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赵容宜喑哑着声音,伸手捧住了他的脸:“雪生,我不想自己拼尽全力得来的只是一个命运,所以,告诉我,看着我的双眼告诉我,说你是雪生,说这不是一个梦,说你爱我,你再也不会离开我。”说你那时候的离去只是一个误会,那时候的狠绝亦只是一个谎言,告诉我……
累积了十年的狂热想念,疯了一般倾出,便是饮鸩止渴,也全然顾不得了。雪生眼里的迷蒙,蓦地急转深浓,宛若一个幽深的漩涡,张扬着妖冶的蛊惑,化为一发而不可收的吻,密密麻麻落在了黑夜的尽头。赵容宜闭上双眼,承受着狂风暴雨般落下的吻,从额头直下,没有章法可循,胡乱而任性,灼热而疼痛。朦胧里,一阵天旋地转,再睁开眼时,雪生便压在了她的身上,困兽般啃啮着、嘶吼着。“容容……容容……”翻来覆去,亦仍是那两个字,却仿佛比这世上一切的言语还要沉重、一切的呼吸还要灼热。一地亘古不竭的沧海水,一天痴狂横肆的巫山云,天地水云间融合,罔顾了十年的沧海桑田,抛却了半生的两地相思,冰火里际会,暗夜里交替,翻涌着疼痛与哀愁、甜蜜与苦涩,一如那一飞冲天的绚烂烟花,在云端张扬了近乎涅槃般的极致妖娆,便是雪生与容宜此生的爱,刻骨的情。街市外的酒庐人家,虚掩了一地月华,隔绝了人世冗杂,只在微弱的烛火里,交叠了爱恨苦涩的身影,肆意凌乱、错落、疯狂、撕扯、啃啮、冲撞、□□、纠缠,不知是雪生梦里的痴癫暴虐,还是赵容宜如云端间的怅惘迷茫。云雨高唐一场,香艳缠绵无限,难以一一描述这一夜的混乱。
夜,静极了,轻极了,宛若一片飞花飘落空中的梦。
一地零碎的衣衫,一地青色的旖旎,一口深色的雕花木盒,还有一地酒气馥郁淫靡狂乱的梦魇,静静地躺在黑暗尽头。瑟瑟发抖的女子,一如他瑟瑟发抖的十年,又深深地刻入灵魂里,像是一个咒语,困住了他的一生。温香暖玉入怀,雪生轻轻地将昏睡中的赵容宜抱入怀里。这像是一块洁白的美玉,却因了他酒后的纵情,有了一丝瑕疵。然,纵是疼痛,却绝不后悔,因为,赵容宜,这是你欠我的。这眉、眼、鼻、唇、颊,轻手抚去,流连忘返,而他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炽烈,——这一样一样,在时隔十年后,仿佛仍是十年前那个样子,一样一样,都是属于我的。从今往后,你的一切全都是我的,我一个人的。温柔乡,英雄冢,枯冢十年,你要用什么来弥补?十年和十年,是不同的,是不能够对等的,然而,我是雪生,我爱你,我再也不会离开你。这世间的一切,充满了阴差阳错,得到与得不到,往往只在一念之间。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一念便是十年的生死不相知,这又要怪谁呢?怪发生在上一代人之间的仇?怪我的沉默寡言和你的天真无邪?还是怪这无常的命运?佛言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可你偏要这么傻,傻傻地逆了命运给我们的桎梏,傻傻地找了我十年等了我十年。赵容宜,你真是这世上最傻的人。
可是,究竟谁更傻呢?恐怕没有人知道了。
阳光的浓烈刺激了沉梦,赵容宜困难地睁开双眼,眨着厚重如铅的眼睑,意识一点点回笼。香软褥被里的温暖,恰如这一室的明光,而疼痛若拆骨散架般地剧烈,却一波波袭来,碾压着浑身每一处肌肤、每一处神经,痛到龇牙咧嘴,疼得刻骨铭心。有关昨夜的回忆,便也一波一波,随着这酸疼,清清楚楚地浮上脑海。那是真的雪生,又是陌生的雪生,是冰冷无情的雪生,又是灼热狂躁的雪生。他在发泄,而她亦在发泄,彼此相隔十年的、深埋于心底的狂热想念,困兽犹斗般壮烈激荡。
一个人的怀念是命运,两个人的怀念是人生,我赵容宜,胼手胝足踽踽独行过十年的寂寥荒原,拼的便是“人生”二字。从此之后,一生一代一双人,所有的怀念,都是我们两个人一起的、共同的,你再也逃不掉了。
木门吱呀一声,打断赵容宜的沉思,这时,只见两个双团髻垂丝穗的女孩从门外进来,一个端着洗漱用具,一个捧着新衣。新衣至于眼前,那女孩沉稳安静,微笑着说:“奴婢晴冉,伺候姑娘更衣。”另一个跳脱欢快,便插话笑道:“奴婢翩翩,是来伺候姑娘洗漱的。都已是日中了,姑娘再不起来,整个庄上都要笑话了,羞也不羞——”那女孩正说兴起,便被旁边那唤作冉冉的止住了。赵容宜打量了一下自己所处的环境,心下明了,便皱了眉开门见山地问道:“雪生呢?”
话音未落,便听得门外一声令人头疼的喊声传来,打破了这一室清晨的宁谧。赵容宜揉了揉额头,方叹息一声,那全素素便已然近前,双颊酡红地眯眼笑道:“嚯,小赵公子也知道起床了?”赵容宜让冉冉翩翩二人将东西放下先出去,只留自己与全素素两人在屋内,便问道:“你病好了?看上去生龙活虎的,嗯,确实被叶衡养得不错。”
全素素原地转了个圈儿,一面过来将赵容宜扶坐起,一面道:“我好着呢,你别想转移话题,今早我一起床便听见周围的人在议论你,说叶衢叶大公子天还没亮就抱了衣衫不整的你回来,还惊动了庄上常年闭门不出的老夫人呢。我还听说啊,那叶大公子与叶衡是双生子,两人模样极为相似,但是却自幼不在庄内,多年来音讯全无,以致这里很多人从来都没有见过他本人,可是——可那大公子今早却行色匆匆抱了你回来,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全素素兴致勃勃地说着,突然话音一转,乃拍手笑道,“嚯,我明白了,难怪那日在听风水榭你看到叶衡的时候脸都白了,难怪你要和他一起来苏州,难怪叶二死也不肯承认他是个负心汉,难怪他……原来那叶大公子才是你的小情郎。”全素素神色一变,似是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猛然变得晦暗不明起来,恍惚道,“可是他为什么不解释呢?为什么你们都不说清楚呢?”赵容宜见全素素神色风云骤变,想起那日临水碧烟阁内嫀步说的话,想起全素素几次无意间提到的“担心”,又联系到前几日全素素与叶衡便似是仇人见面般,心里便渐渐地有一丝明了,遂拉了她的手,细细地解释起来。?
☆、十八章:夜葳蕤,始泮冰
? 这日日午,晴空万里无云,那一处杏花树下的长椅上,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上了些年纪的老妇。她的花发整齐地披在肩上,只穿着素色的薄衫,手腕上戴着深檀念珠,整个人如同方睡醒般恬静安然,与世无争。杏花树是这座小院里唯一的亮色,而树后的那一蓬草屋,屋旁的那一畦春韭,愈发地像极了荒村野店贫苦人家,与泥墙外的暮春秀色格格不入。好像是,像是一块通透碧玉上沾染了一点泥尘,虽似瑕疵,却更似添了分旷野的泥土馨香来。老妇旁边,杏花绯色如雨,洋洋洒洒落了公子一身。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任一场花雨在琴瑟声里悄然沉默,仿佛是没了话说,仿佛是还没有开始。“你走吧。”那老妇终于开了口,却是一声逐客的叹息。留恋、不舍、无可奈何,又决然地望着,只是一个母亲对孩子所有的包容、割舍与爱。公子无声地点头,然后离去,亦如他来时那般寂寥,却又包含着无法言说的千言万语。老妇依依望着那背影,哽咽了两声,闭了眼。再睁开时,了然一片清寂,“爱恨聚散,贪嗔痴念,一生浮华烟散,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这时,从树后蓬草屋里,走出两个女子,一个着绣金丝白莲的葱绿小衫,纯色的褶裙,温婉端庄,如春风秀雅,便是苏州虞卿。另一个,紫衣抱琴,面若皎月,婀娜绰约,如同画卷中走出的一般冷艳风流,竟生生压住了虞卿的秀色,惊艳了一地的江南杏花雨。二人走至老妇长椅旁侧不远处,就石桌前的小凳坐下,面色各异。其中那个紫衣的,正是昨日黄昏在叶家庄前拦住赵容宜的那一位,只见她目光幽幽地拨弄了两下琴弦,又放下,对那老妇道:“夫人不必为公子方才的话挂心。这几年来,公子虽未能回庄探望,但也时常念着——”那老妇忽然抬手止了她的话,摇头叹道:“云丫头不必说了,老身心里明白。雪生和念兴终究是不同,他太执拗,太死心眼了。其实,这样也好,没有必要羁绊在上一代人的恩怨里。人只有这一世,与其活在恨里,不如活在爱里,天天开心,和他爱的女孩儿一起,没什么不好,没什么不好……”仿佛自语般,须臾,她又向那紫衣女子伸出手,将她唤在跟前,抓起她的手,念道:“而云丫头,也该开心起来,该忘的便忘了罢!”这紫衣女子目色痛苦地望着慈眉善目的老妇,忽而伏在她双腿上呜咽了起来,抽泣道:“忘了,也是幸福的。只怕,忘不掉。”那抖动的瘦弱的双肩,仿佛最脆弱的紫雾,能随时被风吹散,只是这世间的痴情却终是缠绵在心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旁观着这一幕的虞卿,亦几乎要感伤得落泪,只是最后还是忍住了。说到底,这情爱来得再怎么深刻,也终究不是自己的,不能够感同身受。她默默地站起来,福身辞道:“夫人,绯云姐姐,我也打搅了半日,只怕柳大人那边也要来催,便先告辞了。”顾绯云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只那老妇点了点头,末了又嘱咐道:“好孩子,只那璩丫头的事,又要麻烦你了。”虞卿心下明了,乃诺声而去。——再不离去,只怕连这局外人都要忍不住落泪了吧?虞卿无奈地笑了笑,行至挂有“杏花村”牌匾的院门前,回头望了那两人最后一眼,叹息一声,悄然离去。她只是和柳傲听说叶庄主携妻归庄,便来“瞧”柳七七的,仅此而已。独自走着,绕过假山嶙峋的后园,刚转了一处回廊,便迎面撞上一个人,将将站稳了,便又听见一串歉语,再定睛一看,没意料这女子竟是阔别数日的小赵公子,乃讶然笑道:“怎的是你?”赵容宜站稳了方才看见自己所撞之人竟是苏虞卿,一时也惊了笑道:“久违了虞美人,只是我这会子忙,待有空了与你说话去。”言毕,便急色匆匆绕开虞卿而去。虞卿暗暗纳罕,而这时前面有婢子来唤,她不容多想便随那婢子离去了。却说赵容宜经那全素素闹腾了一阵子,终于得了空,却四处都寻不到雪生,一时惊惧交加,便慌了神似的。这会子撞了虞卿,也跟失了魂般,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虞卿虽有心说上几句,却奈何没了时机。
满园□□,一抹鹅黄倩影,穿梭而过。
只是,凭的不过是旁人几句简单的指引,你又怎么能够真的找到那与世无碍的尘外杏花村呢?赵容宜啊赵容宜,这十年来你便是这般在寻我的么?不停地找,不停地迷路?看着那滑稽的一幕,楼上的人轻笑了两声,吩咐一旁的小厮道:“再不去找她,又该迷路了。去,将她带到葳蕤楼来。”小厮偷笑着应声下去了。只是楼上的人,还静静地俯瞰着远处园中那已然迷踪的女子,心里所有的阴郁便都像顷刻间一扫而空。而此刻落入那人眼底的赵容宜,却跟一个被丢失了的孩子般,无望地找不到出路。仿佛、仿佛一遇到跟雪生有关的事情,自己就会变得六神无主,变得连路都不会走。她颓然地倚靠在一处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