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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戈问长林：“你和老广的关系到底咋样？”“好是好，不过……”长林迟疑了一下说，“但老广是生意精，认钱不认人。”
郑戈想了想说：“时间不等人，长林带‘底分’去一趟，货票拿到手再给‘底分‘。”胡振表示同意，提醒长林小心谨慎。长林说：“这个办法可以。”郑戈又道：长林，你就辛苦点，到了广州办完事再去广西，时间紧事情多。”
“我今天晚上就走。”长林说，“否则时间来不及。”
郑戈说：“明天再走嘛，你还要回家安顿一下老人、玉秀。”“不，我现在就回去，收拾一下就走。”长林坚持今天走，郑戈也就答应了。“你写张借条，到财务上借……”郑戈沉吟了一下说，“你带四千走，余下的你再拿两百回家安顿，胡振，我和你一人借一百五十元生活费，总不能饿着肚子闹。郑戈强作笑脸安慰大家。
长林下楼了，郑戈又追了下去给长林悄悄地说了几句。上楼后给骆文俊通了话约定下午6点在公司见面。放下电话，和胡振又谈《锦花》杂志的事，胡振的意见是不搞了，又骂了凌水一顿。郑戈默默无语，盘算着如何作凌水的工作。一晃就快中午了，郑戈和胡振骑车到芙蓉饭店。
两人走进餐厅时，摆成梅花型的五张餐桌已坐满了人。只有最中间一桌还空了两个位，郑戈第一次参加总公司会议，大多数人都不认识，正犹豫，泥鳅站起来双手直招，高声大叫：“郑戈！快到这桌来！”郑戈看到他就翻胃，装着没有听到。黄总经理笑嘻嘻地招手，郑戈和胡振走了过去。来到桌前，郑戈恭敬地小声说：“黄总，有事耽搁了……”
“简直没得组纪律性！黄老总、赵老总都等了你半天，你们公司特殊？！”泥鳅绿豆眼圆睁，唾沫飞溅，“太不像话了！”
黄总皱着眉头盯了泥鳅一眼，温和地对郑戈说：“办事要紧，只要是正事，不来我也高兴。”说完，又盯了泥鳅一眼，旁边一个老头儿拉了泥鳅一下，泥鳅才愤愤然坐下。
黄总微笑着把在坐的各位领导一一给郑戈、胡振介绍：老头是赵副总，矮胖子是企管部吴部长，西装革履，头发很亮，是协调部的秦部长……都是总公司头面人物，郑戈一时也记不清，点头、握手，竟有些受宠若惊。忽然泥鳅窜到左侧面一桌，鬼头鬼脑地给一个莽汉说了几句，又飞快地窜回自己座位，凑到黄总耳朵旁叽咕几句。黄总满脸不高兴，小声道：“我说过饭后再说，你着啥子急嘛？”泥鳅咧嘴一笑：“老总，这是大家渴望已久的大事，你宣布了大家更愉快，胃口更好！”又挤眉弄眼给莽汉递眼色做手势。莽汉站了起来，大约患有慢性鼻炎，瓮声瓮气地说：“请问黄总，听说我们公司要把集体所有制改成股份所有制？”众人都注视着黄总，黄总站起来笑盈盈地说：“各位经理、各位同事，今天请大家来，就是告诉这个好消息。刚才叶经理问‘是不是要改集体所有制为股份制’，实际上股份制也是集体所有嘛。经上级有关领导批准，同意我们总公司更名为‘锦城天华实业股份有限总公司。”黄总干咳几声清了清嗓子，又说：“今后，在坐诸位都是股东，都是真正的老板。具体情况等聚餐后再由协调部秦部长给大家讲。”
泥鳅暴吼：“好！”带头鼓掌，下面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泥鳅挺胸收腹庄严宣布：“现在，聚餐开始！”紧接着端起酒杯，“各位，为我们黄老总身体健康，为我们公司的兴旺发达，干杯！”众皆肃立一饮而尽。随之而来筷子齐舞酒杯连端，众人吃得脸冒热汗嘴角流油。只有黄总这桌要斯文得多，连泥鳅都有些文明。郑戈早饭未吃，已是饥肠辘辘，很想大吃海喝，但见老总、部长们都少拈细嚼，慢慢吞咽，还用餐巾轻轻揩一下嘴角；喝酒是抿一口再用餐巾沾一下嘴，很有风度，就只得故作文雅不敢放肆。
三杯下肚，泥鳅又现了原形，双手齐动，一手抓鸡腿一手抓鸭腿，左一口右一口。也不知嚼烂没有，肉进嘴舌头一卷就到了喉咙，只听得咕噜一声，喉包滚动肉已入胃，喝酒更令人惊叹，酒杯放进大嘴一倒，再斟一杯又是一倒，颇有鲸吸长川之感。
酒过数巡，黄总关心地问郑戈：“小郑，业务开展得咋样？”郑戈答道：“公司刚成立还谈不上业务，只是有些想法……”
“黄总，”胡振抢着答：“我们已经派人到广东、广西做业务去了。”黄总很感兴趣，问：“呵，啥业务？”胡振豪迈地回答：“到两广去弄十几万册书。”“十几万册能卖少多钱？”赵副总问道。胡振笑着答：“十来万。”赵副总又问：“能赚多少？”胡振答道：“几万元不成问题。”“几万！”两位老总齐声惊叹。黄总表扬：“不错。”站起来大声说，“诸位，静一静！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指着郑戈和胡振，“这是我们公司最年轻也是最能干的两位经理！”又低下头对二人说：“二位请起来。”
郑戈惶恐了，万不料胡振这样胡说，最多能赚几千他居然翻了几倍，何况货能否发回，发回来能否卖得脱都不清楚，就打胡乱说，郑戈很不满地盯了他一眼，胡振脸上泛着红光很是得意。
赵副总催促：“快站起来！”胡振拉着郑戈站起来，黄总兴奋地说道：“这位是郑经理，这位是胡经理，他们公司刚成立，就做成了十几万元的生意，利润三万元。各位，为他们鼓掌表示祝贺！”哗啦啦一阵掌声响起。赵副总也站起来说道：“我们能有今天，小郑、小胡能取得如此成绩，应当归功于我们黄老总，请诸位为黄老总的健康干一杯！”众人纷纷起立，椅子的碰撞声碰杯声喝酒声，七嘴八舌的祝愿声响成一片，黄总有点醺然。突然“蓬”地一声响，众人都愣了，“那个在打屁？！”叶经理瓮声瓮气地问。“扑赤”有人笑了。
黄总十分恼怒，脸色铁青厉声道：“简直不像话。”不知是说老叶，还是说放屁之人。恶臭弥漫，郑戈鼻子很灵，马上断定是本桌的人，果然赵副总恶狠狠地瞪着泥鳅，泥鳅低下头嘴里嚼着，手里还捏着鸡骨头。
饭后，众人移座到小会议室。两位老总已乘车走了，由秦部长讲话。秦部长衣着挺括，头发油光水滑，长长的鬓角有些卷曲，用他那浑厚低沉的男中音给众人作报告。首先谈国际大气候，国内小气候；改革势在必行，领导如何重视；随着改革的深入，搞股份制的必要性、必然性、优越性；一旦股份制完善后，外商、港商、台商都要到公司考察、投资，这时每一原始股就由一元增值到几十元……秦部长极善演讲极富言词，口齿清楚字句铿锵，博得一阵阵掌声。秦部长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待掌声停止后，又讲：“各位经理，此次总公司拟定第一期集三十万股，消息刚传出已被各兄弟公司、协作单位，争购了十三万股。考虑到公司自身的发展不能让他人控股，总公司决定余下股份由本公司人员购买。”“秦部长又喝了口茶，，“总公司负责人必须执两千股，各分公司负责人，经理一千五百股、副经理一千股，中层干部一律八百股，普通员工三百股。各位经理，各位同仁，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抓住机遇不能松手！明天早上9点钟，总公司开始办理集股手续，原则上不能多买，如需多购，请到办公室倪主任那里去填表登记。”
“能不能不买？！”有人大声问。
“是自愿还是强迫？！”
秦部长抹了一下头发，说：“买股票必须按总公司规定执行，刚才有人问：可不可以不买，
我说可以，但请你立即退出‘锦城天华实业股份有限总公司’，我的话完了，谢谢。”秦部长优雅地摸摸鬓角走下讲台。
秦部长一走，会议室里如蜂子朝王一片嗡嗡声。本 书由ωωω。ūмＤтхт。сοм提供下载
一个瘦筋筋的老头首先发难，大声武气地嚷道：“我们公司整了两三个月，一笔生意都没有做，欠了一勾子帐，哪有钱买股票？！”
老叶是火炮脾气一点就着，瓮声瓮气地吼：“我原先是卖瓜子、花生、胡豆的，好不容易攒了几个钱，拿出来办公司，公司倒是办起了，客也请了经理也当了钱也花光了，搞了一个多月还不晓得做啥子，你们总公司也不过问。后来想办个干货加工厂找你们担保贷款，又说我是独立法人，自己就能贷！哼，我要能贷，还找总公司捞球！”
“嘿，老叶你咋这样说呢？！”泥鳅捏着笔和本子乱穿乱窜，登记超购股票，“没得总公司那儿来你的子公司？！”
“爬开些！”老叶不屑于理他转身走开，找瘦老头说话去了。一时间经理们交头接耳，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老子不买！”
“不买？”你就下课！”
“下课就下课，老子还是当个体户安逸！”
“咦，吴经理，你也叫穷？！你是饿狗也叫，饱狗也再叫！”
“你算一下，我们公司就要买八、九千元的股票，买来做啥子？”
“不是说一元变几十元，你现在投八、九千元以后就变成几十万元！”
“你做梦！公司一垮，股票就变成揩屁股的票！”
一阵哄堂大笑。
郑戈算了下公司要买五、六千元，要逼死人！能不能拖段时间再买，于是搜寻管财务的李主任想了解一下。泥鳅窜了过来咧着大嘴笑：“恭喜发财！郑经理，你打算多购多少股？”
“屁股！”郑戈顶了一句，朝地上吐了一泡口水，也不喊胡振转身就走。
田敏的确很不幸。上山下乡她完全可以不走，父母是南下干部，她又是独女。田敏很听伟大领袖的话，决心到农村去战天斗地，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父亲的责骂，母亲的眼泪都没能阻止她感化她。她把户口本偷出来到学校去报了名才回家给父母讲。父亲气得脸发白冷冷地说：“你不是我亲生的，我不是你的爸，你也是不我的女，以后也不要回来了。”母亲当场昏倒在床上。
下乡头两月，她给家里写了几封信，但一封也没有回，她心肠一硬也就两年没有回家。直到父亲去世，她才赶回家，抱着骨灰盒哭了一场。母亲因患多种疾病卧床不起。在家中侍候母亲，待母亲身体好点能上班时，才回到乡下。落后的农村、愚昧的山民、沉重的劳动，严酷的现实使她醒悟，自己不是扎根农村的勇士，更不是建设农村的英雄。一齐下乡的女同学为寻慰藉纷纷耍了朋友，在寂寞苦闷的时候也想找一个生活上能帮助、精神上能寄托的男人。每当念头萌动时，她就回忆起娄山关的夜：高高的山、白白的雪、破烂的茅屋，一床烂棉絮裹着两个年轻的躯体。郑戈已睡熟了发出轻微的鼾声。屋外北风呼啸，如妖、如怪、如野兽，时而尖叫，时而咆哮。她感到寒冷感到害怕，她轻轻地移动身子向郑戈身子靠。越靠越近终于贴着郑戈背。忽然，郑戈翻个身，手臂搭在她的身上，田敏吓得几乎晕了，他依旧打着鼾，睡得很香，才放下心。只是他的脸贴着自己脸，鼻孔呼出的热气吹在脸上又痒又热。田敏心里很紧张心跳得很快，陡然生出抱住他的念头，她迷迷糊糊地贴紧了郑戈，软软的胳膊缠在他的腰上。真暖和！抱了一会儿，田敏抚摩他的脸，悄悄掀起毛衣、衬衣，触到他火热的肌肤。把郑戈的手拉到自己胸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