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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瞎子灰扑扑的双眼直直地望着怀里的儿子，嘴唇微微颤抖，眼角微微抽搐，两行老泪也无声无息地流下来。
白发人送黑发人，自古以来都是人生最悲哀的事情之一。
如果今天死的是女儿吴小芝，他可能还没那么悲恸，因为这些年，他早就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和其他人一样，都以为年龄更小，修为更低的女儿，会是这一代先死的那一个。
他绝对没料到先死的竟然是儿子吴灿。
最近几年，他已经在把吴灿当作自己的衣钵传人在培养，也是他们吴家家业的继承之人。
被他当作吴家将来的顶梁柱。
可是今晚，就在他眼前，儿子竟然就这么去了。
刚才的一番把脉诊断，他已经清楚儿子之所以会死的原因，一个是心口的剑伤，另一个是五脏六腑的内伤，再加上重伤之后，儿子还强行施展法相神眼，急遽消耗大量的精气神，令他神魂、元气皆伤。
三方面因素综合在一起，竟然耗尽了他的生机。
直到这个时候，吴瞎子才反应过来刚才他们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吴灿反应为什么那么平淡了。
因为那时候他应该已经知道自己时间不多，无法救治了。
当一个人清晰预感到自己即将死亡的时候，可能会有各种不同的反应，儿子吴灿这种淡然，就是其中一种。
“我的儿啊……”
嘴唇颤抖了好一会儿，吴瞎子突然发出一声悲嚎，声泪俱下，令人心碎。
此时此刻，他对谭梧的恨意，滔滔如泛滥的黄河之水。
……
再说谭梧这边。
他从吴灿的法相神眼攻击之下，逃得一命之后，就惶惶如丧家之犬，一路向南不断逃奔，一点都不敢停留。
路上遇见一辆从他身后驶来的大卡车，他微一犹豫，就飞身上了那辆卡车车厢，仰躺在车厢里，让这辆南下的卡车将他带向未知的远方。
吴家他现在是不敢回了。
吴灿没被他杀死，等吴灿一回吴家，甚至还没回吴家，吴家恐怕就要四处派人要杀他。
所以这时候再回吴家，于他而言，无异于自投死地，绝无生还的可能。
仰躺在卡车车厢里，谭梧心有余悸，他没想到吴灿会有那么诡异邪门的杀手锏，竟然能一个人变两个人，那两束不断向他射来的白光，更是想想都令他心底发寒。
吴灿《天衍书》只是练到第七章就有这样邪门的神通，谭梧有点不敢想在《天衍书》上浸淫大半辈子，已经将《天衍书》修炼到第八章的吴瞎子会厉害到何种程度？
天眼通究竟有怎样的威力？
谭梧本来还认为自己今晚乔装打扮了，吴瞎子的天眼通应该就认不出他了，但在见识过吴灿最后那门邪门的神通之后，他的信心忽然低得可怜。
他忽然觉得吴瞎子这个远方表舅一定能追查到他。
天眼通……现在想想，能取名“天眼通”的神通，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如果乔装改扮一下，就追查不到了，那还叫什么天眼？
谭梧预感到自己恐怕会死的很惨。
对于逃脱天眼通的追查，突然毫无信心。
他已经后悔，虽然今晚在刺杀吴灿之前，他已经从吴小芝那里骗到《天衍书》的前五章，可是现在想想，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他逃不过天眼通的追杀，很快就要死了，知道《天衍书》前五章的修炼之法又如何？他还有机会修炼吗？
有吗？
也许我根本就不该想着报仇，想着谋取吴家的九章《天衍书》，如果没有今晚对吴灿的刺杀，没有自挖双眼，去学《天衍书》，以我的本事，不报仇的话，一定可以活得很好！
娶妻生子……
凭自己的本事赚钱发家，金剑谭家虽然灭了，但如果我多生几个孩子，孩子以后再多生几个孩子，也许要不了太久，我自己就可以再造就一个新的谭家……
谭梧思绪胡乱放飞。
大概在逃离与吴灿交战的现场半个小时之后，忽然，仰躺在卡车车厢里的谭梧脸色大变，霍然坐起，浑身寒毛直竖，心里无端地非常恐慌，仿佛突然被一只什么猛兽给盯上了。
强烈的危机笼罩他整个身心。
………………………………
第509章 未决
这个时候，正是吴瞎子赶到吴灿那边，施展天眼通的时候。
吴瞎子的天眼通穿越时间与空间，瞬间锁定到谭梧的位置，谭梧这才突然寒毛倒竖，心里恐慌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就像突然被一头猛兽盯上，也像感觉极其敏锐的人，突然被狙击手的瞄准镜瞄准到。
好在这种感觉来的突然，消失的也突然，持续的时间很短暂，只有短短几秒钟。
但即便如此，等这种感觉消失之后，谭梧依然心有余悸，并没有完全放松下来，已经被挖去眼珠的双眼下意识地四处张望，似乎想寻找到什么地方传来的那种危险感。
只是，那危险的感觉已经消失，任他怎么寻找，也注定是徒劳无功。
短短几秒钟，他脸上就泛出一层细密的冷汗，脸色苍白，手脚冰凉。
那种感觉对他来说，太可怕了，仿佛自己的性命下一刻就会突然被人终结，生死全操控在他人之手。
那种感觉消失了好半晌之后，谭梧才渐渐放松下来，若有所思地重新仰躺在卡车车厢里，空空的眼眶“望着”夜空，忽然猜到刚才那种感觉，是不是吴瞎子施展的天眼通？
猜到很可能是天眼通盯上他，他反而没刚才那么紧张了。
轻轻叹了口气，谭梧默然无语。
心里对死亡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如果刚才那种感觉真的是天眼通盯上他的应激反应，那他毫无办法，只能等待死亡降临。
怔怔地躺在车厢里，就这么静静地躺了几分钟，谭梧忽然又坐了起来，这次他的动作不是很急，缓缓坐起，扭头看向卡车的驾驶车室。
他的心眼通此时显现出驾驶车室内的情形——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正在开车，嘴里叼着半截香烟，一边开车一边很有节奏地点着头，好像在听歌的样子。
谭梧默然起身，向驾驶车室那边走了几步，忽然纵身一跃，跃上驾驶室顶棚，也不管开车的中年人如何惊诧，他突然往驾驶座右边车窗那里一跃，刚跃下，右手就攀住车顶，而左脚下一刻，砰一声，踹碎车窗玻璃。
整个人顺势一荡，猿猴一般蹿进副驾驶座。
中年司机惊呼的声音刚刚出口，谭梧已经面无表情地一爪抓碎他的喉骨，信手往自己这边一拽，将司机拽到自己这边。
而他自己则身子一翻，从司机身上翻过去，坐上驾驶座。
接着开车，将卡车开到路边突然停下，然后伸手从司机身上摸出一只翻盖手机。
这司机看来不是个追逐潮流的，否则，这年头已经有触屏手机了，他不会还用翻盖的。
打开手机翻盖，谭梧一边回忆着，一边输入一组手机号码，然后就拨了出去。
手机响了一声又一声，那边没有立即接听。
谭梧面无表情地等了一会，手机忽然接通，传来吴小芝的声音：“你好！请问你是？”
吴小芝的声音听在谭梧耳中，没了平日的明朗，低低的声音，似乎心情很低落。
“谁打来的？”
吴瞎子的声音突然也从手机里传出来，应该是问吴小芝的。
谭梧刚到嘴边的话立即咽了回去，脸色一变，拿手机的手微微一颤。
然后想也没想，立即就挂了通话。
吴瞎子这时候竟然和她在一起……
谭梧脸色难看地在心里快速分析，很快就得出几个结论。
一、她应该已经知道他今晚刺杀她哥哥吴灿的事了，所以此时她的情绪很低落。
二、吴瞎子既然和她在一起，那吴瞎子肯定也知道了！所以，刚才他突然感觉到的那种寒毛倒竖、心里极度恐慌的感觉，应该就是吴瞎子施展的天眼通了。
三、短时间内，绝对不能再给她打第二个电话，就算想打，也得再等等，等她和吴瞎子分开之后。
谭梧脑子再聪明，此时也分析不出吴灿已死的事实。
他根本没敢往那方面想，在他心里，今晚他对吴灿的刺杀是彻头彻尾的失败，除了给吴灿留了点伤，失败的是他谭梧，要不是他逃得快，心眼通能映照身后的情景，“看见”那不断射来的两道光束，他早就死在吴灿手里了。
这样一次险死还生的刺杀，他怎么敢想吴灿会死？
他自问自己给吴灿的伤，并不足以致命。
完全不清楚吴灿最后用出法相神眼之后，已经耗尽一身的精气神，神魂皆伤，加上他给吴灿肉身留下的创伤，已经足以取了吴灿的性命。
……
吴小芝那边。
听着手机里嘟嘟的盲音，吴小芝微微摇头，回答吴瞎子，“不知道！是一个陌生号码，应该是打错了！”
吴瞎子也只是随口一问，得到答案，就不再关注。
此时他还沉浸在晚年丧子的悲恸之中，车子在平稳地驶向回家的方向，儿子和司机张一水的尸体，此时都坐在他们车里。
车上气氛压抑而沉肃。
也是因此，所以刚才听见女儿的手机响，他才皱眉不豫地问了一句：“谁打来的？”
……
当车子开回吴家大院，米娟看见丈夫吴灿的尸身从车上搬下来的时候，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腿一软，双眼缓缓上翻，就斜斜地往地上倒去。
一个小时前，吴灿打电话回来的时候，还只是说他受伤了，老张死了，今晚回来的路上有人刺杀他们。
当时吴灿还好好的，米娟虽然担心他的伤势，也有点伤感司机老张的死，但心里也松了口气，暗暗庆幸死的只是老张，吴灿只是受伤。
哪里料到她将一双儿女安排睡下之后，等在门口，等回来的却是吴灿的尸体？
半生没经历过什么打击的米娟，立即就受不住昏了过去。
吴家上下也因为这个消息，虽是半夜，却很快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忙碌起来。
吴灿死了，出乎所有人意料，对如今的吴家来说，绝对是一件天大的事。
这个夜，吴家上下注定无眠。
吴灿虽然死了，但他的后事，从今晚开始就要安排。
何况，吴瞎子和吴小芝这两个吴家主事人，从回来以后，就都失魂落魄，没什么指示，下面的人也因此而变得更乱。
很多人没得到指示，只能瞎忙。
………………………………
第510章 心软
深夜，快十二点的时候，一座无名的小山头上的凉亭中，谭梧再次用抢来的那只翻盖手机拨通吴小芝的电话。
这一次很巧，手机响起的时候，吴小芝正好从卫生间出来，听到手机响，拿出手机，心眼通看见手机上显示的号码，她眉头微微一皱。
她记性很好，这个号码她一看就觉得眼熟，仔细一想，就记起这个陌生号码今晚已经给她打过一次，在她和爹爹带哥哥尸体回来的路上。
同一个陌生号码，一次打进来，可能是打错，但第二次打进来，正常人都会有所联想。
吴小芝眼睛看不见，不算正常人，但两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