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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瞠目惊滞,竟是久久未能回神。
“郑大娘……武韬哥哥的身子……可还好?”
卫思的一句问话将她拽了回来。
她敛神看向眼前这个满心忧虑的少女,出言劝慰道:
“每日那么多种名贵的药材伺候着,自是不会有事的。放心,你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做我在宫中的耳目,我定然也会保守当初的承诺,照顾好你那小情郎。待你满龄出宫,就可与他双宿双栖了。”
卫思一听,笑逐颜开,仿佛明日就能与她的武韬哥哥相聚了一般,竟连那妇人是何时离开的,都未曾留意。
“大婚?”
宅院之中,一个年近花甲的男子惊愕反问。
妇人面露愤愤之色,怒道:
“哼!那个卑贱的妖女!没资格为后,就私结连理,还真是贱人所为!”
“海内归一,天下大定,而今又新婚燕尔……”
男子垂眸低语,复而抬眼看向妇人,面色阴冷,幽幽道:
“郑平,暴君此刻应当心情正好。看来,你可以去见见你心心念念的长公子了……”
“长公子殿下,这是今晨刚摘的甜瓜,草民特送来给殿下尝尝……”
“殿下!您看看这些菜……”
“长公子殿下,这是草民的一番心意,望你能收下……”
长公子府的门前又是一番闹市之景,扶苏也一如往常,风度翩翩、淡笑着一一回绝。
见惯了宫中的冷漠人情和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面对这些淳朴的百姓,他不但从无半分躁意,反而觉得心中甚为温暖。
忽然,远处的墙角又现出那中年妇人的身影。
不过这一次,当他迈步向前之时,那妇人却不似往常,非但并无逃走之意,反而还抬脚相迎。
只是那脚步走得似乎极是不易,仿佛有无限的情绪隐于其间,或期望,或感动,或隐忍,或悲戚……
“你……是何人?”
扶苏对这个妇人好奇了几年,如今终于得以问个清楚。
能如此近距离的与扶苏对话,妇人眼中有些许泪意盈出,却也努力忍着不让泪水流下,倾身施礼,道:
“长公子殿下欲知其祥,便随草民去一处安静之地,草民定会知无不尽。”
扶苏眉间凝起。
这妇人第一句话就欲拐他孤身去往无人之处,他堂堂大秦长公子,若是此妇为歹人……
妇人见他起了疑心,连忙解释,那神情恳切,半分不假。
“公子不必多心,草民是这世间最早见到公子的几人之一。就算草民能害得了天下人,也断不会忍心伤公子分毫的。”
闻言,扶苏微垂了眼眸。
世间……最早见到他的人……
那岂不是要推算到他刚刚出生之时……
难道……!
他心中一惊,竟就如此莫名的信了妇人的话,跟着她向巷子里走去。
毕竟有些事,是他从小到大都很渴望知道、却无处可问的。
深巷之中,一处僻静的宅院里,妇人小心的将大门反锁,“嗵”的转身跪地,叩首拜道:
“奴婢郑平叩见长公子殿下!”
见她自称奴婢,扶苏大骇。
“你果然曾是宫中之人!”
“正是。”
扶苏凛然,再次问道:
“你方才之意,是说本公子出生之时,你在场?”
提及此处,郑平的面色微有怅然。
“正是……”
“你当年……是紫阳宫中的宫人?”
扶苏的情绪开始有些失控,他从未如此紧张过。
郑平双眸含泪,哽咽道:
“不仅如此,奴婢……还是公子生母赵夫人的贴身侍婢。”
“什么?母亲的……呵呵……太好了!我终于见到了一个母亲当年的身边之人。”
扶苏又惊又喜,立即双手将郑平扶起。
“快起来!给我讲讲母亲的事!”
郑平看向一无所知的扶苏,越发觉得揪心。
“公子就那么想知道夫人生前的事?”
“那是自然!”
扶苏急切道,复又满面遗憾。
“母亲为生我难产而死,父皇认为是紫阳宫的人照料母亲不周,才会致使母亲早产,并将宫内所有宫人遣散降罪,以至于我已二十几岁,却只知道母亲曾是赵国公主,其余连她喜欢吃什么、有何爱好全都一概不知……”
谁知见状,郑平再次跪下,竟还呈五体投地之势。
扶苏又是一惊,大为不解。
“你这又是作何?”
郑平缓缓抬头,却已是泪流满面。
“公子若是真的有心,就替夫人报仇吧!”
扶苏骇然,双眸不由得一瞠。
“你说……什么?母亲她……”
“夫人她……是被人害死的!”
郑平咬牙痛哭。
听闻母亲并非正常死亡,扶苏身形狠狠一晃,脸色霎时白了下来,吸气道:
“你速将当年之事……一一说来……”
郑平擦了两把眼泪,平了平气息道:
“当初夫人在陛下身边很是得宠,怀上公子之后便更是盛宠至极,陛下甚至还将自己专用的汤碗赐了一个与夫人共用。可陛下身边的侍婢梁儿却因爱慕陛下而大为嫉妒。她仗着陛下之宠不顾上下礼仪,几度挑衅夫人,更是在那一日跑来紫阳宫挑事,硬是说夫人错拿了陛下的碗,非要夫人将碗还回。夫人气不过就说了她几句,可她伶牙俐齿,又一句不落的顶了回来。夫人有着身孕,怎可如此受得一个贱婢屈辱?奴婢看不下去,就上前欲要给她些教训,谁知此时陛下却突然出现,她又立即扮出一副委屈之状。陛下以为是夫人无德欺负了她,就推了夫人一把,夫人便撞到了柜子上,受了冲撞,才导致怀胎七月就临产,生出公子之后,便……”
郑平再次泪落不止。
扶苏甚为震撼,怔了片刻,不禁道:
“怎么会?……梁儿……不应是这样的人……”
他的母亲怎会是梁儿害死的?这绝对不可能……
郑平并未想到扶苏会对梁儿这般信任,心中暗恨妖女惑主,忙又补充道:
“公子莫要受那妖女迷惑!当时,原本陛下并没打算将宫人们驱逐,而且已经叫了夫人生前安排的乳娘来抱养公子,是那梁儿竟恨夫人至此,她上前请言,让陛下将紫阳宫内上上下下的宫人全部撤换,令夫人身边的一个旧人也不可留下。那贱婢不知修得何等妖术,令陛下对她言听计从,竟真的编了个由头按她说的做了。若非奴婢难忘夫人恩德,一心惦念公子,几经辗转隐姓埋名偷偷回到咸阳,提心吊胆隐于市井,怕是此时也如其他无故获罪的人一般,早在那些偏远的贫瘠之地凄苦一生了。”
郑平已是这般苦口婆心,孰料扶苏还是不信,紧锁着眉头叹声摇头:
“不……许是有什么误会……我认识的梁儿向来知书达理,做事有理有据,对父皇一片痴心,更不会祸乱父皇。不然父皇也不会甘愿为了她一人而弃了整个大秦后宫……”
听到这,郑平惨然一笑。
“看来公子还是太过年轻……公子为何不想想,历朝历代,后宫之中各种关系盘根错节、争斗何其激烈?若非那梁儿手段非常,又怎会令一国君王放弃成百上千的权贵美人和国政利益,而去独宠她一个无权无势、身份卑微的小小婢子?”
此言一出,扶苏垂下来眼帘,一时无语。
的确,一国后宫,所存有的不止是男女之情,更多的是利益权衡。
只要宠幸权臣之女,就可不费吹灰之力笼络住多方势力。
他的父皇并非昏君,又如何会轻易放弃了“后宫”这个唾手可得的治国捷径,而为了梁儿一人选择了一条坎坷难走、辛劳沉重的为君之路?
就算再是真爱,可于对子嗣都无甚感情、野心又那般大的父皇而言,专宠梁儿,就真的没有其他原因吗?……
见扶苏有所动摇,郑平便又添油加醋。
“从前奴婢就觉得那梁儿狡言善辩、行事狠绝,不似寻常,近些年又听闻她的容颜多年未老,如此之女定是妖祸无疑,还望公子明查啊!”
“够了!她是人是妖我自有定论!……”
“公子!……”
扶苏有些烦躁,无论如何起疑,也还是听不得有人说梁儿是妖。
郑平还欲再说,却被他出言打断:
“你既然藏了那么久,为何不继续躲着?还来将这些说于我听。难道就不怕暴露行迹,招致杀身之祸吗?”
郑平经历了二十几年的磨砺,已较从前聪明了许多,她心知梁儿一事已暂时提不得,便转而专心回起扶苏的这一句问话:
“奴婢并非男子,也没什么大义可言,怕死也是理所应当的。所以才会隐匿了近三十年之久……可这几年间,眼见长公子殿下在咸阳之内有了自己的府邸,每日进进出出,英姿昂然,奴婢便仿佛见到了当年的夫人……奴婢犹豫至今,终是觉得不可再如此愧对冤死的夫人,就算是会因此而丢了性命,奴婢也不能再让公子继续被蒙在鼓里了……”
往后,郑平又说了很多,可扶苏却是很难再听得下去了。
此刻在他的脑中,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梁儿……我的母亲当真是因你而死的吗?
☆、第二百三十六章 由爱转恨(一)
“都按我教你的跟他说了?”
扶苏走后,男子刚一见到郑平,便直言问道。
郑平却多有不解,有些激动的反问:
“说了,可是为何让我只将罪责推到那妖女一人身上?害死夫人的分明还有那个暴君!”
男子冷颜嗤笑:
“你一届女流,怎会懂得利用人心?”
他垂眸,淡淡道:
“公子扶苏以重礼闻名,素来以孝为先。无论你曾经是何身份,于他而言都只不过是凭空出现的外人罢了。你直指一个梁儿,他勉强还能信上三分,但你若是一上来就直指他的父皇,他便只会当你是个满嘴胡言、欲要利用他而谋逆之人。”
闻言,郑平的眼中显出微红来。
“难道只因这样,就要放过那杀害夫人的暴君吗?”
这么多年了,她始终难忘,那个被夫人一心念着的男人,亲口下令要留子弃母时绝情的面容。
男子起身,勾起唇角露出一副揶揄之色。
“自然不是。你又不是不知暴君有多看重那个梁儿。公子扶苏针对梁儿,对他而言,会比直接针对他更令他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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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刚亮,赵政就去了冀阙听事,梁儿则在膳房忙着制作糕点。
她刚刚做好了一组,端了一些留在了昭阳殿内,等着赵政回来吃,剩下的一部分便唤了人送去给胡亥。
而她自己则抱了“绕梁”去往梧木亭抚琴。
今日是艾儿的祭日。
两年前的这一天,艾儿夭折,只一夜之间就离她而去,从此,她的世界便又少了一份欢乐、多了一份哀愁……
她越发想不通,为何会有那么多的人想要追求长生?
活得时间越久,每年需要祭奠的故人也越多。
渐渐的,心就变得越发沉重。
总有一日,要么会超出负荷,生不如死;要么超脱凡尘,化心为石……
不论将来的她如何,眼下,她春天祭燕丹,夏天祭艾儿,秋天祭成蛟,冬天祭宋玉,这般算来,一年四季,竟没有一个季节可以不必伤怀……
琴前,梁儿仰面长叹,细白的指尖拨出了入心的曲调。
人世间最美好的便是“情”,最残酷的也是“情”。
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