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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这里,几乎不用苗德林引路,所有人都第一时间都看到了事故点的惨状,南钢压了压头顶的安全帽,带头走了过去。
这个地方确实好发现,因为一切设备的布局都是及其规律的,整洁的,唯有这个地方横七竖八,黑糊糊的金属块与瓷片洒落满地。
一行人来到出事的开关面前,都是眉头微皱,唏嘘不已。
由于现代电厂输电统一采用三相交流电,因此这个开关并非是一个,而是一组三个,abc三相并列竖着,同进退,同荣辱。
每个开关最底下都是一个金属支架底托,上面是白色柱形油箱,个头大概比张逸夫还要大一些,这个油箱不是立着的,而是倒着平放铺设,开关触点就在其中,可以想象每次操作的时候,里面大概有两个拳头一样的东西贴在一起,或者扯开。在每个油箱的首位两端,都向着天空,微微向外侧撇出个一米多长的黑色管子,中间包着电线,这跟管子名为瓷瓶,陶瓷的瓷,为的就是绝缘,上面有一圈圈类似螺旋状的设计,想必也是为了更彻底地绝缘,否则日穿空气做点什么就不好了。
第121现场勘查
总体而言,直观上看,这开关的构造有点像是人在拍照片的时候,伸出两根手指做出的“v”字手势,两边是电路出线,中间底部的油箱里藏着开关接触点。
当然,这是三相交流电,所以实际上是有三个“v”,三个开关并列插在了底托上,这玩意儿看上去还算整洁,白漆刷的杠杠的,瓷片才经雨水的洗礼过后也是一尘不染,在阳光下荡漾出傲人的闪光。
等等,张逸夫看错了,这是旁边完好无损的2号出线开关。
转过头来,炸过的1号开关早就看不出半分“v”的构造,该炸的炸,该倒的倒,三个“v”早已支离破碎,白色的主体钢制结构也被熏黑,没有残废也毁容了。
苗德林无疑是此刻心情最为沉痛的那个,他指着开关最中间的那部分,已经完全沦为车祸现场,导弹残骸的地方道:“当时,我厂进行一号出线开关合闸,b相开关突然产生爆炸,同时波及a、c两相开关,导致a相开关瓷瓶碎裂,c相开关主体倾倒,一号出线开关产生严重故障接地,母线故障,进而全厂跳闸。”
这件事,谁都知道,问题就是为什么会炸。
短暂的沉默与惋惜过后,南钢开口问道:“事故发生后,有没有动过?”
“绝对没有,这条线路立刻停用,在调查之前没动过现场。”苗德林赶紧说道,“当然。昨晚一直在下雨,可能会被雨水冲去一些东西。”
“嗯。”南钢往前走了两步,蹲在地上,左右看看,望着旁边残存的金属结构上黑黄的油迹眯着眼睛问道,“绝缘油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油面高度正常,还未到更换周期。”苗德林点头道,“南司长,我们的每一个操作都有记录。这次的合闸绝对是符合规程的。也符合电管局的调度指令。”
“嗯,规不规范,符不符合,记录上都会有。苗厂长。你是想说。这是设备问题对吧?”南钢缓缓起身。再次看了一眼车祸现场,而后又望向周围的出现开关,“这批开关使用多久了?”
“一年前换上。苏联……哦不,俄产开关。”苗德林诚惶诚恐地答道。
“一年了,进行过多少次操作,多少次分分合合,为什么偏偏只有这次出事?全国那么多电厂采用这个开关,为什么只有你们厂出事?”南钢说着,走到苗德林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苗厂长,我是管安全的,是设备问题还是操作问题,逃不过我的眼睛。”
苗德林身子微微一颤,看了看冷漠的南钢,又看了看这边的上司赵文远,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最后只有低头一叹,将要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南钢也不再理他,冲周围道:“来,大家也一起研究研究,看看事故现场能不能发现什么。”
张逸夫随着众人围了上去,开始近距离地观察车祸现场,在中间开关的那个油箱爆炸过后,金属沦为熏黑的废铁,瓷瓶都成了碎渣,早已面目全非,倒是旁边两个ac相的开关还处于藕断丝连的状态。
无论是管安全的、管运行的还是管生产的,看见这幅惨状都可以想象出事故发生时的样子。
“看来是绝缘击穿了。”
“难以想象当时电弧有多剧烈,明明绝缘油还在,都能炸了。”
“会不会是两边同期出的问题?”
“不好说,一会儿看看操作记录吧。”
“这批开关使用多久了?”
“看标号是emc…sw7系列的设备,华北和东北有不少电厂都在用,没什么问题。”
“毕竟是苏联的设备,安全是有保障的。”
一堆人就地讨论起来,实际上他们也没有随身携带什么检测设备,此时的言论和结论多半依赖的是经验。
张逸夫技术再高明,经验就这么多,外加前来调查的要么是大领导,要么是干了十几年几十年的老骨干,多是行内专家,实在轮不上张逸夫说什么,他也深知赵文远叫自己来调查,只是给个露脸的机会,可并没有让冀北电厂在调查中出头的意思。
稳健的张逸夫此时也没有多事,逐渐脱离了大部队,开始打量起旁边的那个相对完整的开关,那边毁掉的开关已经面目全非,很难发现些什么了。
几乎在同时,另外两个人也在做同样的事情,将目光瞄向了2号开关组。
三人同时发现了对方,相逢一笑。
“张逸夫吧。”姚新宇比想象中的要开朗,他轻轻抬了抬眼镜,大方地伸手过来,“上次见得急,没工夫细聊,不好意思了。”
“哪里哪里。”张逸夫对此表示理解,上次他与姚新宇都陪着各自的厂长,不好多说,此时倒是随意多了,他借机介绍道,“这位是夏雪,部里调度局的,跟我是校友。”
“你好你好。”姚新宇这便上前与夏雪握手,颇为热情。
“你好。”夏雪勉为其难地应了,也不理张逸夫,想是还在跟他闹脾气。
互相认识过后,三人很自然地谈起了自己的看法,这三位都是新人,且只是私下交流,自然不必顾虑那么多。
“感觉不像操作的问题啊。”姚新宇毫不隐瞒自己的观点,直接说出看法,“操作记录我看过了,检修我也参与了,出事以后也是第一时间来的,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
“你的意思是……”张逸夫眯眼看着运行中的开关,“设备的毛病?”
“不好说,但至少操作上没大毛病。”姚新宇转而望向其它几条线路,“你看,这里一共有五条出线,当时只有1号线路处于开闸状态,有四条线路都在运行,在这种情况下将1号线路合闸,就算是操作上有疏忽,还有其它四条线路兜着,按理说不该闹出这么大动静。”
张逸夫简单想了想,姚新宇的大概念没有错,这种风险系数本就很低的合闸不该出问题,但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将一切细小以及荒唐的失误全综合起来看的话,其实还是有突破点的。
夏雪看了看旁边对着残骸指指点点的领导们,也跟着说道:“他们为什么都盯着那里?盯着操作,这种时候不该先检查设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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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破绽
“呵呵,没办法,苏联产的,质量过关,没出过事。”姚新宇望着夏雪笑道,“小夏你是第一次参与事故调查吧?”
“我也是第一次。”张逸夫举手道。
姚新宇答道:“我之前跟着导师去过一次事故现场,算是小有经验。原则上说,人员因素和设备问题都是重点调查方向,人员的事情比较直观,所以一般首先考虑操作有没有不合规,是不是误碰什么设备或接线,毕竟设备爆炸这类故障几率比较低,尤其是这种大范围普及应用的苏联设备。再者说,检查设备的工序太复杂,需要特殊的专业仪器以及这方面的专家,进行细致的分析,不是一两天能得出结论的。”
张逸夫指着眼前的开关道:“这个2号出线的开关,当时也处于分闸状态?”
“没有,本来计划在一号线合闸后,二号线要进行分闸检修的,但后面出事了,操作、检修肯定暂停。”姚新宇无奈摇了摇头,“总之,现在其它所有开关都在正常运行中。”
“嗯……”张逸夫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这两条线路的开关都是同品牌同型号同批次,也在同样的环境中运行,其实要排除设备问题的话,直接在2号线如法炮制重复一次分合闸操作就可以了,或者打开检查一下亦可,只是不知为何,没人提这件事,就连苗德林本人也未曾提起。
张逸夫琢磨着,毕竟是俄国的设备。质量应该有保障,就算真的是设备故障,也必定是小概率事件,只是一号出线开关倒霉罢了,悲哀的是一号出线开关已经烂掉了,想研究也没法研究,因此往设备故障上靠难度很大,想必是苗德林知道这一点,才不敢妄言。
可现在往操作失误上靠,同样牵强。
真是件麻烦的事情。
可以想象。后面有一场背锅与推锅之战。张逸夫本人入行尚浅,又还没有自己的队伍,还是不要在这个过程中乱说话了,藏好功与名。
张逸夫知轻重。某人可就不一定了。
“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看的。直接调录波图呗。”夏雪在一旁嘟囔道。“把发生事故前后的录波图都看一看,也许能找出问题。”
“也只有这样了吧。”姚新宇叹道。
也许人会说谎,现场也会说谎。但录波图这玩意儿绝不会说谎。每个电厂都会有一个或者几个专门负责录波的微机,它们孜孜不倦地记录着每时每刻的电气参数,无论是电压频率电流功率亦或是相位角度一类的东西,都不会逃过它们的眼睛。
分析录波图,也许是现在唯一的方式了。
旁边的领导们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现场拍照、勘察够了,南钢开始率领大家赶往值班室,那里是一切操作进行的地方,也许能发现些什么。
张逸夫这三人远远跟在大部队后面,领导们更多地考虑“背锅”的问题,他们则对于事实与真理更加感兴趣,一番攀谈之下,相互也熟悉了一些。
“咱们三个还真是各有分工。”姚新宇边走边笑道,“我这边主要研究电机电气,小夏主攻电网调度,逸夫擅长电厂管理。”
张逸夫听得只想骂人,什么叫他妈的电厂管理,率领工人们搞阶级斗争么?
不过想来姚新宇这么说也没过什么脑子,断没有褒贬的意思,这位清华的研究生还算平易近人,至少比夏雪平易近人多得多。
一行人就这么聊着,转眼间挤进了电气值班室。
这个值班室的配置比冀北电厂稍微豪华一些,多了几块电子屏,但其实意义不大。此时此刻,当时值班的班组早已等候许久,在调查组到来的时候,第一时间起立。同时,电厂事故前后的操作记录的复印件也分发到了每一个人手中。
张逸夫仔细看了一遍操作记录,实在没什么问题,分闸合闸也都是请示过调度的,这操作记录多看一眼都是浪费时间。
果然,夏雪也很快看完了,只摇了摇头:“看不出问题。”
“是啊,不牵扯到母线的操作,发电机也都运转正常,实在挑不出毛病。”张逸夫也跟着说道。
“谁跟你说话了?”夏雪瞪了张逸夫一眼,显然气还是没消。
姚新宇看着二人这德性,虽然从立场上他应该悲伤一些,但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你们俩真逗,倒是有什么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