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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蓑衣一时五味杂陈,顺着门扇滑坐到地上,伸手将两只耳朵捂住。
东岭想要联姻的事同样让京城炸了锅。
韦太后得知始末之后,第一个跳起来不依:“自郦国建朝以来,从未有过东岭帝姬为后的先例!”
吕太贵妃也跟着冷幽幽地来了一句:“别说是东岭帝姬,哪怕就是东岭人,也没有谁踏入过后宫!”
吕纯纠正吕太贵妃的话:“姑姑记错了,太祖时期,有位静妃娘娘就是东岭人,还诞下了一位皇子。”
吕太贵妃“呸”她:“滚开,回你的西翠宫去,没本事的东西,只会讨好陛下。”
吕纯一本正经:“身为陛下的后妃,不讨好陛下,难道要和陛下对着干?”
吕太贵妃懒得和她多说,直接让人把她送走了。
吕纯回了西翠宫,白嬷嬷就迎上去:“难道您真的赞同东岭帝姬嫁过来么?”
吕纯丢个白眼给白嬷嬷:“她嫁不嫁的,关我什么事?难道我想管,陛下就听我的了?
陛下平生最恨的就是威逼胁迫他的人,她要嫁进来找死,我拦她干什么?割地做聘礼,亏他们想得出来。
陛下此刻一定是最窝火的人,我再跟着闹腾,他立刻就厌弃了我。”
白嬷嬷一想就是这么回事,便道:“那以您看来,这件事会怎么收场?陛下会答应么?”
吕纯道:“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让人立刻关紧了西翠宫的大门,没事儿不许放人出去,谁敢给我惹麻烦,我剥了他的皮!”
白嬷嬷应了好,忙着要去处理这事儿,却又被吕纯叫住:“慢着,我虽然不管这个事儿,但是有一个人不能不让她管。”
吕纯凑近白嬷嬷的耳朵,低声道:“把这个消息透给钟欣然知道。”
据她所知,钟欣然以钟南江唯一嫡女、大才女、大孝女的身份,和一群酸儒清流打得火热,这样露脸的机会,怎能不给钟欣然呢?
吕纯“哈哈”大笑起来,曼声道:“陛下不让我和他的宫妃们斗,真是浪费了我的才干。
这样整日关在宫中,一点乐子都没有,也真是难混,咱们得给自己找点乐子才行。”
白嬷嬷也是闲得发慌,一听就乐了,乐颠颠地找了人,透过各种渠道把消息送到了钟欣然的耳朵里。
☆、517。第517章 正义凛然
钟府。
烟雾缭绕中,钟欣然毕恭毕敬地给供着的观音上了一炷香,双手合十,喃喃祈祷,整整跪足了半个时辰,她才起身。
起身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过问钟夫人的起居饮食,然后打理家务,再去自家开办的书局巡游,指点招来的文人秀才们编纂钟南江的书。
不管是钟府的男女仆佣、还是书局里的掌柜伙计、以及参与编纂钟南江书籍的秀才们,都用敬畏的眼神看着她,真是太不容易了!
这么年轻的姑娘,父死母病重,又没有什么得力的母族或是父族帮衬,全靠她独自一人支撑偌大的府邸。
还能抽空把父亲平生所著整理编纂成册印订出来,自己还办了个书局,书局也不赚钱,挣的钱全用来补贴读书人了。
不光是这样,人情往来也应对得十分得体,孝顺温柔,大方仁慈,有才有貌,放眼整个京城,还真没谁能做到这个地步。
以往,钟欣然非常享受这种被人追捧敬佩的感觉,但是今天她的心思明显没有放在这上头,她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十分兴奋的状态。
钟唯唯要倒霉了!
终于要倒霉了!
无论陛下答不答应东岭人的条件,对钟唯唯都非常不利!
若是答应,钟唯唯就是那祸国殃民的祸水,成为百官乃至百姓厌弃憎恨的人。
若是不答应,钟唯唯就只有去死。
哈哈哈……
钟欣然带着这种飘然的感觉,做完了书局里的事,就准备回家了。
然而一群被她请来编纂书籍的秀才却把她给堵在了门口。
“大家这是要做什么?”
钟欣然明知故问,虽然在笑,眉间却适当地露出了几分忧虑。
秀才们炸开了锅:“虽说钟馆主是姑娘的义妹,也算为国争了光。但她怎能因为一己私利,就让陛下为了她一个人的缘故,拱手把后位送给东岭人不说,还要割地,以及转让斗茶大会的举办权呢?”
“姑娘能不能去和陛下说,让他千万不要犯糊涂?这种事不是贤明君主该做的。”
“是啊,祖宗家业,怎能为了一个女人的缘故,就轻易丢弃?”
众人义愤填膺,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
钟欣然暗自欢喜,脸上的忧色却更重了,她抬起双手往下压,示意众人:“各位稍安勿躁,不要着急。
东岭使臣入了京是事实,可谁也没说就是为了联姻一事而来。况且即便要联姻,那也是陛下操心的事,陛下贤明,知道该怎么办。”
一个头发胡子都花白了的老秀才气呼呼地道:“钟姑娘一心扑在编纂钟太傅的书籍一事上,不知道外头的事也是有的。外面早就传遍了,陛下为了钟馆主,已经答应了东岭使臣的要求。”
“别乱说,不可能的。”
钟欣然心里一沉,难道重华真的答应了?顿时又酸又妒。
他为了钟唯唯,还真是豁得出去!
她也不为钟唯唯即将被全民所恨而高兴了,重华那样护着钟唯唯,即便是被千夫所指又如何?
只要人活着,什么都好说!
“无风不起浪,这是真的。”
另一个年轻的秀才给钟欣然跪下来:“陛下不肯听别人的劝,也只有您,您和陛下是多年的师兄妹。
情分不同别人,何况,当年先帝曾与钟太傅约定,钟氏女为后,后位原该是您的!您去劝说,陛下必然会听的。”
有他带头,更多人跟着跪了下来:“请钟姑娘为民请愿!”
是啊,后位原该是她的。
什么东岭帝姬居然也敢痴心妄想!
钟欣然心里满是恨意和不甘,面上却丝毫不显,苦口婆心地劝众人:“都起来,回去吧,要相信陛下。”
众人只是不肯起来,她便勉为其难地道:“好吧,我答应你们,若是陛下真的犯糊涂,我一定会劝的。”
众人这才起身,一起夸她如何忠义,如何清正。
钟欣然上了车,她的贴身丫头银霜担忧地道:“姑娘真的要去劝陛下吗?”
当然不,她又不是傻的,这种时候她去戳重华的眼睛,重华还不得恨死她了。
但是不能坐视不理,必须搞出点什么事儿来才行。
钟欣然才不会把这种事儿说给银霜知道呢,装作愁眉苦脸的样子说道:“不然能怎么办呢?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陛下走错了路。
父亲去世之时,拉着我的手说,让我一定要辅佐陛下,哪怕粉身碎骨也不能退让的。”
银霜钦佩又担忧:“可是,您看这情形,您和夫人在京中无所依仗,若是再被陛下厌弃,就没有您的立足之地了……”
钟欣然正义凛然:“就算是陛下厌弃了我,我也必须去做这件事。就这样定了,立刻归家,我要沐浴更衣,入宫。”
马车驶过热闹的大街,往太傅府而去。
街边一座茶楼之上,韦七爷站在窗前往下看,笑意盈盈:“啧啧,好个悲天悯人的钟太傅嫡女啊。”
没人搭理他的话,他就戳戳坐在他身后的一个老妇人:“别装死嘛,你猜她会不会真的去劝陛下?”
老妇人打扮得和寻常大户人家的体面嬷嬷一样,满脸肉皮松弛,头发也有些灰白。
唯有一双眼睛,若是盯紧了看,就会觉得有些不对劲——过分的黑和清亮了些。
她自己也知道,因此总是耷拉着眼皮子,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关我什么事?我只想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肯出手,弄死何蓑衣。”
“何蓑衣总是藏在许翰的府里不肯出来,我也不好轻易下手啊。这样……你去帮我做件事,我再来想办法。”
韦七爷在老妇耳边压低声音,说了一席话。
老妇皱眉:“你家里不是也有安排的?何必多此一举?”
韦七爷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们被陛下弄得有些胆寒了,早就失去了斗志。那点手段太软弱了些,达不到我要的效果。”
他要重华和钟唯唯身败名裂,并且要抢在重华正式下决断之前,就要把这件事以另一种不可逆转的方式定了调。
☆、518。第518章 明察秋毫
钟欣然回到太傅府,伺候钟夫人的嬷嬷迎上去:“姑娘可回来了,夫人有些不好,想见您。”
钟欣然惊讶地往里跑:“怎会如此?我走时还好好儿的呢。”
钟夫人病得不行,已经下不来床了,看见亲生女儿来了,眼里便闪出了亮光,颤巍巍朝她伸手:“阿然,快过来。”
钟欣然耐着性子坐过去,抓住钟夫人的手低声道:“阿娘别闹,我急着要进宫呢。”
钟夫人希冀地道:“为何要进宫?是陛下要召你入宫吗?还是太后娘娘?”
钟欣然微微不屑:“太后娘娘……”
韦太后尚且自身难保呢,她若是把所有赌注都投在韦太后身上,那才是要见鬼了。
钟夫人看她这副神情,隐约猜到了些,叹着气道:“叫你来,是和你商量,我觉得我好不了啦,总担心什么时候就死在了梦里。
我若死了,你又要耽搁三年,到时候想找个好人家就更难了。你不如去求求陛下,让他给你指一门好亲嫁了吧,娘看着你有个归宿,也能放心大胆地去死了。”
什么?
要她放着皇帝不嫁,去做个凡夫俗子的老婆,给他洗臭脚,给他伺候愚蠢而无见识的老娘,再养一窝孩子,替他打点小老婆?
钟欣然皱起眉头:“阿娘不要乱说,您还要活几十年呢,您安心等着,女儿必然让您得到应有的荣光。”
言罢起身,急匆匆往外头去了。
钟夫人看着她的背影,沉沉叹了口气,突然觉得有些后悔了。
“我要请见陛下。”
钟欣然规矩肃然地站在宫门外,递了请见的折子。
守门的人认识她,笑眯眯地道:“陛下今儿有点忙,不一定有时间见您。”
钟欣然胸有成竹:“您只管把折子递进去,陛下必然见我的。”
过了没多久,里头果然来人通传:“陛下宣钟欣然觐见。”
钟欣然带了些自得,昂首挺胸地往里走,她就知道,重华只要看到她的恳请,必然不能忽视她。
清心殿里人来人往,气氛非常压抑,钟欣然在廊下又等足了半个时辰,双腿都站麻了之后,才有人来带她去见重华。
而此刻,天色已经微黑了。
行礼之后,重华从堆叠得老高的折子中抬起头来,淡淡地道:“坐吧,什么事?”
大殿内的光线有些阴暗,重华的眉头紧紧皱着,神色是惯有的冷然,眼睛里却透着狼一样的凶狠,仿佛只要一言不合,他就能随时扑上来撕了对方似的凶狠。
钟欣然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低眉顺眼地挑了一个离他最近的地方跪坐下来。
笑眯眯地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最近阿爹的几本诗集编好了,但是没有人作序,我思来想去,只有陛下最该是那个提笔的人。”
重华原本以为钟欣然也是和刚才那些闹嚷嚷的人一样,是来阻止他答应东岭的联姻请求,以及对他横加指责的。
然而钟欣然并没有,反而是提起了另一件事,他的心情总算是放松了一些,和气地道:
“早就听说你在编纂师父留下的手稿遗作,只是一直太忙,没有空闲过问,没有遇到什么难事儿吧?”
钟欣然恰到好处的微红了眼圈,低下头去轻轻摇头,声音很轻地道:“没有,大家都知道我是陛下的师妹,是阿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