哥”“爷爷”可不仅看年纪，还看地位。以郭太监如今內宫总管的身份，其实一句爷爷也当得。只是几个人怕把他叫老了，他不高兴。
“你们几个，倒是好闲情。”
郭太监对不是很熟的人，说话都慢悠悠的。莫名给人一种压迫感。
几个太监你来我往的打着眉眼官司，其中一个便道：“今儿什么风，把您老人家吹来了？”
说着，立刻整理桌椅，掸了掸椅子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那边一个太监端过一碗茶来，毕恭毕敬的放到郭太监面前，奉承道，“我就说今儿怎么一大早就有喜鹊喳喳的叫，原来是您要来。您来也不说一声，我们好去门口迎接您呀！”
上的当然是这里最好的茶叶。不过郭太监端起来嗅了嗅，还是嫌弃的放下了。
又有一个太监走上前来，捏肩捶背。都是做太监的人，这套伺候人的活儿熟练得很。都不用教的。
“得啦。杂家也不是来消遣你们的，”郭太监慢悠悠道，“有人跟我说，前儿林大人过崇化殿门口，被雪地绊倒差点出了丑。我问你们，这路的雪，可是你们扫的？”
“哎呦！这可冤死我们了！”那倒茶的太监急忙说道，“郭哥哥，你也知道，那条路人来人往的，兄弟们可都不敢怠慢，一天扫好几次呢！”
“对呀对呀！郭总管您想啊，那儿离大正宫近着呢！皇上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来了，奴婢等哪敢不尽心！”
众人都辩解了几句，郭太监也点点头听着，似乎是被他们说服了，“我想也是，量你们也不敢怠慢。想来是这几天风大雪大，积雪速度太快，也是那林大人赶巧儿遭了罪。”
一群太监立刻“没错没错”“还是公公您分析得对”又是求饶又是奉承的话不要钱的往郭太监身上砸。
“好啦，既然不是故意的，杂家也懒得问。”郭太监点点头，“不过嘛，咱们下面的人做事儿，就得事先想到。不如今天劳烦几个兄弟，多去扫几回。要是觉得盐不好领，用点炭灰先化化雪也不错。”
即使是化雪用的粗盐，批量用起来价格也不低，因此宫中是有定制的。
郭太监说完，就悠哉的回了玉宁宫。几个太监面面相觑，只当他是来这里摆谱。但他说的事情，几个人也不敢不做，于是果真去弄了几框子煤渣撒到崇化殿门前的雪地上。
当皇帝的轿辇走到崇化殿时，果然看到了一地黑乎乎的东西。还有跪在地上冻得双手发红的太监。
安德海立刻过去打听，回报说是这段时间雪下得频繁，路太滑，所以太监们才多扫了一遍雪。
皇帝看着地上的煤渣皱了皱眉，宫里很少用这种东西化雪，他还真没见过。现在看到这黑乎乎的东西，感觉特别脏特恶心。再看看几个太监，打扫工作做到一半。也不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