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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操场远处飞速前移至事发现场,那个娇弱的身体用手奋力扒开人墙,又灵巧地钻拱进拳脚密匝的空隙间,将身体紧紧罩贴在被围攻的关心身上。于是,拳头巴掌和鞋底子都纷纷落在卢月的后背的校服上。直到教导主任出面将闹剧收场,围观的学生才纷纷散开。自从那次轰动全校事件发生后,关心就退学了。往后的日子直至毕业,卢月都是独来独往。
毕业后。李泊远考到了北京知名的重点大学。卢月念了本地一所大专。大四的一天,高中的班长以将要出国的理由组织了一场同学会。李泊远从北京回来参加了这场聚会。班里的同学大多都到了,只是缺了他想见的人。
有人议论起卢月没来的原因大概是自尊心强,今日参加同学聚会的都是本科生,而她只是专科生。整场聚会,李泊远唯独这段发言听进脑子里,其余冗长琐碎的聊天内容都被他耳边任性的冷风刮走了。他的心不在焉引起了同学揶揄,某人说他名牌大学的格调都与众不同。他只是笑不作回应。
服务员上菜时,高二时退学的关心出现了。她的到场让席间的同学都颇感惊讶,她瘦了许多,一身名牌的衣裤鞋包将她包裹得容光焕发、气宇轩昂,安装在她身上的每个耀眼浮夸的搭配物件都在竭尽所能地喷薄出钱币的味道,仿佛刻意要让在座的尚在祈祷不挂科的同学们嗅到。关心从名牌包里取出一包熊猫烟,顺席发给抽烟的男同学。她最后一根烟递给了李泊远,并在他旁边的椅子坐下。关心少了记忆中的咋呼,添了分稳重,语气依旧是诙谐幽默,她问李泊远,偶像,你还记得我不。李泊远回答,当然记得。
关心退学之前,每逢有李泊远的球赛,她必然围观捧场,加油呼声也必然是众人中最嘹亮的。她通常会站在一排迎风摇晃的梧桐树前。李泊远注意到这个,是因为卢月也在那儿。
关心对于李泊远还记得她这件事,流露出喜出望外之情,圆而灵动的眸子里充盈着笑意,她跟李泊远说起了近几年的情况,退学后她跟着表姐去义乌做小饰品生意,由于她能说会道,生意做得火红,后来她有了大批稳定的客源。如今正打算回末城做两地的饰品贸易。
这时服务员送上来几箱子啤酒,关心表现得兴致高昂,举起玻璃杯鼓动男男女女喝了好几番。一时间饭店包厢里觥筹交错,欢声笑语。涉世不深的男女同学哪是见过世面的关心的敌手,酒过三巡便都失了原态,有人大声喧哗畅谈理想,有人低声细语互述衷肠,有人百感交集回忆往昔。
这时,关心从包里取出厚厚一叠钞票拍在桌上,今天高兴,由我买单,同学们吃好喝好。
同学先是愕然,有个男同学起立鼓掌,所有同学都跟着鼓掌。未经磨砺过的稍显直白的恭维赞扬声不绝于耳。关心笑而不语。少顷,包房氛围恢复了之前的喧杂。关心蹒跚地走到李泊远身边坐下,她说,偶像,我果然没白崇拜你,你就是屈原笔下的荷花,正直高洁,出淤泥不染。
李泊远笑说,不,我是淤泥。
关心似乎无法会意,尴尬与他相视一笑。她略微浮肿的脸颊绯红,半开玩笑的语气问李泊远,偶像,如果我说我没偷那家人的钱,你信吗?李泊远不假思索回答她,我信。
只见关心微启的唇渐渐合拢,缓缓拉成一字型,她泛红的眼白开始显现出浑浊,那里似乎蕴藏了她渴望被理解的寂寞。须臾,晶亮的液体划过她微微鼓起的眼袋。她用手指拂去眼泪,吸了吸鼻子说,谢谢你,偶像。她的声音微弱且低沉。这是李泊远迄今为止见过她最不咋呼的一刻。
散席时,同学们把关心托付给了李泊远。李泊远搀着步伐不稳却莫名亢奋的关心走在冬夜寂静的泊油路上,冷风习习,头上的夜幕像一块耐得住寂寞又孤芳自赏的黑曜石,只冷然地注视着大地上那些急于释放自我光芒的路灯和寻找廉价陪伴的生物。而夜幕的深沉,就连与它关系最紧密的星辰也效仿不来,因为以迷失自我的形式去模仿和跟风,冬夜的星辉才会呈现出乍隐乍现的愚蠢和做作。
他突然问,你和卢月还联系吗?
关心停住了脚步,她的亢奋也戛然而止。少顷,摇摇晃晃又恍然大悟地指着李泊远问,我就知道你对我们家卢月有意思,是不?
是。李泊远回答关心并看向她身后那盏灼眼的路灯。他不想再去否认这个事实了,因为他已经回避了五年。
关心颊上的红晕消褪,逐渐恢复了正常的颜色,她一本正经地说,当然联系,卢月是这个世界唯一相信我的人,不管我境况如何,她对我态度始终如一,并不像今天这帮演员。关心的瞳孔倏地闪现一抹嘲弄的幽光,即刻转变为舒坦的透亮。想必她今日的阔气是为了证明什么,而她已然达到了目的。她继续说,卢月现在好着呢,大三的时候就被她的系主任推荐到大公司实习,开始赚钱养家了,而你们这帮傻孩子还在背单词过四六级。
李泊远忽然觉得冬夜的风也并没有那么凉。他说,你给我她的联系方式,以后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尽管交代。他特地用了祈使句,语气是势在必得,而并非请求。
关心挥了挥手说,行了吧,我一个精明女商人用你个穷学生做什么,别瞎臭美。她说着拿出价值不菲的手机,将一个号码和一个地址发给了李泊远。?
☆、第二章 恋人(2)
? 飘着小雨的周五。末城艺术专科院校被薄薄的雾气笼罩。阴沉的天空像是巨大的灰白鱼肚悬挂于学校老旧的建筑物的上方不高的位置。稀疏的雨点先是不急不缓地与低处的雾霭汇合,再慵懒地坠落在湿润的地面。
这个平常不引人注目的学校,今天却是李泊远关注的焦点。他就站在距离学校大门不近不远的位置。放学铃声铃响。五花十色的伞盖鱼贯而出,宛如漫山遍野会移动的绚烂野花。凡是走到李泊远身边的学生,必然会举起伞盖瞧他一眼。李泊远也无所谓,因为他今日本意也是给人瞧的。
几分钟后。不出他所料,卢月一个人走出了学校,黑色的大雨伞下,一个孑然的身影,眼神是四十五度角朝下的。她的步伐很快,脚跟后溅起了纤弱的水花。李泊远紧紧跟在后面。全神贯注走路的她没发现异常,直到听见有同学在起哄和窃语,她才迟缓地转过身,身后一个巨大的樱桃小丸子也停了下来。李泊远特意从公园租来了樱桃小丸子的玩偶皮囊,为的就是这一刻。卢月问,为什么跟着我?
憨态可掬的小丸子只是在雨幕中做着各种俏皮动作。李泊远本来是想逗她,可她却一脸淡漠,准备抽身离开这场莫名其妙的被围观。李泊远摘下玩偶头说,是我。
卢月神情终于显出变化,诧异地问,你怎么在这?
李泊远的额头被硕大笨重的玩偶头盔闷出了细密的汗珠,此时与雨水相融合,清亮的水珠一缕一缕从他的眉梢滑落,他说,因为我想见到你。
卢月微蹙的额头展开,脸上呈现出尴尬的绯红。她顾左右而言他,擦擦汗吧。继而从帆布挎包里取出纸巾,递给李泊远。笨拙的毛绒手掌接过纸,这只不完全属于他的手,委实对于擦汗这件事无能为力。他说,帮下我,我擦不了。
卢月拿起纸巾,小心翼翼地吸走他额头上的细汗。她问,干嘛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我不是记得你脸皮挺薄的吗?
雨点似水晶颗粒般毫无规律地坠落于黑色伞盖的表层,又沿着弧线蔓延至伞盖边缘,最终滴落进卢月脚边涔满水的小凹坑里,掀起细微的圈状波痕。此时已有看热闹的在起哄,当她发现什么不对劲时,已是骑虎难下。而李泊远却十分幸福。
一年后的一天,当卢月在出租的屋子问起李泊远怎么知道她喜欢小丸子的时候,李泊远只说了二字,默契。引得卢月胃部泛酸,一拳打在李泊远最爱惜的鼻翼,疼得他抓起卢月的手做出啃咬状,他当然只是吓唬卢月,他怎么舍得。
实际上李泊远在北京念大学期间,由于体内荷尔蒙的躁动,曾先后与几个追求他的女生交往。然而结果都并无二致,因厌倦分手。他明白了那种低层次的需要仅是因为身体上的缺失。造成他精神上缺失的,是定格在青春期某个午后的画面。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黑板上画樱桃小丸子的女孩,阳光从窗户斜穿进教室,宛如琉璃粉末洒落在她头顶。祥和宁静美好,诸如此类的形容词在他脑海里涌现。无意间睹见的画面,逐渐在他消逝的青春韶华里裂变成一块遗失的精神碎片,以至后来几年里为此缺失而含恨。如今,他幸运地找到了这块碎片,精神上是拼补后的完整。
同居是在毕业后开始的,李泊远放弃了考研,也将北京一家颇有盛名的广告公司邀请函扔进了垃圾桶。他知道,自从卢月答应与他交往那一刻,他的人生轨迹就不再同于从前设定。唯独天和他自己明白,通过电话和短信来排解思念的时光是如何的度秒如年。毕业后,他回到末城,在征得卢月意见后,他在同安街租了一套狭小的居室。同居不久后,卢月被实习的公司转正。李泊远将简历投向了南区的几家公司,很快被一家才起步的广告公司相中,这足以令他兴奋,因为这家公司距离卢月的公司只有几百米的距离。
清晨醒来,李泊远侧过头就可以轻吻卢月脸上的光影交错。梦境里的画面,终于成了清晰可感的现实。嘈杂喧嚷的菜市场里,通常见到年轻高大的李泊远跻身于无数大爷大妈的队伍当中,为卢月买豆浆,油条,糯米饭团。为了亲自接送卢月上下班,他还购置了一辆二手摩托车。早晨或日暮,同安街到南区的路上,总有一辆载着年轻男女的摩托车风驰而过,女孩紧紧抱住男孩的腰,男孩脸上总是略带成就感的微笑。
他们的小家很快就迎来了第一位拜访的客人。关心进门的时候,身后跟了个背着篓子的搬运工。搬运工气喘吁吁地将驮了良久的篓子放在地上,取出一件件高档零食和饮料。
对于关心的到访,卢月显得异常开心。念书时呱噪的关心似乎回来了,她洪亮清脆的笑声片刻不停回荡在出租房狭小的空间内。她告诉卢月,她在位于末城中心的商业街内租下间门面,准备捯饬一段时间就开业。
李泊远将备好的饭菜上桌,三人围着小茶几边吃边聊。关心喝了几杯啤酒后,脸颊微微泛红,话较之前更多。她对二人说,小月,偶像,你们有经济上的困难千万要给我说好吗,我虽然不算富可敌国,但也能挥洒自如。这些年,我被骗得也不少,苦没少吃。除了赚到我应得的钱,也让我看清楚了人是个什么物种。自私,贪婪,虚伪,以践踏生活不如自己的人获取优越感为乐趣。那些所谓老同学,表面一副傻逼到不行的恭维,背地里有说我小人得志的,贩毒□□被包养,各种传言生生不息。我只能一笑了之。当他们还在啃老吃父母,愁工资骂老板的时候,我已经在末城最繁华的地段数钞票了。
关心极为冷静地说着,却不难发现发酵在她思维模式中的赌气成分。此成分不断在她身体内部游弋,聚集并迸发出一种特殊的能量,继而潜移默化为她不辞辛劳要向世人证明自己的动力。此时的她已然和当年遭同学鄙夷的小胖子判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