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依稀之间,他仿佛还能看见雪中那些一道道曾经年轻的身影在他眼前掠过,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挥斥方遒,又或者镜前簪花,笔下丹青落墨。
郑钧没有说话,只是在一边静静地站着。
“呵……。”顺帝轻叹了一声:“郑钧,准备纸笔,传朕旨意罢。”
郑钧看着顺帝正襟危坐,心情有些复杂,但还是非常恭敬地道:“是。”
片刻之后,他取了纸笔过来,在陈贺的协助下,准备完毕,对着顺帝道:“陛下,一切准备就绪。”
顺帝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凄冷寂静的宫殿和远处的山峦,慢慢地道:“朕,为有罪之君,凉德藐躬,上干天咎,致逆贼直逼京师,外虏犯境,皆朕荒诞之误,与人无尤,朕自绝于天下,为民请罪,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任敌虏分裂,无伤我天极百姓一人。”
“陛下!”郑钧手上已经是颤抖得写不下去,只抬起泛红的老眼看着皇帝。
顺帝淡淡地一笑:“记得,将朕的尸身放在太极殿前,然后,打开城门,朕要亲眼看着朕有多失败,也让那些赫赫人看着朕就这么坐着,随他们对朕动手罢,待他们出了这口围城一月的气,能替百姓们多挡一分杀戮,便是朕最后能做的一分事。”
“陛下……。”郑钧和陈贺两人皆齐齐跪地,这是他们第一次觉得面前坐着的是这帝国实实在在的真正……帝王。
可惜……太晚了。
顺帝轻叹了一声,唇间有一点雾气逸出,他缓缓地抬头,看向天空,轻轻地笑了起来。
“朕,自误误人,但是我天极国祚绵延数百年,我百里家帝位继承者无论何时皆从不割地、不赔款,虽然朕再守不住这社稷,却还是能遵我祖训——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惟愿天佑我中原大地。
他缓缓地闭上眼,一点冰冷的泪水缓缓落下。
冰凉的雪再次无声地瑟瑟落下,掩盖了那帝座之上末代帝王曾经俊美如今苍老而沧桑的容颜。
而远处,那唤作老涂的太监抬起眼,远远地望着那雪中的帝王,僵木的面皮一抽,与他老硬的面皮完全不同的清明的眼中瞬间泛红,他闭上眼,苍凉的泪水一行行落下。
他慢慢地跪倒在地上,对着顺帝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蜷缩着身体,无声地哭得不能自已。
陛下……
仲卿……仲卿……
……*……*……*……
秋府
“这天还真是一点准头都没有,说落雪就落雪,说停雪就停雪了。”无名微微挑眉,随手用一把鸡毛掸子在自己身上四处掸着。
秋叶白坐在一边,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那不远处的房间,那是停灵的地方的,风绣云已经进去了快一个时辰了。
“四少,你要是担心风夫人,就进去看看罢。”无名看着她那模样,便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她拖着腮轻叹了一声:“娘亲对那个男人的执念,这辈子怕也就是这样了,只是那不过是一具烧焦的尸体,她又能看什么呢?”
只怕她那多愁善感的娘亲看着当年那清风明月的云上君子变成焦尸一具,如今又过了这样长的时间,怕是更不堪入目了,除了满心伤和痛,也不剩下什么了。
“也许当时你们不要想法子把尸体抢出来会更好些,如今还要再燃上大火一把,一样是烧成灰烬。”秋叶白摇摇头,冒着危险去抢尸,她觉得还不如就让大火一把烧得干干净净地就好。
无名眼珠子微微一动,闪过一丝异色,只漫不经心地道:“那毕竟是风夫人的念想,若是风夫人连最后一点念想都没有了,只怕她伤心,也会让四少伤心罢。”
秋叶白看着无名,见他把玩着鸡毛掸子,一副淡漠疏离的样子,只是话语里的关心却还是让她心中微微酸涩,只是,此生她注定要辜负了他,辜负了……
她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个人,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皇宫方向的天空,不知平云殿上的雪是不是已经积了很厚,不知那人曾经染满了敌人鲜血的盔甲上是不是已经落满了灰,不知他的衣冠冢前,是不是青草已经凄凄,不知他的剑上是不是已经生了锈……
“四少……。”无名看着她怔然的样子,眼中已经是有泪光,便知她想起了那早已消散在风中的如风之人。
她闭上眼,泛去眼底的泪光,才抬头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样子,淡淡地道:“嗯,我们再等等罢。”
只是话音刚落,忽然一阵呜沉的鸣钟声响起——“当……当……当……!”
她一愣,无名也愣住了,他们默不做声地,听着那钟声连着响了十二响。
那低沉的钟声,他们认得,那是——宫里的大丧钟。
圣烈太子,大将军王百里凌风离世的时候,曾经敲响了十下,如今响了十二下,莫非……
“顺帝薨了?”无名有些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
秋叶白梭然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门边,打开了门,看向皇宫的方向,神色异常的复杂。
“怎么会忽然就薨了,初泽不是才进宫……。”
“我进宫,就是为了送他一程的。”一道幽幽凉凉的声音忽然在秋叶白身后响起。
她梭然一怔,转脸看向身后,正见着一道高挑的身影不知何时从另外一扇门走了进来。
“为什么?”她忽然有些不明白地看向百里初泽。
她不知道百里初泽为什么要杀顺帝,或者说让顺帝在这个时候自裁。
------题外话------
我发现……基本上一个后记交代一个人的结局啊~
不知道大家看出来没有,顺帝是嘉靖帝和崇祯帝的合体,顺帝说的话,有一半是崇祯是的,但是崇祯到死还是把亡国的原因推卸在外因之上,但顺帝终归清醒了。
一个几十年不上朝的皇帝,一个用力过猛,又没啥真审时度势才能和眼光的皇帝,不过大明王朝还是真的很有点意思。
后记四 女帝 上
“帝王者;国之主也,国之将亡,帝之不存,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百里初泽淡淡地道。
无名几个听着这般谈话内容,便都识趣地退出了门外。
秋叶白看着他淡然的神色,微微眯起明眸:“就这么简单?”
夫妻数年,若是她还不了解他,也是妄做枕边人那么久了。
他抬起眸子看着窗外纷飞的大雪,轻笑了起来:“做儿子的,总要尽孝一回,让当父亲的真真正正做一回帝王,何况,皇帝殉国,青史留名,不好么,何况……。”
他顿了顿,转脸看向秋叶白,指尖抚过她的眉眼,声音温柔下来:“何况,他不能死在你的手里。”
秋叶白一愣:“阿初……。”
这时候的他眼底温柔到冷酷的目光,绝对不是阿泽会有的
百里初泽继续温柔道:“前朝帝王留下来就是个累赘,你留着他,便是留下了造反的种子,你不留他,也容易授人以柄,打着要为先帝复仇的旗帜造反,如今他是死在赫赫人的手里……。”
“这便不算是我逼杀了他,对方的反旗也没那么名正言顺了,而且文嘉军若是攻入京城,打退了赫赫人,再厚葬了顺帝,也能得了仁义之师的名号,是么?”秋叶白这些年早已锻炼得极敏感,这般政坛之上的手段更是举一反三。
百里初泽看着她,赞赏地颔首:“没错,小白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秋叶白却没有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阿初,我可以抱抱你么?”
他一怔,看着她,微微勾起唇角:“怎么了,这是小白在感谢我么,若是如此,本尊倒是愿意你用别的方式更实惠些。”
说着,他的指尖意有所指地轻轻顺着她的肩甲滑向她胸前。
只是才停在她胸口,就被秋叶白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百里初泽看着她,轻笑:“怎么,这么迫不及待……。”
只是他话音还没有落,便见她眸色微闪,随后捏住他的手腕一翻,同时另外一只手顺势扣住他的修腰将他一个翻转,就将他转了半个圈,成了个他背对她的姿态。
他尚且不知她要做什么,只是微微挑眉,也不反抗,任由她动作,打算看看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却不想,她却忽然伸出手穿过他的腋下,从背后一把抱住他的修腰,轻声道:“让我抱抱你,好么,因为我深爱的人,他的父亲去世了。
百里初泽原本微微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顿住了身形,静静地看着窗外。
秋叶白随后慢慢地将脸颊靠在他的背上,感受着他铠甲的冰冷,声音却异常清冽而温和:“虽然那个人从来不是一个好父亲,不值得他为那人难过,可是那个人到底是他与这个世上曾经唯一的血脉牵绊。”
那个男人,不管如何,给了她的阿初和阿泽生命,仅这一点,她始终是要感谢他的。
“所以丧钟响起的这一刻,我还是要抱一抱我的他。”她轻叹了一声。
百里初泽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任由她抱着。
秋叶白也没有说话,她相信曾经的那个年幼的小小的初泽,对父亲这个词曾经充满了期待。
她没有忘记在淮南的时候,阿泽替她受了那一箭之后的晚上,他昏迷之中曾经如此惊惶和充满祈求地低喃出‘父亲’两个词。
这是那个还属于人的百里初泽心中永远的殇。
而这一切,就随着那个男人的死,让纷飞大雪埋葬了罢。
“从此以后,你的牵绊,你的血脉,都有我和晴日、晴月三个一同承接。”她轻声道。
有了她和孩子,她的神和魔都不会再孤单,
百里初泽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鹅毛大雪,许久他才闭上眼,唇角微抿,伸手轻抚过她的柔荑,随后慢慢地握紧,力气大得仿佛要将她的骨骼都融进自己的身体。
雪落无声。
他原本以为自己从不在乎的。
只是听着丧钟响起的那一刻,他忽然发现,一路从宫城走到这里,前路茫茫大雪带来的冰冷和瑟瑟寒意一路慢慢浸润进自己的骨骼。
那些冷是前半生所有的痛与爱,从年幼到青年时代的那一幕幕都仿佛雪尘,随着那一声声的丧钟在天地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只剩下一片空茫。
大地一片白茫茫,真干净。
他只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地宫里,只见暗夜永寂。
……
而这种冷寂与空茫,却都在身后的那一个拥抱里融化无踪。
他眼底微微泛红,涩意蔓延,唇角笑容苦涩而冰凉。
他的小白啊……
从那日在淮南,她为他簪花之时,她温柔的声音就让他就知道,此生,他永远永远都不会放开她,再卑鄙的手段都无所谓,付出再多也可以。
这世上最了解她的是他,所以更明白,她和他之前,看似他控制着一切,而真正最不能失去的那个人是他。
若是飞蛾不曾见识火光的暖,便无所谓光与热,
可若是见识了火的温暖,生存在暗夜里的飞蛾明知被烧成灰烬,也会不顾一切想要得到那种光明。
他才是那一棵寄生的植物,被拯救的从来都是他,从一开始养分便是她的血、她的骨,她的肌肤,她的唇,她的魂,她的——心。
……
两人静静地相拥,像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也不知过了多久。
忽然一股浓烟瞬间涌起,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让两人一惊,方才分开,互看一眼,一前一后向门外掀帘而出。
秋叶白才出门,就看见原本停着秋云上棺材的房间里冒出了滚滚浓烟和火舌。
她一惊,但再看去,却见风绣云正静静地站在那房间前,手里拿着火折子,背影看着有些凄凉。
“夫人烧了房间,也不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