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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十一郎:……
他没耐心听他长篇大论那仙境的亭台楼阁与仙境主人的美貌,以他的见识,也不会信这个——虽然他和段荣那个老神棍关系不错。他估计就是哪个贵人家的妇人瞧见这少年生得标致,拐了去小住,谁想这个土包子当成了仙境,索性将错就错——也好掩人耳目。只问:“那花郎如何落到这个地步?”——那少年姓花,单名一个阅字,寒门出身,家中财货不少,却始终未能登大雅之堂。
那少年掩面泣道:“……是我唐突了仙子!”
李十一郎:……
他将花阅带回府邸。
李十一郎见这人见识虽短,字却写得不错,索性留用了作书记,素日跟在身边做些誊抄、书写之类的工作,有日顺路送九娘去瑶光寺礼佛,有车过去,掀起一角儿帘,露出半张美人面,花阅忽叫道:“仙子!”
他拼命朝着那车跑过去,但是那车还是渐行渐远,渐渐就看不见了。
花阅瘫坐在地上,面色苍白,喘息不休。
李十一郎没有派人追上去问是谁家车马——不过是妇人找点乐子,何必戳穿呢。他又不是登徒子。
那一面却久久不能忘,谁想今儿得了谜底。不知道为什么,又一个人笑了许久,想起来就笑。这位郑娘子淘气得很,想她如何装腔作势,解释园中花木、衣物,哄不解风情的小子说她是仙子——
却不知道后来为什么又恼了他。
李十一郎特意唤了花阅过来,细问:“……你说你唐突了仙子,到底怎么个唐突法?”
那小子在李家门下行走两月,别的不说,见识还是有所长进,当时羞愧道:“……让郎君看笑话了。”
李十一郎道:“你才进京中,不晓京中事,不足为奇——到底是怎么恼了她?”
花阅却摇头道:“我当时以为是,后来细想,该不是我的缘故。”他像是不敢有怨恨,眉目里始终有一丝难过。
那就是郑笑薇厌了这小子?李十一郎心里想,便是厌了,也不至于随手抛在路边,还剥了外袍,仅剩中衣。虽然运气好碰上他们,却还是少不得大病一场——能捡回条命也是运气。
他多问了几句,那小子不敢有瞒,问无不答,半晌,仍不得要领。这位郑娘子看上去并不像是喜怒无常的人物,没有个前儿还捧在手心里当宝贝,转眼就翻脸不认人还要一脚踩死的道理。
李十一郎一时想不明白,又有客上门,便打发了花阅出去。花阅那日穿的青色袍子,转身的时候,阳光从外头照进来,拉得影子颀长,有那么一个瞬间,李十一郎觉得自己见过这个人。
钦天监查过吉日,给嘉言定了婚期——因澹台如愿不能在京里太久,到秋后草枯马肥,柔然少不得越过长城进来打草谷,无论如何,澹台如愿都要赶回去坐镇,所以婚期亦不是太远,就定在六月。
嘉敏频频进宫,帮忙准备嫁妆。
昭诩就只有这两个妹子,嘉敏是从元明修的宫里出阁,那阵子兵荒马乱,也没人多给备点什么,后来再嫁周城,规格倒是上去了,但是再嫁的礼仪与初嫁又不一样。因此嘉言的婚事备得格外隆重和精细。
各处都在加班加点,或缝制嫁衣,或打制用具,或遴选婢仆。
到五月初,嘉敏无论如何都要与谢云然告假回家,谢云然心里盘算了片刻,笑道:“三娘是要回去贺驸马诞辰?”
嘉敏“嗯”了一声。
——她和周城重逢三年有余,第一年逢她丧父不久;第二年打司州;去年打夏州,也就今年赶上了歇在洛阳,她要在宫里不回,未免说不过去。嘉言的嫁妆有太后盯着,她也不是时刻走不开。
谢云然问:“打算办宴?”
嘉敏含混道:“兴许会……恐怕会有同僚、同乡上门致贺。”
谢云然又问:“那是打算在你府上,还是他府上?”
嘉敏想了片刻,只能摇头:“我不知道。”
如果她说要在长公主府办,周城想来也不会驳她,但是周城诞辰,来的都是男客,就需要有男子出面应酬——总不好叫受贺的人跑来跑去,虽然她府中有长史,终究不甚方便;再者,毕竟周父、周母、尉周氏都在大将军府。
谢云然动了动唇,最终却没有说什么。
第598章 惊喜
嘉敏这次进宫得久,周城在家里呆得也久。尉周氏都忍不住问:“公主在宫里要住多久?”
周城道:“她妹子出阁,又是远嫁,她也就这么些日子多陪陪她罢了。”
尉周氏不满:“阿弟在家时候也不是太久——豆奴说你九月又要出去?你们成亲这么久了,也没个动静。”
周城:……
他成亲才两个月,什么叫“这么久”了?她阿姐手里有了孙子,还想要侄儿?这也催得太丧心病狂了吧。
姐弟俩说笑了一通,晚饭已经备好。周城瞧见芈二娘身边多了个人,容色颇为清秀,服饰却不像婢子。心里略略奇怪。只是他一向不管她的事,便也没问。反是尉周氏问:“二娘新买了婢子吗?”
芈二娘道:“不是婢子。”
“那是——”尉周氏心思淳朴,对这个儿媳又一向满意,竟没拐过弯来。
“是郎君收的妾室。”芈二娘答道。
尉周氏絮叨道:“二娘有孕,豆奴也不知道体恤——”
“二娘你把头抬起来!”周城打断她。尉周氏吃了一惊。尉灿叫道:“阿舅!”
“把头抬起来!”周城重复了一句。
芈二娘道:“大将军——”声音里颇有恳求之意。周城冷着脸看尉灿,尉灿扛不住他的目光,低声道:“我、我不是——”“有意的”三个字还没出口,芈二娘插嘴道:“是我昨儿坐得久了,起身没留意,碰到了头……”
“不须你为我遮掩!”尉灿却冷冷道,“就是我打的,我自个儿的娘子,阿舅要为她打抱不平吗?”
“豆奴!”尉景瞧这甥舅能闹起来,登时喝了一声,“给你阿舅赔——”
话没说完,一道儿光划过去,随即“砰”的一声,酒盏已经落了地,尉灿抬头,额角一道血流下来。
尉灿看住周城,眼睛里似有血光,或者是怒火。他站起来,一脚踢开食案。案上汤汤水水洒了一地:“阿舅要是怜惜她,不妨自个儿纳了她,也省得她成日里哭丧,打量我娶的不是个女人是尊菩萨——”
“住口!”尉景喝道,“有你这么和你阿舅说话的吗!”
“是啊他是我阿舅,架不住有人一口一句‘大将军’——”尉灿积郁已久,都顾不得脸面,只管冷笑,“人前是只管贤惠了,他回来,连饭食都比素日里可口,可没一样为我准备的……”
“当初是豆奴你求的我,”周城气得不轻,他哪里能想到自己眼皮子底下,尉灿能生出这等心思,“若非我担保,芈家二老未见得就舍得把二娘给你。如今你这样混账——你自个儿到冀州去与阿昭说话。”
“阿——”芈二娘张张嘴,那个“舅”字怎么都吐不出来,有些事,像是只要不出口,就可以否认。她最终放弃了这个努力,只低声道,“……是我不好,我身子重,服侍不得郎君——”
“你也闭嘴!”周城气恼道,他不知道芈二娘这样一个能干利索的女子,怎么就变得这样唯唯诺诺了,“尉灿,你也不用吃了,这就去收拾东西,即刻启程往冀州去。阿昭饶你,我就饶你!”
他这里连名带姓叫出来,众人都知道是动了真怒。他从军已久,习惯了发号施令,虽则在座有他的父亲、继母,就是尉周氏与尉景的身份,也是能够训斥他。但是当此之时,竟无人作声。
厅中静了半晌,竟还是芈二娘求情道:“……大将军莫要恼郎君,他不过是、他不过是……”她挣扎着想要跪下去。
她这时候怀孕已经近五个月,未免动作艰难。
周城看着她,他与她相识这么久,哪里见过她这样狼狈。从前怎么清亮的少女,如今脸色蜡黄,身体笨重,而当初苦苦求她的那个人却半分也不怜惜,反而粗声粗气地道:“不须你假惺惺!”
周城“铿”地拔出刀来。
尉周氏赶紧道:“豆奴你就少说一句!”又恳求周城:“阿弟……豆奴年纪小,你做长辈的,可不能与他计较。”
尉灿梗着脖子道:“阿娘莫要求他——我认罚就是!”
周城抓起刀,就听得有个声音讶然道:“大将军这是要舞刀助兴吗?”
周城:……
众人:……
目光都往门口看去。
兰陵公主一袭鹅黄,明亮如月光,正笑吟吟走进来:“我来晚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得大将军赏口饭?”她原是想给他一个惊喜,按住底下婢仆没有通报,谁知道进门就瞧见这货怒气腾腾正拔刀。
周城干咳一声,还待要摆个架子,但是声音已经软了:“公主怎么来了?”
嘉敏笑道:“路过。”
周城:……
这时候已经走得很近了,他能清楚地看到她的口型,没出口的话:“……过来看你。”一时间的心花怒放。亦作不得声。她过来在他身畔坐下。像是到这时候方才看到席中站着的,跪着的。却笑道:“都是自家人,无须多礼。”
周城:……
尉周氏赶紧拉住儿子退了出去。芈二娘身边侍婢也赶紧扶起她。芈二娘却有些发怔。她想不到她会来大将军府,她不是一向都不来的吗?更想不到……她其实是有些日子没有见过她了。
她第一次见到她还是永兴元年六月,有人袭营。当时的容色枯槁。她还想过,原来公主也不见得美貌,不知道他为什么却对她念念不忘。
到这一日,她像是突然睁开了眼睛,看见她鲜妍明媚如春花。
枯败的是她。
她喉头动了动,连咽下口水都觉得艰难。
他已经完全忘掉她了,就这么眨眼功夫,他已经完全忘掉她了,忘掉她的委屈与痛苦,芈二娘低头,眼泪大滴大滴地落进盘中。她后悔了。她当时就不该负气……是离他远一点还是离她近一点。
然而勉强自己……她从前不知道这么难。
或者在别人看来,尉灿没有什么不好。他尽心尽力地待她,只是总是不对,总是不对,他不是她要的那个人。她宁肯服侍姑翁到很晚也不想回屋。他说她铁石心肠,他说就是块石头,这么久也该捂热了。
但是人心不是石头。人心其实是捂不热的。就像她捂不热他。她低着头,奈何地方就这么大,那些动静就不用抬头也看得见。周城召了歌舞进来,丝竹声原本该掩住他们低语。但是她偏偏就听到了。
他问她:“怎么突然出宫了?”
她笑吟吟道:“我夜观天象——”
“看到什么了?”
“看到破军大亮,于是掐指一算……”
“又算到了什么?”
“算到……有人长尾巴了。”
洛阳俗语,小儿过生称之为长尾巴。周城闻言不由失笑。他往常都在军中,年年月月都当平常过了。家中老老小小也没人给他记着这个。倒是这个在宫里忙妹子出阁的傻子心心念念想着他。
他捏了捏她的手:“一会儿我们就回家。”
“傻子!”嘉敏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