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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躺在木板床上,叹着气对薛明说:“我是真不愿到这个鬼地方来呀!我真不明白,别人不了解我,难道总理还不了解我?”说着,他坐了起来:“洪湖的事我可以考虑,其他事情都是林彪对我的陷害。我在旧社会见过各种人,碰到过各种主义,选择来选择去,最后认定只有共产党才能救中国。从此以后,我就把自己的一生献给了共产党和共产主义。两把菜刀闹革命、北伐、南昌起义、陕甘宁、晋西北,谁不知道我贺龙?毛主席不是赞扬过我吗?我要回去,找他们算帐。”
周恩来的“正式谈话”,看来深深地刺痛了这位一生对党忠心耿耿的老元帅。敌人的诬蔑,他不在乎;党的误解,他很难承受。他起身穿上鞋,走到院子里,望着周围象要压下来的高山,叹了口气,又走了进来,颓然坐下。他象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雄狮,整日烦躁不安,坐卧不宁。
周恩来的“正式谈话”,给他的压力实在太大了。据薛明说.这段日子里,贺龙同她的谈话,反反复复都是围绕着这次谈话的。
贺龙对她说:“说我背后散布林彪历史上有问题,这完全是无稽之谈。说我到处夺权,不宣传毛泽东思想,也是林彪他们编造的。你有证据吗?能有人相信吗?这话听起来厉害.实际上,完全是胡扯。”
谈起洪湖的“肃反”,他感到委屈。他说:“湘鄂西‘肃反’。说我要负多大责任,我想不通。当时,我不是‘肃反委员会’的委员,审讯、杀人我都不知道。”“过去,同逸群曾经跟我说过,要警惕‘老鸡婆’(机会主义分子),我懂得什么‘老鸡婆’?我参加党才那么几年,政治水平只有那么高。要说我当时作为最高负责人之一,最终没有保住段德昌这样的一大批好同志,使党的事业受到了损失,我是有责任的,但也不能各打三十大板。那样是不公平的。”
过了一些日子,贺龙的心情平静了一些。他开始用读书、看报来消磨这难熬的岁月。书,只有一套《毛泽东选集》,报纸到给了两种:《人民日报》、《解放军报人
当时的中国,已经失控,到处都在夺权。各有背景却又观点相异的派别为夺权争斗不休,甚至动用武力。打、砸、抢。机之风蔓延全国。军队也乱了。当时担任全军文革小组组长的徐向前元帅在《历史的回顾》一书中是这样叙述的:“当时,军队乱得一塌糊涂。各大军区的主要领导同志纷纷来京,住在京西宾馆‘避难’。驻京部队的许多领导干部,有的被一派揪走,有的被一派成起,不知下落。各地的‘造反派’无法无天,到处哄抢档案、查抄文件、冲击军事机关、抡劫武器弹药……军队指挥失灵,无法担负战略任务。我们叫天天不应,叫他地不灵。”
贺龙读着报纸,心似潮涌,忧心如焚。他对薛明说:“这是要不得的啊!连起码的生产都不搞了,将来人民吃什么、穿什么呢?”“建国这么多年,大运动经历了好几次,难道还有这么多反革命,还有那么多的组织和干部需要打倒和砸烂吗?”
晚上.他又拿起一张报纸,抖动着说:“洪湖大搞‘肃反’时,有多少好同志呀!都是忠心耿耿的,能打仗,有本事的,都被诬陷为改组派而杀掉的,啊,一滩滩的血,真是血的教训噢!把革命的同志当作敌人对待,是要不得的呀!我真担心有人再搞这一套。”
这个时期,中国的报纸在报导重大政治活动时,都要刊登出席会议人员长长的名单,这也是一种政治晴雨表。贺龙在百无聊赖中,也养成了看名单的习惯。每当地看到一个熟悉的干部名字时,嘴角上会挂着笑意;发现过去同他一起战斗过的老干部不见了,便会自言自语地说:“大概又和我连到一起了。要是我能出去,替他说上句把话就好了。”
他仰天长叹,无法释怀。
老俩口相濡以沫,在西山共度艰难。这里用水要自己从外面抬。一个下雨天,夫妇俩往屋子里抬水的时候,薛明叮嘱说:“你当心点,地下滑。”
贺龙笑着说:“不要紧,你也小心点。”
话刚说完,贺龙脚下一滑,“咕咚”一声,摔在台阶上,水泼了一身,腰也扭伤了。
贺龙疼痛难忍,顺口说:“腰扭了,能找个热水袋敷一敷多好。”
“到哪里去找热水袋呀?”薛明感到为难。想着想着,她笑了,对贺龙说:“我来给你做热敷。”
她能做热敷?用什么做?贺龙感到茫然。
只见薛明紧搓双手,把手心搞热了,然后,按在贺龙扭伤的地方。
贺龙感到了一股热流,不知是薛明的手热,还是他自己的心热。心想,真难为她了。他幽默地说:“想不到,薛明的两只手还是个小小的发电厂呢!”
贺龙的头发、胡子长了,薛明用做衣服的剪子给他理发、修胡子。她哪里会理发?不过是把头发剪短一点而已;胡子嘛,到修得比较整齐。贺龙用手摸摸头发和胡子,对薛明说:
“很好。薛明还真行,同北京饭店理得也差不多,完全可以去参加宴会了。”
“啊呀,你就不要穷开心了。”薛明笑了。
贺龙望着窗外高耸的青山说:“我币是穷开。O。他们越是迫害我,我贺龙越应该是贺龙的样子。”
这是他的心声,他是不会屈服的。他要用各种可能的办法同迫害他的人斗到底!
在西山的日子里,夫妇俩已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但他们却在为自己的孩子而耽心。
贺龙有四个孩子:贺捷生、贺鹏飞、贺晓明、贺黎明。贺龙知道,那些人是不会放过他的孩子的。在西花厅住着的时候,他听说北京大学和清华大学的“造反派’”正在抓捕他的孩子。杨德中、杨青成送他们到西山,临走的时候,贺龙拉着杨青成的手说:
“大老粗,今后我们会见面的。有件事拜托作,你要替我保护好孩子,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给抓去呀!”
杨青成点了点头。
现在,已经过了两个月了。孩子们怎么样了呢?有没有被抓走?到哪里去了?还活在人世吗?贺龙日夜思念,心急如焚,但却闭口不言,从不向薛明提起。薛明是很爱孩子的。贺龙怕触动做母亲的那根最脆弱的神经,增加她的痛苦。她已经被我连累了,不能再让她的心灵受伤害了。感情多么丰富细腻的元帅啊!他不只是一个能征惯战、使敌人闻风丧胆的老帅,也是一个有血有肉。有喜怒哀乐的普通人!
其实,薛明也在天天思念他的孩子,日夜为孩子的命运煎熬着。她是个母亲啊!她内心的痛苦比贺龙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她也从不谈起孩子,怕的是引起贺龙的耽心。他身上的压力已经够大的了,怎么能再把这份痛苦给他加上去呢?薛明曾经瞒着贺龙,向中共中央组织部提出:作为父母,很想念孩子,能不能让我们见见他们。然而,沓如黄鹤,没有答复。从此,她只好把思念的眼泪往肚子里流。
3月下旬,杨德中代表周恩来到西山看望他们,对贺龙说:“老总有什么事要我办吗?”
贺龙终于憋不住对孩子的思念,对杨德中说:“我的孩子现在不知怎么样了?我这个父亲保护不了他们,总可以知道他们的下落吧?我想请总理帮助我找找孩子。”
杨德中说:“老总,我回去就向总理汇报。”
几个月过去了,还没有音讯,贺龙十分担心。一天,警卫人员递给他们一封信。谁写来的信?他们到西山来是秘密的,大概除了周恩来,别人都不知道,谁能写信给我呢?贺龙疑惑着。薛明已经打开了信封。
“是幺女的信!”薛明高兴得叫了起来。
孩子来信了,这太好了,怎么能送到这边来呢?他明白了,这一定是周恩来派人找到他们的。真要感谢总理啊!
贺龙推想得没有错。
周恩来听了杨德中的汇报,马上就派人去找。皇天不负苦心人。他终于找到了躲在何香凝老人那里避难的贺龙的小女儿贺黎明。
何老的住室,是中央规定不许任何人冲击的“禁区”。贺黎明.躲在这里自然比较安全。周恩来让她给爸爸妈妈写封信。
贺龙从薛明手上接过信纸,戴上老花镜,认真地看了好几遍。
贺黎明在信上说:我很好,很想念爸爸妈妈。哥哥(贺鹏飞)、姐姐(贺晓明)隐姓埋名在一只海船上劳动,表现也很好。八级大风也不晕船,水手们对他们很爱护。
后来,薛明才知道,三个孩子在走投无路之中,打电话给廖承志夫人经普椿。廖家素来尊敬贺龙。经普椿马上找到了正在中南海避难的廖承志。
廖公一听,立即回答:“收下他们,全部收留,再难也要收留。”
这样,贺鹏飞带着妹妹晓明、黎明住进了廖家,可是,住下以后,他们才知道,廖叔叔处境亦很艰难。他们三个人住在这里,目标太大了,会给廖叔叔带来更多的麻烦。兄妹三人商定,另觅。藏身之所。
第二天一早,他们向经普椿倾吐心迹,说明去意。经普椿说什么也不同意,但是,鹏飞兄妹去意甚坚,最后,只得把十六岁的小妹黎明留在了廖府,兄妹两人拿着经普椿给的钱和粮票,藏躲于茫茫人海之中。后来,隐姓埋名到一只海船上做了苦工。
有一天;廖公获准悄悄回家看望何香凝老人。他把黎明拉到身边说:“好,好,你就住在这里。”
他又告诉经普椿说:“实在危急,就用妈妈这把保护伞。”
就这样,贺黎明躲在何香凝的居室里,渡过了最险恶的日日夜夜。
贺黎明这封短短的信,给两位日思夜想的父母,带来了无比欢乐。一连几天,贺龙都十分兴奋,他心上的石头落了地。他一遍一遍地读着这封信,不时地念叨着:“幺女哟,我们的幺女来信喽!”
一天,他突然对薛明说:“我要给幺女、小龙他们写信。”
薛明理解贺龙的心情,说:“写吧,我来写。”
“不,我写。”贺龙有生以来从未给自己的孩子写过信,这次却要自己动笔了。
他戴上老花镜,伏案写起来。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隔一段日子,就要给孩子们写一封信。他在给小龙(贺鹏飞)的信中说:“今后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你要跟着共产党干革命,这个决心不能有丝毫动摇。”
其实,他写的信,只能是做父母的一种自我安慰。这封封充满父爱深情的信,孩子们是一封也收不到的。
孩子有了着落,现在只等着秋天的到来了。贺龙在盼望着秋天。
薛明这样描述说:“从树上出现最初一片黄叶的时候,贺龙同志就时时掀开窗帘的一角向外眺望了。他久久地望着山下不远处通往北京的那条公路,直到掀着窗帘的手酸麻了,才怅然地离开。可是,过不了一会,听见点什么响声了,他又踱到了窗前。每逢这样的时候,我就心头发酸。我知道,他心里老记着年初和周总理告别时总理说过的话:‘到秋天我去接你回来。’”
他能盼望到什么呢?我的老天爷。
西山的树叶一片片地枯黄了,在萧瑟的秋风里,满山飘落。周恩来没有来接他。贺龙没有失望,还在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