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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死我活-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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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柯跨出一步,脸色忽然煞白。他站着不动了。
    辩机坐起身子,罕见的脸上没了笑容,有一丝淡淡的忧虑自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发散出来。他叼着草根,慢慢地道:“天下真有那么便宜的事吗,拿出铜鉴,便能遣人为你卖命?嘿嘿,痴人梦语而已……铜鉴不过是个幌子,谁真想要换条命,还得拿值一条命的东西去换才行。”
    阿柯呆了一呆,脱口道:“若……若是没有这么贵重的东西呢?”
    辩机嘿嘿一笑,道:“你真是傻——那自然就得拿自己的命去换!段兄将那铜鉴交给我时,说它邪气太重,叫我毁了它。嘿嘿,人的贪欲是那么容易毁得了的吗……”
    阿柯猛地一扑,一拳正中辩机胸口,忽感着手处辩机肌肤一缩,这一拳的力道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柯收势不住,和身撞到辩机身上,两人一起倒在草丛中。阿柯拼命一争,劈面一个耳刮子过去,叫道:“死和尚,你害死可可,我跟你拼了!”
    辩机双手一送,阿柯顿时腾起老高,夹在老柳树两个枝干之间。他张口要骂,这才感到全身麻痹,不知什么时候已被辩机封了|穴道,连声音也发不出来,只有涨红了脸,眼睁睁看着树下的辩机好整以暇的站起身,整整衣裳,哈哈一笑,道:“什么邪物!只不过一块普普通通的铜佩罢了,却无辜被人的欲念玷污。看那位小妹妹的举动,‘杀人’二字恐怕终日都在心中如火般烧着,即便没有这铜鉴,也会有同样的银鉴、金鉴,或者随便什么薄如绢纸一般的机会,让她动手。你认为是害了她,又怎知道她心里,就如同无数想要得到这铜鉴的人一样,欣喜若狂呢?痴人,痴人,人心中的铜鉴,又岂是我能毁掉的?段兄……痴人吶!”
    长笑声中,身形晃动,并不见他如何动作,已如鬼魂一般飘飘忽忽飞入林中,消失不见了。
    
    第七章 毒发
    
    林芑云坐在厅中,背靠着西域进贡纹金驼毛枕,怀里放着暖壶,脚上盖着细软绒毯,端着茶杯,两眼呆滞,百无聊赖的看着四五个丫鬟小厮在院中打扫庭落,整理花草树木。
    身旁的青铜镂空麒麟香炉里,上等檀香的清烟如雾,衬着她锦袍上的藏青纹路如梦一般流动。八扇朱红厅门全部大开,周遭的窗户也被支了起来。下人们沿着窗子,一字排开摆上十几盆名贵花卉,什么杏黄兜兰、卷丹、红枫等,甚至还有两盆极品鹤望兰。
    冬日里少有的暖暖的阳光照进窗来,一道道光柱中,无数浮尘起落,煞是好看。
    但林芑云的眼光依旧呆滞。
    有一种奇怪的、枯涩的、如牛在呜咽的难听至极声音,始终高亢激昂的自后院传来,像锉刀一样死命折磨着她的耳朵。因为这声音,整整一个上午,林芑云都沉浸在一种莫名的烦躁之中,害她心不在焉被暖壶烫了几次手。
    当当还没有出来。哎,看样子,今日午时之前,李洛都不会停止学习吹萧了。
    林芑云现下还真颇有些后悔提议让李洛自己学萧,作为进献皇帝的戏目。当初自己是怎么说的……“谅将军之才情,纵无宫廷技师之技艺,然忠君之心,上必嘉之。”
    ……万万没有想到,李洛这家伙武功高强,于这音律方面却简直七窍开了六窍——一窍不通!那舞剑弄枪时出神入化的十根手指,按到萧上却如僵硬一般,明明该动小指,他偏偏动食指,待得要动食指了,却又痉挛似的五指齐伸;他那张大口一接触萧口,无论怎么百宝使尽,吹出的总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呜咽之声……
    真是不知道当当的耐心从哪里来的,就李洛这个样子缠着练了这么多日子了,一点也未见长进,她竟一点也未见厌烦,仍旧那么浅浅的笑着,手把手的指点他笨拙的姿势……
    林大小姐坐在一旁观看,倒好几次怒从心起,拍桌子厉声质问姓李的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糊涂耍宝?吵了几次,被当当好说歹说劝走。
    到长亭观河,她嫌河风冷;有人陪着观戏,她又嫌闷得慌,转来转去,还是只有回来,在大厅里呆鸟一样坐着。
    阿柯……这个名字像暗夜里的微风一样,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肆无忌惮的掠过她的心里,一些酸的甜的苦的思绪就那样跟着翻腾起来,再也挥之不去。
    林芑云常常呆坐一个晌午,脑子里走马灯般,各种景象层出不穷,却都是一些往常里从未在意过的……阿柯又摔了一跤……偷吃东西时被自己当场抓住……每当被阿柯背着,那窄小的肩膀散发出浓浓的少年的气息……那个时候,他歪着嘴,嘟嘟哝哝说什么来着……
    “林姑娘!”
    “吭啷——”
    “哎……哎哟!烫烫!啊!烫啊!”
    刚刚进来的秦管家变了脸色,惊恐的看着林芑云一边惨叫一边拼命抖落泼在怀里的茶水,楞了一楞,方慌乱的叫道:“快!来人啊,林姑娘的茶……小玉、小红,快来啊!”
    待得一阵乱烘烘收拾妥当,林大小姐躺回靠椅时,面色苍白,大冷的天,她那光洁白嫩的脸上也出了一层细细的汗。她颤抖着用一张丝巾慢慢地擦拭,过了好半晌,才咕哝一声:“什……什么事呀,秦管家?”
    秦管家神色尴尬,一迭声的抱歉。林芑云定了神,挥手道:“好了,好了,不跟你相关的,是啊……是我自己走了神了。你急着赶来,什么事啊?”
    “是,小人孟浪了,还请林姑娘别介意……小人急着赶来,原是给姑娘您报信的——您要找的精通内功的医者,已经找到了!”
    “哦?”林芑云眼皮一跳,坐起身子。但也只“哦”了一声。
    “呵呵,说起来您还认识的,小豆子说,就是上次您昏厥时,他在大门口遇见的那位神医啊。”
    林芑云神色凄然,道:“那一次吗……哎,自我哥走后……我已记不住了。”
    秦管家在背后偷偷一掐大腿,暗自懊悔怎么这么没记性,硬要提林大小姐的伤心事。他咳嗽一声,含混的带过去,道:“是,此人姓道,自称岭南人士。据小人明访暗查,此人刚来洛阳不久,但似乎医术不错,在城南李家楼一带设点行医。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此人好似内家功夫不错,日前在飘雨楼与人斗力,小人亲眼见他用一小酒杯嵌入楼顶横梁之中,这份功夫当真厉害。这才赶紧请他来府,让林姑娘过过目,看是否合适治疗您的腿伤。”
    林芑云心道:“总算是来了!”却不露声色,凝眉不语。
    秦管家不知这位玲珑心思永不可猜的大小姐又在想什么花样,只有试探着问:“那位道大夫已在外等候多时了,姑娘先见见?”
    林芑云沈默半晌,重重叹一口气,方道:“算了,我是早已死了这份心了,难为秦管家还记得……这一个多月来,前后来了总有十几位大夫了吧?个个都说得天花乱坠,李将军一试,却是统统不济事,白花了几十两答谢银子,也劳累秦管家了。我这腿病,说大不大,什么药理药方的,我自己也配得,就是需要一位懂医术,又通内功的人来顺脉通气……本来李将军功夫是没问题的,偏偏又不懂医,我也是过于小心了,就怕一个不好,运气走岔了经脉,反到坏了事……哎,这位八成也是唬人的,秦管家别当了真,请他走吧。终究我这一辈子,是躺在椅子上的命了……”说到后来,眼圈一红,娇弱无边,低头不语了。
    秦管家一张老脸上满是羞惭之色,搓手顿脚地道:“哪里话,林姑娘这是说的哪里话?小人拼着这条老命,也是要为林姑娘请来名医的——几个银子算什么?人好歹来了,是真是假看了再说可好?林姑娘?”
    林芑云磨蹭半天,似禁不住秦管家一再请求,低声道:“既如此,我也不用看了,就劳烦秦管家先领他去见见李将军,若是内力还行,再说吧……”
    秦管家见劝动林芑云,心中大喜,忙不迭的答应着出去了。林芑云乐得让他们忙活去,这一下精神也大爽了,唤了丫鬟们来,将躺椅浩浩荡荡抬到后花园里去,指手画脚的安排小厮整理花木去了。
    过了一盅茶的工夫,只听院子外人声喧哗,李洛带头走进来,引着身后一人,满面春风,招呼道:“林姑娘!可把大夫找到了,来来来,替你引见这位道名医。”
    当道亦僧道貌岸然自李洛身后转出来时,林芑云险些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忙垂下脸,装头痛掩饰过去。
    但见道名医一袭青衣大褂,头戴一顶布帽,倒也干净整洁,只不过体形太胖,将那身本已算是宽大的衣服也撑得浑圆饱满。
    他一脸肃穆,落腮胡也刻意修剪,只剩颚下一寸长的胡须。他操着蹩脚的八方步,一步一停地踱进来,“嗯哼”一声,四平八稳的打量一周,一捻胡子,沉声道:“病人在哪?”
    “咳咳咳……”林芑云终于实在忍耐不住,放声大咳起来。
    当当飞也似跑过去,背着众人给林芑云又打又擂,勉强忍着笑道:“我姐姐……哎,身子不好,大……夫见谅了!”
    阿柯那日傍晚时分才松开|穴道,费老大力从树上下来。他这两日接二连三给人当猴耍一般封了|穴又解,解了又封的,已是筋疲力竭,再也没有力气,当晚就在段念夫妇坟前随便找了个草堆睡下。
    夜里,阿柯妖梦入怀,只觉自己已将林芑云杀了,按照约定结庐而居,为她守护。梦里白雾茫茫,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浓雾另一头的孤坟,仿佛在咫尺间,却又仿佛隔着永不可及的距离。忽而那坟上长出一棵槐树,枝繁叶茂。他有些慌乱的抬头看上去,见有一道、两道……无数道阳光从树冠空隙之间透射下来,待得再低下头来,那坟已不见了,原先的地上开遍了野花,像无数的眼睛,在风中迷乱的眨着。风里充满熟悉的味道,数不清跳动的白色光点在身边萦绕。
    阿柯心想林芑云呢林芑云呢,但眼皮似有千斤重般睁不开,只有用手四处摸索。忽然间,他摸到一个软软的温暖躯体,他正想着,是谁呢是谁呢,就听见那人幽幽开了口,道:“每年槐花开的时候,我的心就乱了……”
    阿柯兀的一惊,小真是小真。
    他想收回手,但小真一反手,已将他牢牢抓住,按在自己温暖得似要将人融化的胸口,轻轻地道:阿柯,你不理我了吗?阿柯,你不要我了吗?阿柯说,不是的不是的,我在找人啊!那人孤身一人很可怜,她怕黑怕静怕老虎,我要赶紧找到啊……
    就这样一挣,小真松了手,阿柯一屁股坐在地上。好在眼睛终于又睁开,阿柯四处望望,什么地方啊?树也没有了花也没有坟也没有了,只有黑的山黑的石黑的木头桩子。
    阿柯觉得四周冰冷刺骨,肚子一阵阵打雷似的响。他明白过来,今天应该已是第三日了吧,伯伯已经回去了,妈妈,妈妈就要送吃的来了,他想,有吃的就好啊。他舔舔干燥的嘴唇,耐心的听着有脚步声自那黑暗中一步步靠近,靠近……
    突然间,伯伯的手如鬼魅般一把抓上他的肩头,暴怒道:“为什么你要放过他!为什么不杀他!阿柯!”使劲一捏,肩部顿时如裂开般剧痛。阿柯大叫一声,拼命一挣,转身没头没脑的狂奔起来。
    林芑云林芑云林芑云,他心里喊着,快来救我呀。
    正跑得带劲,哎哟一声,迎头撞到一个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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