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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高一尺还是魔高一丈!”雪生低眉略一思索,便笑道:“可是已有援兵在来此途中?”赵顼笑而不语,只抬手挡着烈日觑着眼望那周兵阵势,雪生便知晓是猜中了。
再说赵容宜在府中照看江静宜的三个孩子,也着实头疼得紧。那最大的男孩,唤作何纪,诨名虎子,只十岁,倒是个老成的,哭了一回也就渐渐地淡了;那小女孩芷罗,是个水般的小人儿,一个劲地哭个不停,也带了那最小的小虎哥哭,他两个孩子是醒了哭,哭了睡醒了还是哭,教赵容宜恨不能丢开了不管,偏生赵二公子府上就找不出两个可以哄孩子的女眷来。这会子刚刚哄着三个孩子午睡,赵容宜便累得动也不想动了,只一个人寻了个荷塘凉亭一面等雪生一面打起盹来。仲夏的午后,知了躲在暗处不停地叫着,便比这世间任何的歌谣还要催人入睡。阳光落了一池窸窣摇曳的亮绿,光影里这连着长廊的凉亭在石壁的柳荫下宛若是海市蜃楼里的庭掖,蒙上了一层淡泊的胭脂纱幕,偎红依翠。恍惚间,她似乎看见了冬歌,那个总喜欢穿白色衣裳佩着那杆碧玉箫的孩子,那个总喜欢沉默和微笑的孩子,正站在迷梦边缘,静静地望着她,不知是在说些什么。她想要跟他打招呼,想要说话,却焦急地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庄生晓梦迷蝴蝶,蘧蘧然不知所踪也。
安静地长廊里,雪生冷冷地看着亭中的两人,用一种近乎阴鸷的声音冷笑道:“别来无恙,范将军。”
“原来你都知道了。”而那立于亭中的少年,只是微微笑着,不辨喜怒。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雪生一步步朝凉亭走去,眼角余光掠过靠在亭柱上熟睡的赵容宜。
冬歌只是笑望着他,等到他走近,方后退了两步,若无其事地道:“我打不过你。”
“你知道我不会当着她的面杀你。”雪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可你也知道我点了她的|穴。”冬歌笑道。
“所以,我并不介意你死在除我之外的人手里,”雪生展冰绡一笑,“如果你再出现的话。”
冬歌不言,敛了那亘久不变的谦和温润的笑容,沉沉地看着雪生。而雪生,只凉薄如冬风般轻轻笑着,冷漠地回视。飘着胭脂纱幔的凉亭,围在一池仲夏的碧荷间,藏在石壁垂柳的叶帘下,又在知了长鸣里安安静静宛若一个酣梦,梦见同样广袖白衣的两个公子,梦见同样的风华绝代,也梦见赵容宜梦里一望无际的飘雪与森林,以及她鼻端似有若无的清荷馨气。两个人就这般静静地对视着,直到赵容宜发出一声,似是梦呓,但却是足以打破这平静的咕哝声,只两个字:冬歌。那一声如同蝶翼抚弄落叶的轻响,一直传到两个人的心里,匝出巨大的波澜。雪生的脸色一下子便如同乌云铺天盖地弥漫,便如漫天的冰雪冻结了一切,要毁灭这大地与人间。冬歌后退两步,戒备地望着他,微笑道:“你不会真的要当着她的面杀了我吧?”
然而,便如幻境烟消云散般,那一刹然的戾气忽然间被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驱散,雪生忽而看着冬歌戒备的眼神声无波动地道:“若你存心来找死,我也不必脏了自己的手;若你还想离去,以后便不要再出现。——这已是我所能忍受的极限。”
“何必呢?”冬歌叹笑着摇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放心吧,我会走。而她也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来过。因为,这世上再也不会有冬歌这个人。”
“我不会告诉她。”雪生冷冷道。
“我知道,就如你不告诉她你是北周已故大将姜雪兴的遗腹子,也如你不告诉她当年致使你将军府移族之难的罪魁祸首是大名鼎鼎的东亭侯,或者,”冬歌看着雪生的面色一点点苍白如雪,心里便似有说不出的快活,“或者,我是不是该怀疑你与她在一起的目的?”
“你——”雪生的声音有些颤抖,定定地盯着冬歌,那冰冷的面庞上似乎染了霜雪,一点点变得透明。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冬歌挑眉笑着打断他,又道,“你说的。”
“你想如何?”雪生静静地盯着他,眼里的寒冷遮盖了弥散的杀气。
“你太小看我了,姜衢,”冬歌微笑,“我从你的眼里看到了恐惧,你怕我将事实告诉她。——不,我不会。我为她停留了六年,以还她一个冬日的温暖。而她却用十年的时间,去寻找一个可能根本就已经不在这世间的人。既然如此,既然这是她想要的,我便成全她。”一袭白衣的少年,优雅而从容地立于栏杆边,与他身后的荷塘碧海溃檐寰宇融合成一幅绝美的图,却又丝毫不沾染了那缤纷的色彩。偏头看向那熟睡中的女子,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心道:姐姐,我以为我不会再见你,结果我还是来了,这算不算是我的命?时光在脑海里倒流,似乎又回到了那一日的离别,那白衣少年目送着自己的执念,一步一步走出六年的时光,一步一步走出一场没有结局的永别。
雪生无言地看着面前这个容貌俊秀、淡泊风华的少年,最终也没有再说什么。或许、或许所有的言语在这一番话前不过是废话罢了。他的嫉妒,他的恐惧,他的慌乱,以及他的哀痛,似乎在那么一刻破冰喷涌,再也止不住了。他静静地看着那少年凝视赵容宜熟睡的面容,静静地望着他俯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却只能这般静静地,蹙眉望着。——我为她停留了六年,以还她一个冬日的温暖。而她却用十年的时间,去寻找一个可能根本就已经不在这世间的人。——他的脑海中翻覆着那少年所说的话,翻覆着罪恶和仇恨,最终却化为一片虚无。因为,“赵容宜,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你都是我一个人的。”?
☆、二七章:围城秋,诛残月
? 那是一个很奇怪的梦魇,梦境里冬歌站在雪地里,一直看着她,跟她说话。可是,任她怎般努力,始终是动弹不得,她只能够焦急地站着。仿佛被一块巨冰冻结住,不能说话,浑身发寒,而且周围的冷空气越来越重,全都挤压过来,从她的嘴里灌入,挤干肺腑,又让她睁不开眼,亦不能够呼吸……她难受得想哭,想破口大骂,却终是什么也做不了。猛然间,那寒冰忽然崩裂,如烟尘般消失而去,她缓缓地睁开眼,便发现周围并没有大雪,也没有冬歌,只有雪生那比冰雪还要冷凝的脸,那双看不出情绪的幽深的眸子,近在眼前。赵容宜怔怔地看着他,头脑混沌地呢喃:“雪生?”
“醒了?”雪生的话很冷,便如那梦魇里将她困住的巨冰,让她整个人都不寒而栗。而雪生见她露出怯色,更是向一旁缩去,乃冷冷笑道,“方才梦见了什么?”
“啊?”赵容宜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心思飞快地转动着,想自己肯定不能如实回答,否则雪生又要吃醋了。这些日子她算是将这一点看得很明白,雪生似乎是非常不喜欢冬歌,亦不喜欢她提起冬歌。思来想去,便搪塞道:“梦里的东西,乱七八糟的,我哪里记得许多。——啊,雪生你看,那不是二哥吗,他好像往这边来了!”说着,用手指着远处廊中某一处,便又挥手大叫道:“二哥!”那边赵二公子远远地也笑着应了,可是——
“你梦中叫了一个人的名字,”雪生并不为所动,只定定地看着王顾左右的赵容宜,冷冷道,“冬歌。”
赵容宜一瑟缩,心虚地看着雪生,觉得他好似是生气了,又好似没有,便吃吃地解释道:“你、你一定是听、听错了罢。”雪生见她这般模样,乃一言不发,直了身转而离去。赵容宜一慌,便急急地跟了上去,道:“好吧我承认我是梦见他了,你不要生气,这也不是我能够控制得了的啊。再说了,就算是我……”雪生并不搭理,只默默地朝外走着,任赵容宜在身后追着唧唧喳喳。
赵二公子迎面走来,见两人这般景象,心里无奈,便拦了他二人,问道:“这又是怎么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问罢见雪生冷着一张脸,而赵容宜又在后面卯足了劲努嘴眨眼睛,便觉滑稽好笑,十分不得眼色地凉凉笑道:“小猴子你的嘴巴和眼睛这是怎么了,抽筋了吗?”
“你!”赵容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即又变脸谱般上前拉了雪生的袖子苦着脸嗲道,“雪生,不要生气啦!”
雪生无可奈何地转身望着她,须臾叹道:“我没有。”
“还说没有,鼻子都气歪了,脸都结冰了,恨不得吃人的模样,还说没有……”赵容宜低声咕哝了几句,又仰头灿然笑道,“没有最好。”
“只你要记住,以后不许再梦到旁人,否则,哼——”雪生冷然一笑,忽而又伸手缭开她散在颊边的一绺头发,只不言语。
赵容宜心里发毛,只头皮发麻地点了点头,便拿眼睛去瞄一旁只笑不语的赵顼,而赵顼只轻咳了两声叹道:“虽说不该打搅你们亲热,但是你们也得选选时间地点,这般教人看了总是不好的。”言毕,见两人都不快地望向他,便望雪生笑道:“我有话与你商量,‘闲杂人等’须得回避。”言毕,挑眉望向赵容宜,笑道:“你还不走?”赵容宜郁闷,嚷道:“二猴子,你竟又说我是‘闲杂人等’,你难道忘了上一次说这话的后果了?”赵顼摇头叹道:“那三个孩子醒了,满世界地寻你,你还是自己先看着办吧。”赵容宜一听,脸都绿了半边,乃跺脚离去。而赵二公子便让了雪生,复至亭中,又屏退下人。
“方才你放走的那人,是范杨直?”两人坐定后,赵顼开门见山地沉声问道。
“是。”雪生淡淡地答道,见赵顼面色不豫,便补充道,“也是赵冬歌。”
“那个孩子?”赵二公子面色一转,不可思议地望着雪生,见他点头,良久,才长叹一声道,“范杨直,字隆安,北周已故大长公主幼子,据说当年‘巫蛊’灭门案时失踪,没想到便是被四妹救了,真是教人难以置信。”
“你所言‘有话商量’,便是此事?”雪生问。
“原是为了这事,不知你为何纵虎归山,总要来问一问弄清楚罢。”赵顼点头叹道,“这范杨直,新回周都,不过数月,手段却着实教人发指,一连破了当年巫蛊冤案,血洗松城三大世家,雷厉风行,令人胆寒,又和东宫骤连成一片,权势日益煊赫。这回随军出征,说是做司马宸的裨将,可谁又看不出是武帝有意在培植他呢?”言毕,见雪生低头不语,不知是在想些什么,乃继续道,“雪生,我希望你带我四妹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若是可以选择,我宁愿从来都没有带她来过这里。”雪生道。
赵顼摇了摇头,苦笑道:“你也不行么。是了,那只小猴子,什么时候能不教人操心的?不过,方才远远见你在这亭子里‘偷香’,便也猜到几分,——原来曾经名动中州的公子涤缨,竟也有这么一天呐。”
雪生诡异一笑:“我这是‘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赵顼讶然:“咦,莫非小妹亦曾对你行‘偷香窃玉’之举?”
雪生笑而不语,若冰雪里一盏光华明灯,绽着料峭寒芳。
“那时候她便总喜欢假借我的名义去找你,我本来心里不喜,但见她着实高兴,便也随了她去。只有一年中秋,她竟彻夜未归,天还未亮便来找我,一身的酒气,整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