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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材已经被何青打开,出乎意料的是,里边儿躺着的那个古装女子,跟陈瑛娘的模样半分不差!
“瑛娘?!”
哪怕早有猜测,此刻亲眼见到,何青还是被惊了一下。
只不过……明明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不是个新鬼,可棺材当中的这个女人,全身上下没有半分腐坏的迹象,哪怕每一缕发丝,也都跟常人一般,柔韧又有光泽。
林临一愣:“这样大费周章的保存尸身,还要埋在梧桐树树底下,这是跟她有仇呢,还是与她有恩?”
他被打击的蔫头蔫脑:“看来,我要学的,果然还有很多。”
然而再一看去,他的目光却看到了棺材周边一层一层凹凸不平的东西。林临伸指叩了叩,却发现,糊在外头的,是一层薄薄的黄泥。
“奇了怪了。”
他嘀咕道:这样好材料的棺材,为什么还要用黄泥糊一遍?难不成是为了保鲜?还是,真的有什么别的我不知道的,土葬的规矩?
他打量着何青的脸色,决定等下要更认真的学着。
林临的疑问,何青听在耳里,却没有说话,只面色凝重地举起了食指,在棺材壁上那一层高度不平的黄泥块上,轻轻叩了叩,只听“咔嗒”一声,那早已干涸的泥块儿脱落在地,露出里边儿明晃晃的一片符纸。
这黄裱纸纸张柔韧,颜色鲜艳,比之现如今才出的新纸,不知好到哪里去。
哪怕用黄泥糊了这么些年,也丝毫没有褪色的痕迹,上头的朱砂印记明艳无比,每一丝每一缕,都透着股诡艳的色泽。
林临见状,目光不由也凝重了起来。
他屈起手指,不断在棺材壁上轻轻叩击,随着哗啦啦的声音响起,棺材壁上的黄泥块,一层又一层的脱落,露出里面那明黄|色的,鲜艳无比的符纸。
眼见着叩下的泥土块儿几乎快要砸到棺材里的尸身上,何青这才制止:“好了,别动了,别打扰了死人的安息。”
话刚说完,又想起陈瑛娘此刻的魂魄可能还在这正厅当中,这一句话,其实说出来,略有些尴尬。
这棺材狭小,并不算十分舒坦,陈瑛娘就这样安静的躺在里头,随身配饰,一件也无。
全无古人下葬的规格。
她皮肤白皙,面容秀美,脸颊上微微的红晕还在上头,仿佛只是沉睡过去,全然不像已经死去百余年的女人。
何青打量着她,想起瑛娘脑海中的画面,再看她的颈间,却有一道朱红色的勒痕。但仿佛只是不经意间磨到的,颜色反倒娇艳,此刻她安静沉睡的样貌,丝毫没有窒息而死的痛苦。
而此刻,她穿着的那身粉色的衣衫格外明丽,哪怕零星散落的黄泥土块,也依旧不减其毅力。
何青目光复杂地拈起棺材壁上,密密麻麻符纸中的一张。
果不其然,上头鬼画符一般的朱砂印记,无一不在告诉他们,这整面棺材中,贴着的,都是往生咒。
——逆向往生咒!
每一笔画,每一道顺序,往生咒都是颠倒的。这代表着,贴着符纸的人,想要她永世不得超生。
这样密密麻麻的福纸,这么强大的愿力,锁住她的躯壳,锁住她的魂魄,锁住她往生的道路!
——这是有多么大的仇恨!
她伸出手去,情不自禁的抚上瑛娘仍旧带着红晕的脸庞,这样面容秀美的她,死后不得往生的痛苦,又该是如何剧烈。
然而手指一触,她便觉出指下皮肤一阵塌陷,半天都没恢复上来。原本粉嫩的脸颊,此刻化出一道坑来,玉中有暇。
何青收回手,这下,她终于肯定了,瑛娘不光是魂魄不得往生,连她的肉身也都被化为灵水,恐怕此刻,早被这梧桐树吸干吸的一干二净。
这样比之挫骨扬灰还要狠辣一百倍的手段,何青收回手站在那里,再仔细回想一遍瑛娘脑海中的话语,总觉得……不是她所想的这么回事。
“……大公子,大人曾于瑛娘有救命之恩,如今,如今,便请公子赐瑛娘一死吧!”
那句话犹如魔咒一般,在她脑海中重复,何青再看一眼她粉嫩的脸颊,终于确定——
此种情景,其实是瑛娘自己要求的。
三更,今天没有在懒人椅上码字,居然直到十一点才困,简直太好了!一定是这个懒人椅不对头,让我前段时间每天八九点就困的冷水洗脸都清醒不了!
第十章
正厅里,瑛娘此刻已经维持不住站立的姿势了,她斜斜倚靠在棺材边缘,半透明的身体里,一条又一条的银色流光正陆续涌向她的掌心,数量逐渐减少,直至最后一丝也透过手掌涌入中年男人的胸膛。
直到那银色流光半点也没有,她仿佛浑身力气都被卸掉,终于松了口气,软倒在地。
明觉赶紧绕过棺材,一把将她扶住。
“瑛娘。”
此刻,瑛娘原本红润的脸色已是彻底变成青灰色,连唇色也干涸又黯淡,仿佛枯萎的花朵。身形飘飘渺渺,倘若不是明觉虚虚拢着,恐怕这一会儿就要散到各处了。
那半透明的轮廓,更是几乎直接融入空气中,再难找寻。
“没啦!”
她叹息着,唇角艰涩的笑开来,如释重负。
明觉眼眶通红,看着她,感受着怀中已经没了重量和触感的身躯,他嘴唇颤抖着,然而几度将要开口,最终却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瑛娘在明觉的怀中艰难侧过头来,看着安静躺在棺木中那中年男人的身影,眼中涌出一抹淡淡的希冀来。
“有我提供的这些纯粹的灵力,大人他,无论如何可以再支撑三个月吧……”
“可以的,可以的……”
明觉哽咽难言。
“那就好。”
瑛娘叹口气:“真可惜,看不到帝流浆出世的胜景了。也不知道,待到大人醒过来时,还会不会记得,他曾救过一个卑微的妇人……”
“记得的!”
明觉闭上眼睛,喃喃道:“义父的记性如此好,从来不肯忘却一丁点的小事。瑛娘伴我们这么多年,无论如何,他都是会记得的……”
他嗓音微微颤动,肯定无比的回答着。
瑛娘笑了笑:“其实还是不记得的好……大人当初救下我们时,可从来没想过要我们报答的。”
“不过,我怎么会有大人那样好的品性呢?我只是个平凡人,如今内心深处,还是希望大人能够记得我的……”
她微微有些不好意思。
“明觉,带我看看外头的天空吧。这世界日新月异,是与当年完全不同的盛景。那么多的人都能吃饱饭,女子还可以进学……简直是我做梦都想不到的神仙居所。”
“如果有来世的话,真希望我能活在如今这个时代……”
她已经没了力气,说出的话也是气若游丝,声若蚊蝇,明觉若不是放大五感,无论如何,也是听不清的。
瑛娘正半昏半醒,脸颊突然一烫。
她回过神来,却发现明觉的眼眶通红,终于忍不住让那一滴泪珠坠下。
她自知失言,连忙用尽力气将手抚上明觉的脸颊,可如今魂力消退,身形飘渺,连手的形状都难以维持,明觉也不过感觉脸颊被抚了一抚,再多的,确是什么都没有了。
“明觉,不要在意这些,就算有来世,我也不是我了。如今,彻底的消散,于我而言,跟普通的生老病死也没什么分别。若不是有大人在,早在多年以前,我和我的孩子,也早就死了。”
“瑛娘,别说了……是我对不起你……”
泪意只在刚才那一瞬,这么多年,他的心,已经磨练的足够了。此刻,他的脸色又恢复一贯的冰冷如雪。
“我小时候,曾经希望,你会成为我的母亲……”
明觉喃喃道。
“瑛娘,”他看着怀中那几乎看不清五官的魂体,神色郑重的说道:“倘若我在争夺帝流浆中活下来,定会找到你的后人,许他一生一世的安稳。”
“我一定会活下来的。”他承诺道。
“不必啦。”
瑛娘浅笑:“那么多年了,孩子们早就不知道到第几代了,明觉,你从小是由我看着长大,说句僭越的话,在我心中,你就如同我的骨肉。后人过得如何,我如今是顾不到了。”
“来,好孩子,咱们王家的大公子,今天也带我出去,看看这风景吧。”
明觉沉默的弯腰将她抱在怀中,一步一步,缓慢的走出了正厅。
他身后,那具棺材里的人依旧安静的躺在那里,无悲无喜,无忧无怒,就如同过去近百年无波澜的时间。
院子当中,何青和林临正对着棺材中的陈瑛娘,束手无策。
“那……现在要怎么办呀?阿青姐姐。”
林临一脸郁闷的问道,这整整一棺材的符纸,是要揭掉呢,还是揭掉呢,还是揭掉呢?
何青也愁眉苦脸:“先等等吧,贴着这么多逆向往生咒的符纸,如果是瑛娘自己的要求的话,她的本意应该是困锁自身。”
就像她附身魏婷,夜里在小树林中为自己烧的符纸,都是为了将自己的魂魄锁在这片土地,不得往生。
可是……这么强制将已死之人的魂魄留在世间,又没有足够强大的怨念支撑,这番动作下来只会让魂体愈发痛苦,偏她还能忍住,蛰伏在魏婷的灵魂深处,不动声色地汲取她的力量,只为了最纯粹的灵力……这究竟是要做什么呢?
对古人来说,尸身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哪怕是现在,死者为大,尸身也是要妥善处理的。
可这样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却能狠下心来让自己皮囊里的血肉尽数化为灵水,供给这一棵看起来没甚作用的梧桐树……
这种种行为,图的到底是什么?
何青看着她脸上那一处违和的凹陷,不由有些后悔自己刚才下手没轻没重,瑛娘体内没有血肉支撑,尽管皮囊完整,外表依然娇艳如花,可那一处塌陷,是恢复不过来了。
对死者躯体做出这种事情,未免有些不敬。
但做都做了,何青只小小的纠结一番后,很快就又回过神来。
——总不能是有人特意炼化她的魂魄和躯体,以作炉鼎吧?比如让瑛娘积攒大量的灵力,最后再一举将她吸收?
何青想到这个可能,顿觉惊悚。
刚才那个男孩儿看起来不过是一二十岁的模样。可看他穿衣说话,结合瑛娘的记忆,分明是百年前的人物。偏偏如今还能维持这样青春的模样,难不成,真的是靠着一个又一个的炉鼎?
她瞬间警觉起来。
这个月订阅掉的不能看,成绩就像刚入v的时候,哭的力气都没了啊……
第十一章
就在何青陷入可怕的猜测中时,只见正厅门口,那一道淡淡的禁制光幕此刻波光流转,很快,便从里头走出一个人来。
何青和林临立刻转过身来,警惕的看着他。
——不警惕不行啊,背着人家把这树底下的尸身给挖了出来,虽然瑛娘干的不是好事,可难免也有些被抓包的尴尬。
这种感觉好奇怪啊……怎么没干坏事的却有点心虚……
何青心头纠结着。
谁知那个男孩,却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只是双手手臂微微前伸,似乎是拢着个什么。
何青和林临睁大眼睛仔细看去,目力用尽,才隐约从他的姿势当中,看出那一个虚无到无限接近透明的轮廓来。
这,这是陈瑛娘吗?刚才明明还好好的,怎么这一会儿的功夫,就魂力枯竭到这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