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虔正宗不少弟子都听见了自家掌门那道惊怒不已的喊声,陆陆续续地走过来看热闹。东笙立在秦悦面前,感受到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好奇目光,终究顾及彼此的脸面,令那些在旁观望的弟子散了。
待众人走得一干二净,东笙才冷笑出声:“墨宁道君好本事,拿旁人当枪使便也罢了,竟还算计到启涵身上来了!”
秦悦一脸茫然,见东笙气恼的模样不似作假,便耐着性子问了一句:“此话怎讲?”
东笙晃了晃手上的传讯符:“启涵前不久去禹海走了一遭,寻到了自禹海前去幽境无量海的路径——你可别说此事同你无关!”
这张传讯符是启涵寄来的,东笙也是刚刚才收到。
“启涵不是在闭关……”秦悦反问了一句,突然沉默了下来。她想起了启涵向她讨要禹海地图的情形,又想起了她在启涵面前提起的“海域相连”之事,再结合东笙所言,基本确定了启涵这些天干了什么事儿。
他一定是带着刻录好的禹海地图,深入海底去寻觅与无量海相连的路径了!
秦悦喃喃道:“他也是个奇人,竟还真被他找到了……”
“我就知道是你唆使了启涵!”东笙恨声指控道。若不是忌惮秦悦修为高深,她兴许就将一道杀招打过来了。
秦悦连忙摇头否认:“我倒也不曾唆使他,只是……”
她话还没说完,东笙便打断了她——并非成心出言打断,语调轻得很,声音里还有几分无措和惊魂未定:“你可知禹海如何凶险?海族藏龙卧虎,即便是你这位化神道君,稍有不慎也会丧命……启涵他只是元婴中期!你还让他去无量海!你不知道那儿的别称是死亡之域吗?我知道你博爱天下苍生,单你一人要如何我不管,可你拉上启涵的性命作甚……”
东笙絮絮说着,秦悦一时不知应当如何应答。在她的印象里,东笙素来精明世故,身居掌门之位多年,长袖善舞、八面玲珑自不必说。和东笙说话,秦悦还得提起全副心神应对,话里话外的意思能让她来来回回猜好几回。
可就是这样一个为人处世面面俱到,从不让人挑出处的女修,如今却因为启涵,表现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秦悦莫名想起了青漪。往日那般高傲的一个人,也会抛却旧恨,放下身段,恳求秦悦教养她遗留在世的孤女。
大道忘情,修行的日子越久,心肠愈发变得冷漠寡情。大抵只有子女,才是修仙之人心底唯一柔软的地方。
东笙自顾自地说了一会儿,大约觉得自己失态了,略微缓了一缓,便恢复了方才略带不满的面容:“墨宁道君,希望你能给我一个交代。”
秦悦斟酌了一:“你手上那张传讯符,可否借我一看?”
这张传讯符是启涵寄来的,东笙很是珍视。闻言忖了一会儿,还是将符箓递给了秦悦,后者当着她的面打开细览。
启涵说了自己近几天在禹海寻找秘径的详细经过,还说他已去无量海走了一遭,没遇上什么危险。此外还向东笙道歉,说自己唯恐她忧心,特意将此行瞒了下来,只假称闭关,希望母亲不要怪罪等等。
末了还有一行小字:“请母亲将此事报与墨宁前辈知晓。”
秦悦轻叹一声。难怪东笙一口咬定这事儿和她有关,原来是因为启涵这句话。
她也没料到启涵会自作主张,还瞒得这样好。
秦悦思量了一,一脸恳切道:“此事确实有我的原因在,幸亏启涵没有什么损伤。现下他也要回来了……”
“谁跟你说他要回来了?”东笙似笑非笑地截住了她的话。
启涵的传讯上并没有说他即将返程,但秦悦料想他既已传讯东笙报了平安,想来此刻正在回宗的途中,但听东笙的话里的意思……“难道他还留在禹海?”
东笙冷冷应道:“八九不离十!这孩子做事执着,一件小事也要寻根究底才肯了结。这回若不深入无量海解了那幽境之祸,怕是不肯回来。”
启涵先前回虔正宗的时候跟东笙提了一点无量海的不寻常,是以东笙这会儿也猜到了启涵的打算。
启涵做事执着,秦悦也是知道的。当初正是因为启涵的锲而不舍,才有了后来的解忧丹。但此刻换成无量海这样的险境、妖兽之乱这样的祸事,这般执着的心思倒也不是一件好事。
“说起来,”东笙顿了顿,“启涵会有解决幽境之祸的念头,也是拜你所赐。”
此刻东笙的眼神明晃晃地写着“一切罪魁祸首都是你”,种种埋怨之意透过眸光显露了出来。秦悦当真冤枉,念及她一片慈母心肠,到底没同她争执起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安慰了两句:“解祸却灾,裨益天下,原是好事一桩。启涵自愿为之,你当支持他才是。”
她将“自愿”两个字咬得格外重,点明启涵此去无量海与她无涉。
东笙微微愣神。
秦悦趁着这个工夫,跨步走出了近在咫尺的山门。(未完待续。)
木摇宗伶牙斗俐齿 解忧丹杯水救车薪1
第二百零二章
几百年前,东笙有一件生平憾事,便是华殊修炼走火入魔,忘却了许多过往。虽然随着他修为的增长,许多事渐渐想了起来,但东笙和启涵,却是再没有忆起。
几百年后,这件憾事已然淡去了许多。启涵继承了他父亲绝妙的天资,处事稳重,为人正直;修为德行,一样不缺。东笙甚至觉得自己心底已经了无遗憾,谁知启涵又折腾出这遭事儿来,平白令她挂怀担忧。若启涵出了什么闪失,那她当真要憾恨一生了。
她记得启涵传讯有言:先贤有云,“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今幽境为祸,虽力有不逮,亦志在平祸济世解忧。此身之于尘世,不过粟谷之于沧海,若有所为诸天地,则所愿得偿,平生无恨。
东笙心底默叹:“启涵已不是当初那个蹒跚学步的孩子了,终归会有自己的想法。兴许墨宁说的不,解祸却灾,裨益天下,原是好事一桩。我本不该拦他……”
东笙看了眼山门,秦悦早已飞得没影儿了。东笙抿了抿唇,走去吩咐守门的小修士:“你去把这几张符箓拿给墨宁。”
这些都是传讯符,融有启涵的精血。不论启涵身在何地,都能收到这几张符箓。东笙拟将此符交与秦悦,是希望后者能够与启涵取得联系、护佑启涵一二。
那山门口的小修士闻言呆了一呆。
东笙只当此人不识秦悦,因而解释了一句:“墨宁便是方才离开的那个女修。”
那小修士艰难地点了点头:“弟子知道。但那位道君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我如何追得上她?”
东笙沉吟,须臾之后问道:“她往哪个方向去的?”
小修士指了一个方向:“便是朝那儿飞走的。”生怕东笙让他去追,又紧接着添了一句:“墨宁道君修为高深,飞行速度当是一等一的快,我应是追不上她的……”
东笙辨认了一下方向,笃定道:“那个方向正是木摇宗所在。你且去木摇宗走一趟,定能见她一面。”
那小修士听了这话,不免想起了外面肆意横行的妖兽,断断不敢离开山门一步。但掌门有令,他不敢拒绝,只好委婉地说了一句:“此事不如交给谢枫师叔?师叔日前服用了解忧丹,修为也高,若要外出办事,总归比我稳妥些。”
“应当如此。”东笙点了点头,“竟是我顾虑不周。”
那小修士总算松了一口气。
东笙本想亲自去找启涵,但终究还是作罢了。一则,她的修为只比启涵略高一点,若逢险境,不仅不能助启涵一臂之力,只怕还会拖了他的后腿。二则,她若稍有闪失,这偌大的虔正宗该当如何?届时若有几个心术不正的弟子想着争名逐利,门中定是一场大乱,虔正宗数千年的道统传承岂不毁于她手?
东笙虽挂念启涵,却也能勘破利弊得失。千古罪人她是不乐意做的,只好将希望寄托在这几张传讯符和秦悦身上了。
而秦悦也确如她揣测的那般,飞去了木摇宗。
其实秦悦本想先去灵宇宗,将缓解丹毒的法诀告知奉衍。但犹豫了一,还是去了离虔正宗更近的木摇宗。
木摇宗在这场幽境之祸爆发前,便早早地闭门封山了,门中仅有寥寥几个不幸殃及的弟子,其中修为最高的也不过结丹后期,即便折损了也伤不了门派的根基。
可惜这几个不幸殃及的弟子之中包括了席昭。
秦悦选择去木摇宗,一来是因为路程更短,二来便是担心席昭,有心来此探问她的消息。拿出玉佩打开了守山大阵,一路径直拾级上山。山路寂静,秦悦步伐极快,展眼就到了洞府门前。
正打算进去,便见承影推门走了出来。
承影垂着头,起先还没瞧见秦悦。直到看见了眼前凭空出现的玄袍一角,才愕然抬起头来:“前辈……”
她刚刚一直低着头,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但她一抬首,秦悦便看出了端倪:“你怎么哭成了这副模样?门中还有人欺你不成?”
承影的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眼眶红红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前辈,师姐还没回来……她,她莫不是折在幽境了……”承影本已止住了眼泪,见秦悦近在眼前,却像骤然得了依靠一般,泪水肆无忌惮地流了下来,很快便沾满了衣襟。
秦悦早就料到这个结果,好言安慰道:“她虽没有回来,但也未见得性命不保。妖兽之乱祸及南域,兴许她正躲在一个安全之所,只等着这场灾祸过去呢。”
这话也就用来抚慰承影罢了。她不晓得席昭已为妖兽所伤,秦悦却知晓得一清二楚。但承影已然这般伤心,秦悦自然不会再把事实说出来。
秦悦说话的时候,语调和缓平静,很是安抚人心。承影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抹了把眼泪:“前辈说的是,师姐福大命大,断不会轻易陨落了,遂了叶荷那小蹄子的意!”
秦悦微微挑眉:“叶荷?”
承影冷笑一声:“三年来,师姐生死未卜,叶荷没有半点担忧牵挂便也罢了,还在一旁说风凉话!她的运气倒是好得很,往日那般喜好外出历练,偏这几年一直安分地待在了宗门!平平安安躲过了这场灾祸!”
说到这儿,承影又想起了生死不明的席昭,一时又是气恼,又是愤恨,转头向门内喊道:“她不过是借着前辈的脸面,才得以暂住在木摇宗!还真把这儿当自家师门了不成?从没见过这般厚颜无耻的,真真教我长见识!”
叶荷也住在这间洞府里,承影摆明了就是说给叶荷听的。秦悦看得明白,想了又想,终究没有拦着她,见她说够了才继续问了句:“周掌门可在?”
承影点了点头:“掌门三年前就回来了。”
秦悦颔首:“我有事找他,你且去忙你的。”看着洞府内的几间屋子,又不放心地添了一句:“你只管好好修炼便是,别再同叶荷争执起来了。”(未完待续。)
木摇宗伶牙斗俐齿 解忧丹杯水救车薪2
周浩然没想到秦悦会出现在木摇宗。听人来报的时候愣了好一会儿,才走出去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