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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府表小姐-第1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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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错推到无辜的裴家身上,更错在我一意孤行,夷则并没有错。”
  人无法选择出身,也无法选择自己童年时的道路。
  冉念烟知道,这段时日,面对或内或外的种种压力与非议,徐衡常常反思自己是否真的太过武断,把裴卓的孩子接回大梁,一厢情愿地期待他能为生父昭雪。
  或许让他留在突厥是一条更自由的路,他也不会再自己与嘉德郡主的恩怨中长大,在灭族的旧恨中挣扎。
  冉念烟摇摇头,道:“您不应该自责,因为您养育了十年的人从不觉得您是错的,觉得您错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人,而这件事,归根到底和那些人毫无关系。”
  一句话便把他从深渊中拉出,徐衡一阵恍惚,他想起徐夷则不止一次和自己提起,自己永远是他的父亲。
  莫非那孩子也发觉了他心里渐渐蔓生的自责,所以常常提醒他,他并没有做错。
  这世上或许还有别的道路,可走上这条道路,遇见这样一位沉默如山,却也宽厚如山的父亲,是徐夷则一生都不后悔的事。
  “我没有选择……也不曾后悔。”
  徐衡喃喃自语着,眼前仿佛又浮现出裴家灭门那日,西四牌楼下混着雨水流潦遍地的猩红鲜血,还有裴卓率领忠勇残军,北上寻找昆恩可汗旧部,却消失在茫茫大漠中,二十年间信讯全无。
  他看向冉念烟,“可是你还有选择,如果夷则挺不过这关,你不必守着他,舅父自会为你准备妆奁。就算他挺得过这一关,也是我们欺瞒在先,婚事也算不得奏效,舅父一样会竭尽全力为你寻一门好亲事,断不会委屈了你。”
  话不明说,可明眼人都知道,徐夷则前途未卜,没理由连累这个年轻的女孩子。
  冉念烟道:“现在人还在伤着,我就算计起他的身后事,未免太无情,舅父以为我是这样的人?还是等等吧。”
  徐衡在这些事上很是耿直,听不出冉念烟言下的婉转,还以为她真是准备考虑过后再给答复,也不再多言。
  正在此时,房里传出说话声,两人回到房里,徐徕正和须发皆白的老郎中说话,见二人进门,老郎中拱手作揖。
  两人也行了礼,询问伤势如何。
  老郎中道:“这伤口是怎么回事,竟是生生剜去一块血肉。”
  

  ☆、第一百四十一章

  老郎中是见过风浪的; 此时也寒着一张面孔,可见伤势之严重不可小觑。
  徐徕道:“您老一定有办法。”
  老郎中被徐四爷的客套吓得一身冷汗,赶紧摇摇头; “应当早些处理的,耽误久了伤口已有炎症。能做的都做了; 命是不会丢,可会不会落下毛病,只能看造化了。”
  病尚可求请名医,伤只能听天由命了。
  徐徕还想说什么,徐衡却知道; 他的确是尽力了,便亲自送他离开。
  徐徕看着冉念烟,欲言又止。
  冉念烟知道他想问什么,徐衡和自己谈话前,一定已经和徐徕商量过; 她也不急着发那些中听不中用的誓言,只是问:“我能进去看看吗?”
  此言一出,徐徕就明白了,她没有选择在危急关头撇清自己和徐夷则的关系。
  他的眼眶有些红了,连声道“好孩子”; 说罢让开一条路,示意她可以进去,却在背过头时,悄悄拭去眼角的泪痕。
  徐夷则平躺在床上; 笔架立在一旁,手里端着托盘,收拾染了血的巾布。
  冉念烟觉得一片猩红刺眼,别过头不愿看,却亲手接过托盘,轻声对笔架道:“这个我来,你去打一盆凉凉的清水,再拿几条干净的帕子来。”
  笔架应声,又对冉念烟道:“少夫人不用这么小心,喂过安神的药,睡下了。就是没用药之前,少爷也没喊过一生疼,还是郎中看不下去了,强行用了药。”
  冉念烟一边收拾,一边道:“我知道了,你快去快回,一定要极冷的水。”
  她扫了一眼床上安静的人,双眉微皱,嘴唇紧抿,在睡梦中也免不了焦灼痛苦。他的上身仅盖着一床薄被,或许是怕压到伤口,肩头都露在外面,新换的白纱干净而齐整,散发出清苦的草药香气。
  她从没见过伤口的惨状,如今一想,或许是徐夷则故意的,在马车上就有意分散她的注意……
  他怕她担忧,竟周全到这样的地步。
  笔架送水进来,冉念烟用浸饱了冷水的帕子一点点擦去他额头的汗,只见他双颊绯红,像渴极、热极的人寻求水源一般,无意识地磨蹭着她手中冰凉的帕子。
  徐夷则悠悠醒来,映入眼帘的就是冉念烟湛湛眼波中的关切,恰似额上清凉温柔的触感,让他从痛苦的混沌中苏醒。
  “你醒了?”她手上一顿,“弄疼你了?”虽然她没碰到伤口。
  徐夷则轻轻摇头,“很凉,很舒服。郎中的药起效了,只觉得酥麻,没那么疼了。”
  冉念烟闻言把帕子重新浸满水,拧干了搭在他的额头上,又用荷包里的象牙签儿沾了茶水,点在他的唇上。
  “渴了吧,郎中不让你起身,先凑合一下吧。”
  从头到尾,徐夷则一双眼睛从没离开她,安静顺从的像个懂事的孩子,叫她心中升起一种诉说不明的暖意。
  “上药时疼不疼?”她忙着手头的事,随口问。
  徐夷则点头,她又问:“疼?那当着郎中的面怎么连喊都不喊一声?”
  “怕你听见……你还要安抚老太太她们,够辛苦了……”
  徐夷则还很虚弱,说起话来有些吃力,可就是这断断续续、有气无力的字眼,撞在她的心房,似有什么深深陷下去。
  就在那样的情况下,他还想着她……
  她却已忽略了,自己也在无时无刻想着他。
  这一夜,徐夷则以为药性的缘故昏昏睡去,她倦极而眠,就俯在床前,不舒服,却心安。
  一夜长梦,醒来时恍惚地回想,却都忘尽了。
  空荡荡的床将她从沉思拉回现实,徐夷则居然起身了?
  “你疯了?郎中让你好好休养,这条胳膊能不能保住还是两说。”冉念烟愤怒地自言自语,也顾不得换衣洗漱,匆匆出门。
  ···
  徐徕也在执中院守了一夜,清晨见有人缓步向院外走,还以为是过路的下人,过了半晌才发觉,身形却是徐夷则的,只是因病痛而微微佝偻着。
  他披衣出门,到处寻遍,最后在崇德院门前遇到了。
  徐徕道:“快回去,这段日子什么都不要管,等养好了伤再说。”
  徐夷则微微侧头看他,“有些事,现在做才有效果。”
  嘉德郡主显然授意过身边的下人,只许徐夷则进门,把徐徕拒之门外。
  徐衡闻讯也立即赶了过来,只见四弟在门外徘徊。
  “夷则呢?”他问。
  徐徕叉着腰气结道:“进去了,他想做什么?想死的话我们又何必救他!”
  徐衡道:“他是要代我赔罪。”
  嘉德郡主说过,徐夷则不来,决不再见徐衡,可徐夷则偏偏挑这个时候,未免是在利用嘉德郡主的同情心……
  ···
  嘉德郡主冷冷看着跪在堂下的徐夷则。
  “你是觉得,带着伤来求我,我就能把前仇旧怨一笔勾销?”
  她一字一顿地说着,仿佛字字都敲在自己心坎上,提醒自己,不能被徐夷则的伎俩,骗的随随便便心软。
  十三年,她整整被欺骗了十三年,一辈子能有几个十三年?她最好的年华都过去了,如今真相揭开,一个是被诬陷的忠良的遗孤,一个是为了诺言忍辱负重的英雄。
  只有她,成了最彻底的愚人、恶人,是欺压忠良遗孤的恶妇,是不识大体的小人,是彻头彻尾的笑话,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十三年的怨气和憎恨,究竟算什么?
  “我不怪你……”良久,嘉德郡主才叹道,“我只怪自己的丈夫都不信任我,但凡他同我提起一句关于你身世的秘密,我都不会这样错待你。”
  她本以为徐夷则会知难而退,却见他重施一礼,声音虚浮却又字字笃定。
  “您没有错待我。”
  “什么意思?”本已准备端茶送客的嘉德郡主忽然怔住了,听他说下去。
  “目无下尘的郡主,怎么可能善待丈夫带回来的私生孽子?其实七岁那年随父亲从西北回京,已经有锦衣卫沿路盯梢,还是您对我的憎恨取信了先帝,让他真的相信我是徐家的血脉,这就是无法告诉您真相的缘故。”
  只有真实的恨,才能掩盖一个原本漏洞百出的谎言。
  “所以无论外人如何看,我都是感佩您的,我也会择机解释清楚,一切与您无关,您也是两方角力下的受害者,虽然无法挽回什么,但至少让世人知道,有愧的是我们,不是您。”
  嘉德郡主当然记得,自己无数次彻夜饮泣,回宫向太后和皇兄诉苦,甚至发疯一般请求他们处死那个不知下落的突厥女人,皇兄总是软语温言地安慰她,问她徐衡对那孩子究竟如何,是否看得出父子天性。
  原来,就连血亲也是在利用她刺探徐家的虚实,而徐衡对她隐瞒,也正是为了防备她的皇兄……
  “呵呵……哈哈哈……”起先只是冷笑,继而抑制不住地狂笑不止,嘴角微咸,似是眼泪划过,“你们都算计好了,是我无能而已……怨不得旁人,怨不得旁人啊!”
  下一瞬,门被撞开,是听见房内异响的徐衡破门而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苍白凄惶的妻子。
  他满怀疑惑地看了徐夷则一眼,徐夷则侧身离开,有些时候,将一切阴私暴露在阳光下,远比埋入肌骨的隐痛更容易让人接受。
  ···
  陈青是被徐柔则的笑声吵醒的。
  他反手摸了摸身边的床铺,果然是空的,还有余温。
  迷迷糊糊坐起,推开房门,就见花园里,徐柔则正和一个眼生的婆子相谈甚欢,见陈青来了,还招手让他过来。
  见到她发自内心、洋溢脸上的笑,陈青也跟着笑了,明明不知自己在开心什么,只要见到她笑,他便忍不住随之笑。
  “有什么好事?”他打量着那婆子。
  徐柔则笑道:“这位是姑母房里的郝嬷嬷,盈盈和夷则大哥都回到北府了。”
  婆子随着频频点头。
  原来是徐问彤身边的人啊,陈青随即一笑,让人带她下去赐茶领赏。
  人走了,徐柔则脸上的笑也淡了几分,忧心忡忡地道:“可是夷则大哥受了重伤,伤在了右肩,不知会不会影响以后……他在咱们这儿的时候,咱们怎么没发现,他居然也不说,应该早请个大夫来诊治的。”
  石桌上放着一只四格瓷盘,摆着四样干鲜果品,陈青捡了个洞庭柑橘剥了,自己和徐柔则各一半。
  他指了指自己。
  “什么意思?”徐柔则一时没理解,却也知道,这人又要开始自夸了。
  幸而他每次自夸,都是锦上添花,不算空穴来风。
  陈青道:“用什么大夫,他的伤口,是我包的。”
  徐柔则一时吃不下柑橘,挑眉道:“你?郝嬷嬷说了,就是之前处理的不得当,伤口不仅裂开了,还生了炎症,不然断不会这么凶险!”
  陈青呵呵笑着,觉得徐柔则敢发怒的样子也十分可爱。
  “不管怎样,我为他争取了时间,让他有时间将太子旧党一网打尽,估计那些人已经进了诏狱,严刑之下不怕他们不招认当年通敌的真相。”
  徐柔则却没那么乐观,喃喃道:“太子旧党牵扯甚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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