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一世书城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人民文学0701-第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柴旺苏醒时;是初二的早晨了。他躺在炕上;觉得自己像一团棉花;轻极了。他闻到身边有久违的艾草的气息;便吃力地歪过头;一看;柴旺家的坐在炕沿;正看着他。她做新娘时;为了使身上有香气;就熏了艾草;那是柴旺最喜欢的香气;是种苦中带着清香的气味。夏天时她喜欢采了艾草;晒干了备用。这些年兴许是被艰辛的生活给磨的;她已经忘了熏艾草了。 
柴旺虚弱地对老婆说;艾草香可真好啊—— 
柴旺家的刚要说什么;门声一响;刘英和顺顺来了。顺顺穿着一件绿棉袄;脸蛋红扑扑的;提着一个绿地白花的布袋。刘英说;顺顺刚下火车;她除夕没有赶回来;是看柴高去了。 
顺顺先是给柴旺夫妇拜了年;然后落落大方地告诉他们;柴高长高了;生了一脸的青春痘。他在监狱里学会了拉手风琴;是文艺队的骨干分子呢。他托顺顺给家里带回了一样礼物;是他亲手做的。 
柴旺挣扎着坐起来;急切地说;快拿来让我看看。 
顺顺从布袋中取出了礼物;原来是个方头方脑的麦秸垫!柴旺刚要说;这东西有什么好;顺顺把它翻转过来;只见浅黄色的麦秸上勾勒着一个大大的福字!那福字不是用笔写出来的;而是用绿布条缝起来的。这个绿色的福字看上去就像探向水面的柳枝;充满了生机。 
柴旺看了柴旺家的一眼;说;真好看啊。 
柴旺家的说;他还有这手艺;出息了。 
顺顺全然不知大人之间发生的事情;她眉飞色舞地说;柴高做了俩呢;我家也有一个! 
柴旺不吭声了。柴旺家的轻声嘟囔一句。儿子随爹啊。 
刘英低下了头;用手指弹了弹衣襟;虽然说那上面并没有灰尘。 
顺顺的肚子突然发出一阵布谷鸟似的咕咕的叫声;顺顺笑着说;我饿得前胸贴后脊梁了;我爸可能煮好冻饺子了;我先回去了!说完;拉开门一溜烟地跑了。 
刘英抬起头;说;你们可能还没吃早饭吧;我也回去了。 
柴旺乞求地看了柴旺家的一眼;期待她能送送刘英。 
柴旺家的咬了一下嘴唇;还是送刘英出门了。 
刘英出了柴家的门;对柴旺家的说;王姐。邻居住着;你还送我;谢谢啊。 
刘英见柴旺家的皱着眉;以为她不喜欢别人称呼她的姓;就改口说。莲花姐。有空过来坐啊。 
柴旺家的终于忍受不住了;她大声地吼着:我是柴旺家的! 
刘英松了一口气。她柔声说;柴旺家的;回吧。 
柴旺和柴旺家的一起吃了早饭;饭后;柴旺举着儿子做的那个福字;挨个门地比划;不知该挂在哪扇门合适。柴旺家的呢;她感觉今天太阳很好;风不大;不想闲在家里;就拿起麻袋和铁挠子;推起自行车出了家门;打算拾捡点烧柴。出了巷子;上了水泥马路后;她习惯地朝北山驶去。快到贮木场时;突然看见一只麻雀在一个脸盆大的雪窝里蹦跳;那雪窝是那么的眼熟;她蓦然想起这雪窝是自己坐出来的;那天她在那儿痛哭了一场。直到这时;柴旺家的才反应过来;贮木场已经是不能来的了。 
柴旺家的伤感地掉转车把;朝乌吉河畔驶去。乌吉河畔没有树皮;能做烧柴的;只是干枯的柳树枝桠和漆黑的树桩。对付它们;是需要斧子和锯的。她很后悔没有带上它们。 
'责任编辑 杨 泥' 

 


余震



2006年1月6日 多伦多 圣麦克医院 

沃尔佛医生走进办公室的时候;看见秘书凯西的眉毛挑了一挑。 
“急诊外科转过来的;等你有一会儿了。”凯西朝一号诊疗室努了努嘴。 
沃尔佛医生挂牌行医已经将近二十年了。在还没有出现一个叫亨利;沃尔佛的心理医生的时候;早已存在着一个叫凯西;史密斯的医务秘书了。凯西在医院里已经工作了三十三年;可谓阅人无数。这无数的人犹如一把又一把的细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打磨着凯西的神经触角;到后来凯西不仅没有了触角;甚至也没有了神经;所以平日极难在她脸上找到诸如惊讶悲喜之类的表情。 
沃尔佛医生立刻知道;他碰上一个有点劲道的病例了。 
“《神州梦》的作者;刚被提名总督文学奖。上周六CBC电视台‘国情’节目里有她一个小时的采访。” 
沃尔佛医生嗯了一声;就去拿放在门架上的病历;匆匆扫了一眼边沿上的名字:雪梨·小灯·王。 
“急救车晚到十分钟;就没她的小命了。”凯西做了个割腕的动作;轻声说;“自杀。” 
沃尔佛医生翻开病历;里面是急诊外科的转诊报告。 
性别:女 
出生日期:1969年3月29日 
职业:自由撰稿人 
婚姻状态:已婚 
孕育史:怀孕三次;生育一次(有个13岁的女儿) 
手术史:盲肠切除(1995);人工流产(1999;2001) 
病况简介:严重焦虑失眠;伴有无名头痛;长期服用助眠止疼药物。右手臂动作迟缓;X光检查结果未发觉骨骼异常。两天前病人用剃须刀片割右腕自杀;后又自己打电话向911呼救。查询警察局记录发现这是病人第三次自杀呼救;前两次分别是三年前及十六个月前;都是服用过量安眠药。无犯罪及暴力倾向记录。 
转诊意见:转至心理治疗科进行全面心理评估及治疗 
附件:警察局救护现场报告 
病人日用药品清单 
病人过敏药物清单 
沃尔佛医生推门进去;看见沙发上蜷着一个穿着白底蓝条病员服的女人。女人双手圈住两个膝盖;下巴尖尖地戳在膝盖上。听见门响;女人抬起头来;沃尔佛医生就看见了女人脸上两个黑洞似的眼睛。洞孔大而干枯;深不见底。沃尔佛医生和女人对视了片刻;就不由自主地被女人带到了黑洞的边缘上。一股寒意从脚尖上渐渐爬行上来;沃尔佛医生觉出自己的两腿在微微颤抖;似乎随时要失足坠落到那两个万劫不复的深渊中。 
女人的嘴唇动了一动;发出一个极为微弱的声音。与其说沃尔佛医生听到了女人的话;倒不如说沃尔佛医生感觉到了耳膜上的一些轻微震颤。过了一会儿;那些震颤才渐渐沉淀为一些含义模糊的字眼。 
沃尔佛医生突然醒悟过来女人说的那句话是“救我”。 
女人的话如一柄小而薄的铁锥;在沃尔佛医生的思维表层扎开一个细细的缺口;灵感意外地从缺口里汩汩流出。 
“请你躺下来;雪梨。”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之后;女人身上的蓝条子渐渐地平顺起来;变成了一些直线。女人的双手交叠着安放在小腹之上;袖子翻落着;露出右腕层层缠绕的纱布和纱布上一些形迹可疑的斑点。 
“闭上眼睛。” 
女人脸上的黑洞消失了;屋子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谧。 
“雪梨。你来加拿大多久了?” 
“十年。请叫我小灯——那才是我的真名。” 
“中国名字吗?” 
“是的;夜里照明的那个灯。” 
“小灯;你对两方心理治疗学理论了解多少?” 
“弗洛伊德。童年。性。” 
女人的英文大致通顺;疑难的发音有些轻微的怪异;却依旧很容易听懂。 
“那只是其中的一种。你是怎么看的?” 
“一堆狗屎。” 
沃尔佛医生忍不住轻轻一笑。 
“小灯;上一次发生性行为;是在什么时候?” 
女人的回应来得很是缓慢;仿佛在进行一次艰难的心算。 
“两年零八个月之前。” 
“上一次流泪;是在什么时候?” 
这一次女人的反应很快;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和停顿。“从来没有流过眼泪;七岁以前不算。” 
“小灯;现在请你继续闭眼;做五次深呼吸。很深;深到腰腹两叶肌肉几乎相贴。然后放慢呼吸节奏;非常;非常;非常缓慢。完全放松;每一丝肌肉;每一根神经。然后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两人都不再说话;屋里只有女人先是深沉再渐渐变得细碎起来的呼吸声。女人的鼻息如一条拨开草叶穿行的小蛇;窸窸窣窣。草很密;路很长;蛇蜿蜒爬行了许久;才停了下来。 
“窗户;沃尔佛医生;我看见了一扇窗户。” 
“试试看;推开那扇窗户;看见的是什么?” 
“还是窗户;一扇接一扇。” 
“再接着推;推到最后;看到的是什么?” 
“最后的那扇窗户;我推不开;怎么也推不开;”女人叹了一口气。 
“小灯;再做五次深呼吸;放松;再推。一直到你推开了;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女人的呼吸声再次响起;粗重。缓慢;仿佛驮兽爬山一样的艰难。 
沃尔佛医生撕下桌子上的处方笺;潦草地写了两张便条;一张给凯西;一张给自己。 
给凯西的那张是:立即停用一切助眠止疼药物;改用安慰剂。 
给自己的那张是:尽量鼓励流泪。 

1976年7月24日 唐山市丰南县 

李元妮在一条街上挺招人恨的。 
李元妮是她在户口册上的大名;其实在街坊嘴里;她只是那个“万家的”——因为她丈夫姓万。街坊只知道她丈夫姓万;却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名字;所以众人只称呼他“万师傅”。当然万师傅只是当面的叫法;背后的叫法就很多样化了。 
万师傅是京津塘公路上的长途货车司机;一个月挣六十一块钱工资;比大学毕业的技术员还多出几块钱。万师傅个子极为壮实;常年在路上奔走;晒得一脸黑皮。十天半个月回趟家;搬张小板凳在门口一坐;高高卷起裤腿;一边搓脚丫子上的泥垢。一边吧嗒吧嗒地抽闷烟;那样子和搂草耙土的乡下人也没有太大区别。别看万师傅一副土老帽儿的样子;他却是一条街上见过最多世面的人。万师傅常年在大城市之间走车;大城市街角里捡起来的一粒泥尘;带回小县城来也就成了时兴。虽然万师傅对自己很是苛省;但对老婆孩子;却是极为大方的;每趟出车回来;总是带回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东西。所以万家无论是吃的穿的还是用的;和一条街上的人都有些格格不入。 
李元妮招人恨;除了丈夫的原因;也还有她自己的原因。李元妮上中学的时候;曾经被省歌舞团挑上;练过几个月的舞蹈。后来在一次排练中摔成骨折;就给退了回来。李元妮回来后没多久就嫁了人;过了两年又生了孩子。同样是人的媳妇人的妈;李元妮和街上那些媳妇那些妈却很有些不同。李元妮的头发上;永远别着一枚塑料发卡;有时是艳红的;有时是明黄的;有时是翠绿的。那发 

卡将她的头发在耳后拢成一个弯月形的弧度;衬着一张抹过雪花膏的脸;黑是黑;白是白。李元妮的外套里;常常会伸出一道浅色的衬衫领子;有时尖;有时圆;有时锁着细碎的花边。李元妮的衣兜上;常常会缝着一颗桂圆色的或者砖红色的有机玻璃纽扣。李元妮穿着这样的衣服梳着这样的头发;一踮一踮地迈着芭蕾舞的步法行云流水似的走过一条满是泥尘的窄街;只觉得前胸后背贴满了各式各样的目光;冷的热的都有。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目光;这些目光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早夭的演员生涯留给她的种种遗憾。 
这一天万家院子里很早就有了响声;是李元妮在唱歌。李元妮的歌声像是有了划痕的旧唱机;一遍一遍地转着圈循环着——因为她记不全歌词。 
温暖的太阳啊翻过雪哦山 
雅鲁藏布江水哦金光闪闪啊啊啊 
金光闪闪;金光闪闪…… 
街坊便猜着是万师傅回家了。只有万师傅在家的日子里;万家的“那个”才会起得这么早。果然;李元妮的唱机还没转完一圈;屋里就响起一阵滚雷似的咳嗽;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那是万师傅常年抽烟造下的破毛病;万师傅呸的一声吐出一块浓厚的痰;连声喊着他的一双儿女:“小登小达;再不起来我和你妈就走了。”这天万家四口人是盘算好了去李元妮娘家的——李元妮的小弟在东海舰队当兵;正赶上在家歇探亲假;李家的七个兄弟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