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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她回校很晚。极静极静的梧桐道上只有她一个人的足音,凉凉的,一传传好远。
她很少去图书馆了,休息日不必说,平时只要下午无课,她便会在这个城市里闲闲的逛,寻觅那些优雅别致的茶座或咖啡馆。渐渐的,她辨得出什么是毛尖、什么是银芽,什么是摩卡、什么蓝山,而她的面前,多是透明的柠檬水。
她总是以等人为借口,人多的时候,她会要上一杯最便宜的果茶,人少,她便抱着大大的水杯少少的啜免费水。有服务生已认识她,但为着她的小周到,并不为难。
她无法估量的牺牲终于换来她要的确凿。
她们总是两两三三的来,陪伴的男子却总是一人——不相同的人,除了他。她们中的一人总是必到,她确认那是最漂亮的一个,深褐的长发,常把眼笑得弯如腰刀,而打扮却是最保守,脖子下不露二两肉;那人多是安分的坐着,十指交叉,在下巴左右来回变幻,但声音却跳脱如狐,撑得那一方小空间春意盎然。
她很少正视她,她料想到这类人的职业敏感,但那种无边无际的风情还是扑头盖脸的 弥漫过来,令她一向聪明的脑瓜陷入持久的茫然:男人与女人之间,什么最重要?爱情及婚姻里面,什么最重要?
那一次,她没能躲开,她不知是他发现的,还是被她发现的。反正他没和她们一起出去,而是悠悠的晃过来,坐到她的面前。
“巧啊!你又又又在这儿等人啊?”他的声音充满调侃,脸上却殊无笑意。
“是啊!我又又又碰上你了!”不知哪里来了一股勇气,她直直的接他的目光,“N大的阳春白雪一样的校草!”
他静静的接受她的逼视,末了,一扯嘴角:“所谓阳春白雪,都是掠影浮云!”
她永远忘不了那个笑容那个声音,每想起一次,就悲凉一分;历世愈久,悲凉愈甚。
而在那个时刻,她更多的是注视着那个面孔。她是那么的想看他,好像他把一切都写在脸上,只要她盯着,就能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他的下巴隐着青青的细点,颊侧的曲线硬朗分明,他比五年前英俊,他是一个男人而不是一个男生了。
他似乎有些不耐她的目光,轻挑了眉毛,笑:“海燕同学,好奇害死猫!我不打诳语!”
她亦笑:“这儿帅哥多,我来瞧瞧,有问题么?”
“呵!没有!”他发出声笑,眼角眉梢却淡漠之极:“咱校里稍微有点姿色的男生不都给你淫遍了嘛!”
谁能用吟诗念词一样的优雅声音说出如此恶毒的话,他就能!
她将眼睛从他那划着景泰蓝杯沿的漂亮手指上移开,望向他云淡风清的脸,皱眉思忖片刻,恍然大悟的回:“不!还有一个没淫到!”她在眼里晃了一道光彩出来,轻松的告诉他:你就是没淫到的那个!
她看着他的眉毛跳了一下,脸上忽的没了表情,她不自觉的拎起心,但转瞬间那惧意又消然散去。
因为他笑了……
她眨眨眼睛,极不确定,因为他是真的笑了。
他真正开心的笑很特别,先是左嘴角起来,然后才是右嘴角,等两个嘴角的高度平行,他的脸便显得小小的,像十来岁的少年,依稀有种羞涩的味道。
她不能相信他会对着她展开这样的笑容,等她回过神时,便再也控不住脸上的热度。毫不意外的,她脖子一软,再也抬不起头。
“你说话……”他说了一半又打住,口气有点急促,半晌,又听他道:“有道点心不错,叫给你尝尝。” 此时他的声音没了起伏,她听不出他的实际意思。
那小小的点心很甜,奶奶的,说不出的香。她两口吃完一个,再两口吃完另一个。抬起头,她有些腼腆。他倒又笑了:“好吃吧?再来一份?”
他的离开并没有征兆。在她毫无淑女气质的吞完第二份点心后,他一按桌子,径自去了银台。看着他的背影,她恍然做了一场白日梦。
她舍不得让这梦醒,于是,她追出去,拉住他的手臂。他手臂一绷,就要把她甩开。她跟着一松,紧接着变姿势——好象挎篮子那样,将臂弯折成极小的锐角,勾住他的手腕。
那个动作她做得熟练而自然,仿佛她已经这样千遍万遍过,如今只是一个重复的模仿。其实她个子颇高,这样的挽着需要折一折腰。
他没再甩手,侧脸过来瞥她一眼,有些无奈似的,但接着又微微笑。那笑容是那样温暖,暖得她竟跟不上他的步伐,他并不等她调整,仍是向前迈步,然而每一步的间距却又只大她半步,恰似拉着她学走路一般,引着她跚跚向前。
那是她和他最亲密的一个时刻,但她却一直想不起细节,她记不得他手臂的温度,也记不得他身上的味道,似乎那段路不是她和他走的,她只是一个旁观者,她看见走路的那两个人,清楚每一个细节姿势,却不能置身其中。
他们在街尾分开,她看着他融入暮色,一步步,越来越远,她觉得身上某一处在瘫塌,一块又一块,灌进初夏的风,透骨寒冷。
那一条街,他们谁都没说话。她是因为害怕,害怕一开口会惊醒他,他抽身离去。她不知道他为了什么,好象他只是在沉思,思绪飘得太远,所以回不来。
她以为她会开心得睡不着觉,但是不,她更多的是委屈,无论如何都说不出缘由的委屈。她靠他越近,也就离他越远,她不明白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就是那样的确凿无误。
直到,她再次看到那三个连成一线的身影——林曦右手拉着苏哲的胳膊,左臂勾着他的手腕——她终于明了,帮助她的只是那份似曾相识而已。
(十二)
大三的他日益不快乐,那种不快乐不是表面的,而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他还是扯着嘴角微笑,但嘲讽的意味愈加明显;他还是爱踢足球,在球场上跑成一道强劲的风,卷起无数尖叫;但他多不再成群结队,也不再热心其他活动,他喜欢独自待着,在大操场的看台上,他沉默的坐,沉默的抽烟,不要任何人靠近。
有传闻他的消沉是因为胡芊虹,那个不要脸的但又在着很大背景的女生死缠着他。但她知道,他不是。对于厌恶的人,他有的是办法摆脱,无论是撕破脸的决绝,还是不着痕迹的委婉,他都能做得极好极妥贴。
他是爱上了一个不可能爱上他、而他还不敢明示、不敢争取的人。
整整一个暑假,她都隐蔽在那一条线的左右。看着苏哲在林曦家里进进出出,也看着林曦在苏哲家里进进出出,其实就算没有这些,她也可以判定:他们就是一对,天生的一对!不独是她,H中的每个知道他们的人都可以这样判定!
第一次,她没有为她的机会欢心鼓舞,她更多的是觉得了疼痛,她不能回想那些场景,他高高兴兴、快快乐乐和他们在一起的场景,每一念及,都会锥心刺骨,甚至痛过她自己的无望爱情带给她的疼痛。
慢慢的,她也成了一个孤单的人,抱着书,在他喜欢出没的地方一遍遍的巡回,见着了,就远远的坐下,陪到他离开;见不着,就坐到他的位置上,感觉微风吹过感觉青春溜走。
自然,又是出来许多闲话。她在乎什么呢?最难听的不过就是“太精明了!还有一年要毕业了……”嘛,她唐海燕是能被口水淹死的人?
他对她还是跟从前一样,不冷不暖不近不离,那一个黄昏的情缘恰似一场皮影戏,灯灭人散场。
但她的心里却很静,好象那些有了某种信仰的人,只是纯粹只是淡然;她也没再去过那些茶座咖啡厅,他的那个笑容那两份点心已经收卖了她,她无力再索要其他。
他又要过生日了,她都准备过四次了,却一件也未送出,都藏在她衣柜的最深处,小小的布袋子套着,一个剃须刀、一把瑞士军刀、一个刻着他名字的小印章、一块深蓝边的亚麻手帕,礼物越来越轻,她的心却越来越重,而这一次,还未成型。
他又坐在那高高的看台顶端,颇大的风吹起他的白衬衫,猎猎作响。她起来,向上两步,停下,再向前两步,又停下。
他的大视野里有她的影子,见她走走停停,总有点诧异,便望她一望。唐海燕就等着他这一瞥,立时就迎着他的目光过来了。
方毅并不移视线,直到她坐在旁边,才望回操场。
他也不是看不出她对他的小意思,他只是觉得没意思。他已经有些厌倦这种逢场作戏似的校园爱情了,即便他觉得她好像并不似表面上的那样轻佻。
唐海燕静坐半晌,把打了无数遍腹稿的台词又默诵一遍,望着天际飘渺而美丽的流云,却只念出最后一句:“方毅,允许我为你过个生日好吗?”
方毅不那么意外,但为着她的语气,不觉侧一侧脸:“有美女邀请,荣幸之至。”
唐海燕并不意外他的打哈哈,她想着要凝望他的眼睛,想着要倾述那些夜夜搅得她不得安眠的思慕之情,然而她只是低下头:“你喜欢吃鱼,我烧给你吃好吗?
方毅心里有点愣,嘴上却丝毫不顿,朗朗的,他笑:“好啊,你多备大鱼,我的狐朋狗友多。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今天不行,明天不行,我有约了,后天吧,怎么样?”
“方毅,我爱你……”
话一出口,唐海燕竟觉得心上一松,脖子也能灵活转动。她望向他的脸,她幻想了无数遍要捧住要抚摸的脸。
他的脸总是这样光滑平整,眉峰漆黑,眼眸难测,不笑的时候隐着笑,笑的时候,看深了,又并不是笑。他就那样抖了抖眉,笑又不笑的瞅瞅她:“为什么?”似乎只是回一个“你的衣服很土”之类的无礼寒暄。
“一直都是……”唐海燕无视那三个字,她慢慢巡视他的面庞,从额到眉到眼到唇,到颊上那小小的痣:“一直都是!”
方毅被她看得不自在,又有点恍惚,不觉就笑了:“有多爱?”
唐海燕早也料想到这样的结果,莫名的她倒不觉伤心,只对着他轻笑起来:“爱到你无法想像!”
方毅见她如此,没接话,颇仔细的看她两眼,扭头去看操场上乱七八糟的晨练大军,再不发一言。
唐海燕抱紧膝盖,总觉得冷似的,一动不敢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听方毅淡淡的声音传过来:“你父亲是N中的?看大门?还是养花养草?”
“你要是真爱我也没什么不可以,明媒正娶不可能,做情人还是行的,你觉得怎么样?”
如果是另一种口气另一种表情,她一定会斩钉截铁的应下。他是火,而她是蛾,只要他愿意,她便是一路狂奔,也不会有一丝喘气。
她可以面对任何人,任何人都可以说出那样的话,她当任何人是放P。
可是……
她看着他半挂的眉毛,飞扬的嘴角,蓦的心如死灰。
“我父亲会种许多花,N中所有的花都是他种的。他们叫我唐花匠的女儿,我很乐意!”她站起来,动作太猛,眩晕使她飞快的闭上眼,但她没有停留,一步两阶一步三阶的从看台上踉跄而下。
林曦一天备一点一天备一点,待到前一天,全部妥当。
吃了午饭,她正翻看医嘱,就听门口有人唤她――曦子,她听出是方毅,立时出来,笑问:“你怎么会来?”
方毅笑而不语,一径儿往外。林曦忙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