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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公明先是一愣,后急忙按照我念的数字翻找,并折页,最后忙得满头大汗也翻不过来。
“大人喝口茶歇会。”梅念远送来一杯茶。
我接过茶喝了几口,赵公明还在一边重复我念的数字一边翻找。垂手在旁的王工匠以见鬼的眼神望着我,已自己寻了把椅子坐下的晏濯香饶有趣味地看着我,他这神情倒不多见。
我摇着扇子走了过去,“晏编修有什么高见?”
晏濯香轻轻一笑,似有清风拂面,“若将划掉的名单一一清点,只怕肇事者早不见了踪影。”
我啪地合上扇子,神色一振,“正是!”
赵公明用正微微抽搐的双手将名册送过来,请示我,“大人,可以继续了。”
晏濯香从椅中起身,拿过赵公明手里的名册,以比我还快的速度翻完后,白皙的手指自翻飞的纸页中滑过,最后定到一处,将名册翻了过来,指着一个被涂黑的地方,问道:“先不管被划掉的是谁,请问赵主事,这里替补的是谁?现在何处?立即带我们寻人。”
下一刻,便是赵公明在前一路小跑,我们在后一路紧跟,城墙上的百姓纷纷让道。
赵公明一路未寻到人,随手抓过一人,急问:“宋成在哪里?”
“方、方才见他去、去箭楼里了。”
赵公明立即往箭楼方向带路,而此时,我与晏濯香已先他一步,奔去了箭楼。在离箭楼尚有十几步时,晏濯香明显慢了下来。
我带着不好的预感问他:“怎的了?”
“来不及了。”
“你怎知道?”
我带着最后一丝侥幸,闯进了箭楼。楼壁上溅满了鲜血,入目一片猩红,入鼻一阵腥气。地上躺着一具尸体,颈间动脉被割断。
墙上的鲜血在我眼中汇成一片红的海洋,波澜壮阔,向我卷来,我当即晕倒。醒来后,晏濯香已将我带出了箭楼。我半靠在他肩膀上,嗅到一阵芬芳,这才驱散了鼻腔的血腥气。
“侍郎晕血?”
我按着额头,离他起身,做了个深呼吸,“见不得太多的血,里面交给晏编修处理了,恕我不能前往现场。”
赵公明与梅念远赶过来,晏濯香便与赵公明前往箭楼勘查现场,梅念远扶我坐下休息。
片刻工夫,两人出了箭楼,赵公明报案去了,晏濯香缓步走过来,隔着段距离跟我汇报。
“一刻前遇害,高手所为,二十丈外飞刀割断动脉。”
我垂着头,“要是我不磨蹭……”
晏濯香截住道:“都一样。凶手应是察觉了你的行动,才赶着灭口。”
梅念远安慰我道:“他替人做帮凶谋害你,早晚是这下场,大人不必自责。”
由于发生命案,重玄门停工半日,我也回了府。回府便见阿沅与空空姑娘互相扯着衣襟谩骂,男宠们围观。
“你这破贼,我的碧玉发钗定是被你偷了去!”
“你这吃软饭的,做娈童的,含血喷人,我才不知道什么碧玉发钗呢!”
阿沅羞愤道:“你这胖丫头,三只手,到处偷窃,将来只能给人做妾!”
空空亦羞愤,脸色急得通红,一巴掌拍到阿沅脸色,顿时起了一个肥肥的手掌印。男宠们纷纷捧腹,指着掌印捶着栏杆笑倒。
我以一声咳嗽昭告我的到来。东倒西歪的男宠们纷纷收敛了些,咬着牙关止笑,扶着栏杆爬起来,腻呼呼向我围来。
“大人今日怎么回得这样早?”
“大人翘工了?”
我慨叹,“本官九死一生,在外面累死累活赚工钱,你们就在府里扯皮闹腾。”我扒开众人,走到还扯着对方不放的二人面前,沉声道:“怎么回事?空空姑娘你扫院子怎么扫到这里来了?都松手!”
两人松了手,都衣襟不整地站在我跟前。
空空一根手指指着阿沅,愤怒道:“是他把我拉过来的!”
阿沅一根手指指着空空,愤慨道:“是她偷了我的发钗!”
我转身,对梅念远招了招手,“总管,这事该你管。”说罢,我迈着步子便回了房。
掌灯时,我出了房门,揣着本账册找梅念远请教。到了他房前,抬手正要敲门,忽然听见里面有人说话。
“总管哥哥,这么说,你不是顾浅墨的男宠?”
“……不是。”
“可是啊,总管哥哥,顾浅墨的那些男宠长得都不如你好看呢,你为什么就不是男宠呢,你要是男宠的话,一定会夜夜专房独宠的吧?”
有人被呛到,“……空空姑娘,你年纪还小,为什么对男宠一事这么好奇?”
“因为不太了解,所以好奇嘛!总管哥哥,你说,如果你去色/诱顾浅墨的话,他会不会把你推倒?”某人想入非非,语声略显激动。
有人再被呛到,“……空空姑娘,时候不早,你回去睡吧,明天还要继续扫院子。”
“总管哥哥,你知道顾浅墨的那些男宠怎么议论你的么?”某人不屈不挠,小小年纪竟有话痨潜质。
“你回去睡觉吧……咳……怎么议论的?”
“他们说,总管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得没得月当事人心里清楚。有人不相信,有人就说,没看着我们大人每晚都往总管房里跑么。”
“一派胡言!”
我抬头望了望月,觉得这请教问题还是白日的好。拢着袖子转身,脚下却踩滑了一个石头。
“谁在外面?”房内有脚步声响起。
房门打开,一室灯火映了出来。梅念远一身青衫站在门内,空空跟在一旁。
我在门外台阶下回过身,干笑道:“我路过,路过,这就回房,不必送了。”
空空快步溜了出来,贴着墙边往外走,“今夜月色正好,我去赏月。”
空空溜了后,梅念远将房门拉开了一些,“大人进来吧。”
我踩着月影进了房门,到桌边坐下,“阿沅和空空的纠纷怎么解决的?”
梅念远给我倒了水,也在一旁坐了,迟疑了一下,才道:“发簪是空空姑娘拿的,她说自己是习惯了,并不是存心要拿发簪。”
“嗯,总管觉得该如何处置?”
“她若从小如此,一时改不过来也是情有可原。”
我嘿然一笑,意味深长地瞧着梅念远,“以前府里出了偷窃之事,都是严加惩办。如今是空空妹妹了,原来就情有可原了。”
梅念远面色不自然道:“你、你在外面站了多久?”
我埋头喝茶,“刚到。就照你说的办吧,好好教导教导她,不能让一个花季少女继续滑向堕落的深渊。当然,也不能太纵容她,得说清楚,以后再偷窃府里的东西,不会这么便宜了。”
“大人,我觉得这空空姑娘来历不会那么简单。”
我又看着他笑道:“嗯,不简单。”
梅念远凝视于我,眼底生出几缕莫名的笑意,“大人今夜说话,不似平日。”
“哦?今夜怎么了?”
“话中带话,话里有味。”
我瞄他一眼,“什么味?”
梅念远未回答,我也没追问,掏出袖子里的账册,摊到桌面。
“这是什么?”
我往窗外扫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我记录的重玄门雇工费用,今日翻过名册,知道具体人数,这几日也摸清了每人的工钱,工部提供的每顿伙食花费。不过,那些主要用度我却不清楚,你这几日也在城墙上,凭你对长安市场的了解,可否大致算出修葺重玄门所用石料木料等费用?”
梅念远深思道:“这倒不难,但关键是,重玄门布局构造以及修葺的程度才能决定石料木料的多少。”
我从袖子里再掏出一卷画,展开在他面前。正是一幅长安重玄门画卷,素笔工描,惟妙惟肖。我将画卷翻过来,背面则是根据正面而来的施工图纸,纤毫毕现,毫厘不差。
梅念远惊愕道:“这……”
我嫉恨交加,“这是晏濯香那厮画的。”
梅念远细看了画轴,再看我,“大人,他注定是孔明,你是公瑾。”
我切齿,“既生墨何生香!”
梅念远埋头研究图纸,我也跟着瞅了几眼,头晕眼花看不大懂,趴在桌边正要睡着时,头顶屋脊上极度轻微的声响传进我耳朵里。
我猛然醒来,望着头顶。
梅念远见我此举,小声道:“又招贼了?”
我两眼放□光,撩起衣摆塞进腰间,“终于把他给等来了!”
梅念远有所觉察,拉着我,叮嘱:“千万小心!”
墙头马上,月夜流香
我闪电般窜了出去,外面正月色无边,选在今夜行动的人,必是已然等不及了。我藏身到大槐树下,视线穿过枝桠繁密的花叶,可见一个急速在屋顶上奔跑的人影,身手矫健,轻功卓绝。
为了视线更开阔一些,我抱着树干爬到了树冠中间。那个矫捷的人影从一进院落奔向另一进院落,只在屋脊上行走。
我看了几眼,忽然视线定格到了另一处。
一个偏院的屋顶上,空空姑娘抱着一个酒坛子,灌一口,便对月吟一句诗。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这姑娘似乎有些愁绪,同时也不能否认有些情调。
闪电般奔走在我几进院落屋脊上的夜行者不受影响地从空空身前路过了去,正吟诗喝酒的空空忽然一顿,扭头疑惑地望向闪过去的那道身影,放下坛子揉了揉眼,“咦,是什么东西?野猫?猫头鹰?好肥一只!”
不再纠结黑影的空空抱起坛子,继续喝酒吟诗:“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少女空空羞涩地停顿,“为什么不是醉时同交欢,醒后各分散?”
蹲在树冠间的我不由也跟着思索这一问题,而且觉得少女空空能够提出这一疑问,不仅具有学术意义,更具有人文意义。
正想着,屋脊上到处奔走的人影又出现了,而且再度从空空身前路过。空空又揉了揉眼,“野猪?好肥一只!”
奔去的人影折了回来,再奔到空空身前,一把将空空拎了起来,幽森道:“给老子看清楚,不是野猫猫头鹰也不是野猪,是老子!”
“你是谁?”空空疑惑道。
“肥丫头,你只需知道,老子不是好人!”
空空扬手一巴掌拍到了夜行者脸上,顿时,月色下一道肥手印赫然,“你才肥!你全家都肥!野猪!”
夜行者甩下空空,蹲到一边调整了下情绪,随即唰地抽出腰间佩刀,架到空空脖子上,“早跟你说了,老子不是好人,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快说死人埋在哪儿?”
空空慑于刀刃,便一动不动道:“答对了就放我么?死人当然埋在坟里。”
夜行者又蹲到一边调整了下情绪,随后到空空面前,拿起刀往自己胳膊上一砍,鲜血直冒,恐吓道:“老子不是好人,看见了没?不回答老子的话,就是这个下场!”
空空被恐吓到了,忙不迭点头,“你问什么我都说!”
夜行者举着汩汩冒血的胳膊,厉声问:“昨夜来行刺的刺客,你可知被埋在了哪里?还有,顾浅墨住在哪个房间?”
空空想了想,摇了摇头,“被埋在哪里只有顾浅墨知道,你找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