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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和离。”她静静地说。
帐外声音停了一会儿,像是措手不及。虽然他方才是这么给尉灿撂狠话,却总还存有一线希望。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何况他们还有孩子。但是他也听得出她声音里的决断。
周城微叹了口气:“待二娘身子好些——”
“我要搬出去住!”
周城:……
“还是让豆奴搬出去吧,二娘如今,却不方便动地方。二娘要不放心,我让阿竟给你写过户文书。以后这个宅子,就记在二娘名下,不得二娘允许,我阿姐也好,豆奴也罢,哪怕是我,都不能进来,这样——可好?”
周城等了一会儿,帐里没有声息。周城道:“二娘好生歇着,我明儿让——让半夏过来看你。”
帐里讥笑一声:“秦氏去冀州了,大将军不知道吗?”
周城:……
这些家长里短,他哪里能知道。尴尬了片刻,又说道:“许大夫留在宅子里,明日会过来给二娘把脉。”
他转身往外走。
芈氏透过帐,便只能看到模模糊糊一个背影。兰陵说“我不会把他还你,他也不会许我把他还你”——然而当初她的眼光是没有错的,这个人是好的,无论才能还是志气,还是情意,只是她得不到他。
她有足够的眼光,她没有足够的运气。
周城走出屋子,略出了口气。便看见他娘子在栏柱下看住他笑。不由懊恼,与她说道:“我也没料到,搬了出来他们还能闹。”
“郎君就别自作多情了,”嘉敏笑道,“人家这回闹的却不是你。”
周城:……
嘉敏低声与他说了,周城呆住:“你说……四叔?”顿足道:“豆奴这是从哪里说起,我四叔那么个人——”
倒不是说他四叔不好。
前儿谢冉出征,他是借了段韶和司马彦给他。谁想他四叔找上门来,死乞白赖地要出去打仗。他也拗不过他。他原是想,段韶性子沉稳,跟了去不吃亏;司马彦又机警,察言观色、见风使舵全挂子武艺,这两人都是能与谢冉共事。他四叔就不一样了——上次他四叔手下贪贿,他下手处理了,他一气之下,对准他的大将军府就是三箭。得亏没伤到人。除了他,哪个能容他。
他四叔要真与芈氏有奸情,会与豆奴客气?那真是太看得起他四叔的节操了。多看看他二叔好吗!
嘉敏是见识过的,只是骇笑。却说道:“他们这么着,还不如和离了呢,别留来留去,留出个仇来。”
周城道:“先这样吧,她要铁了心要和离我哪里拦得住。就只是——可怜了那孩子。”
“那孩子有阿姐呢。”嘉敏不以为然。
周城没有作声。刚才许之才与他说,没了的是个女孩儿,足月了。又说芈氏身子受损,再要受孕,怕是难了。
这让他总觉得有件什么事,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李十一郎嫁了妹子回来,天还没有亮。这一日的热闹,奢华,喜气,到这会儿都散了,就只剩下疲倦。
离家已经很近了,他下了马慢慢走。
他不想这么快回去,回去了又是一个人。他其实不习惯在那些姬妾身边睡到天亮。那些貌美的、伶俐的女子,有洁白的肌肤,袅娜的腰肢。他不知道哪里不对,总之是不对的。她们并不让他觉得暖。
夜风习习的凉。是秋天了。洛阳是他最熟悉的地方,最熟悉的气候,往北要冷一些,往西……他心里计算着谢冉的大军该走到哪里了。风声有些紧——他回头,有骏马如旋风,朝他卷过来。
“好俊的马!”他不由脱口道。
那马上女子冲他挑了挑眉:“上来!”
李十一郎:……
她向他伸出手,轻纱覆在她的手臂上。叮叮当当乱响的金钏儿,镶了绿的猫眼石,在暗夜里,仿佛折射月亮的光。
他想那必然是鬼使神差,他抓住她的手。
风在耳边,风在发梢,风在咫尺吐纳间,如兰如麝。
“我们这是去哪里?”
“尚书郎既然上了我的马,就是我的人了。我去哪里,尚书郎就跟我去哪里。”
“娘子要去哪里?”
“我去蓬莱!”
蓬莱是传闻中海上仙山。李十一郎脱口道:“骑马安能至?”
“尚书郎就这点不讨人喜欢,我说我能去,尚书郎何妨且信我能去?”
那是深夜里,马蹄踏在洛阳的长街上,还是初秋,大多数叶子还没有黄,但是木樨已经开始香了,簌簌地往下掉,掉在月光里,像是金粉。那马一直往前跑,跑得太久了,他忘了来处,也忘了来路。
风一直在吹。
她忽然勒紧马,笑了一声:“到了。”
横亘在他面前,是一艘巨大的画舫,那画舫足足有十余丈之长,锦绣铺地,遍点华灯,有悠扬的丝弦之声从舱中溢出来。
第627章 为难
周城撺掇嘉敏跟他去西山打猎:“……这时候山里野兽最肥,兔子多,野鸡傻,大虫肚子沉得能掉到地上来。”
嘉敏:……
“我上次和阿言进山,就碰到条大虫,阿言都吓懵了。”
周城不信:“你妹子那胆子,能给条大虫吓懵?”
嘉敏说:“我妹子那时候小。”
周城:……
在他娘子眼里,她妹子就没长大过。
“那后来呢?”
“后来王郎君——”嘉敏懒懒道,“不对,是十九兄,箭又射不准,惊了大虫,连累我们姐妹一番好吓,后来王郎君过来给赔的不是。”那时候她在萧南的庄子上养伤,萧南说要娶她。是很久以前了,她想。
周城说:“我叫人给娘子做了身骑装。”
嘉敏“咦”了一声:“问谁要的尺寸?”这人手段好,她的婢子来一个被他哄走一个,真真要不得。
周城双手一合,卡住她的腰道:“你猜?”
嘉敏:……
嘉敏又道:“我骑射不如你,上了山还得你停下来等我,也不能尽兴,何苦来?”
“又不是行军,也不赶时间,我这几日休沐呢。”周城道,“咱们不带太多人,早上出去,午时到山脚下庄子里——就从前我给你训兵的那庄子。那里有一口好泉。晚上就住山里,堆起火,我烤肉给你吃。山里的星星比城里看得清楚,就好像压在头顶上一样……”
嘉敏心里想她上次在西山过夜,压头顶上的可不是星星。因不是很想去,那人只管哄她,嘉敏被缠不过,只得应了。到次日,果然取了骑装来给她试,大红紧袖短衣,黑色宽裤,配的长靿靴。
素日里穿裙子不觉得,这会儿衣物上身,细腰长腿,倒有些英姿飒爽的劲儿。
周城忍不住夸道:“娘子穿这个好看!”
嘉敏哼了一声:“郎君这话说得,我素日里不好看?”
周城哈哈一笑。
嘉敏又道:“郎君千万要多带匹马,免得到半路上又说马瘸了,非得和人挤不可。”
周城摸了摸下巴道:“娘子好像提醒到我了……”
嘉敏:……
这是八月末,秋意渐渐深了。草木挂霜,阳光失去威慑力,又有风吹着,嘉敏也觉得惬意。和周城比了一程脚力,周城不肯让她,还在马背上翻筋斗嘲笑她。嘉敏气坏了,他又一勒缰绳,与她并骑。他挂在马上,尤能过来亲她。嘉敏森森觉得全天下的马都是她夫君亲生的。
果然午时到的庄子,时间掐得极准。
庄子里早备下食物、蔬果。两人多少用了些。正午日头晒,又多休息了半个时辰。嘉敏从未来过这处庄子,反而周城像主人,一一与她介绍,这里从前是兵营,他住这里,又如何操练。
他说:“我那时候总想三娘什么时候会过来……”
嘉敏想了想,那正是萧南逼得紧的时候。她亦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更不知道会有今日。她在他住过的屋子里转了转,屋中简陋干净。大概是后来一直没有人住的缘故,还留着那时的气息。
“……你阿兄倒是来过一次。”周城又说。
嘉敏想起来了:“那是李尚书兄妹——”话到这里,忽地一停。
“怎么了?”周城问她。
“没、没什么。”
“不说?”那人逼近她,一脸不怀好意。
嘉敏躲不过去,只得说道:“就是那阵子……做了一个梦。”
“梦见什么?”
近在咫尺,嘉敏伸手摸他的面孔:“……你。”
她梦见他的苍老,时光在他脸上的刻痕。在火光里。他说:“……他们总说我梦不到公主,是因为公主怨恨,不肯入梦。”他说:“……能得公主眼泪相葬,我这一生,也再没什么遗憾了。”那时候她几乎以为是诀别。然而后来她又梦见了一次,梦见他在深夜里逃亡,大雨,身后箭如雨下,紧追不舍的人。
周城笑道:“三娘也是可恶,要是想我,直接来看我不好,却自个儿日思夜想,我也不能知道。”他口中这样说,心里却在诧异:三娘说梦到我,是梦到什么了,为什么她眼睛里这样悲怆?
一行人在庄子上盘旋了近一个时辰,又往山上进发。枯草与阳光把山路铺陈得金子一般,间或有小朵的雏菊。
待到得目的地,侍从散开来,一时间鸡飞狗跳。
嘉敏看准了一只草丛里探头探脑的灰兔子,才拉开弓,就听得“嗖”的一声,箭擦着她过去,那兔子就没来得及多看这个世界一眼。
嘉敏:……
第几只了!
那人笑得可恶,让人想上去挠他个满脸花!
嘉敏气不过,纵马就走。周城又追上来。她快,他也快,她慢,他跟着就慢下来。总维持个并驾齐驱的局面。渐渐就走得远了。侍从见公主与驸马闹,也不敢靠近,只远远跟着。嘉敏气鼓鼓地道:“郎君不是说要给我打个鹿回去做靴子吗,总跟着我,可什么都打不到。”
那人就只是笑。
嘉敏道:“有本事下次阿言回来,你和她比比去!”
周城道:“我又不傻,赢了你妹子能有什么好处,没的还吃你挂落——远不如赢了娘子你来得实惠。”
嘉敏扬起鞭子抽他,他硬生生就挨了。
嘉敏奇道:“你傻了,怎么不躲?”
周城笑道:“娘子再抽一次试试。”
嘉敏:……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嘉敏拈着鞭子还在犹豫中,那人已经等不及,纵马过来,腰略低,伸手一捞,那鞭梢便落在他手里,再一用力,嘉敏硬生生被带了过去,被抱了个满怀。
嘉敏:……
面面相觑的两匹马。
“又不缺马!”嘉敏气恼道。
“我这里缺人!”周城笑嘻嘻地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嘉敏就觉得两匹马的脸上写满了困惑。她不得不蜷在那人怀里,听外头风声灌进来。
越跑越快,也越跑越偏了。
“小心有狼出没。”这时候天色已经不是很早,山林里隐隐听得到野兽咆哮。寒鸦振翅,瑟瑟落下来一片一片的光羽。
“到了。”
嘉敏探出头来,登时怔住:前头已经没有路了,底下就是山崖,无遮无碍的霞光铺天盖地。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烈的霞光,那霞光气势汹汹地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