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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顾若离的面前,身前落下阴影,她平视只能看见赵勋的胸膛,深蓝的潞绸直裰,洗的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褶皱,服帖的套在身上,顾若离看着他的衣角被风轻撩微动,却觉得面前被撕裂了一道深不可见地的裂缝,她此刻正站在悬崖峭壁上。
赵勋缓步走了过来。
“要走?”吴孝之一愣顿时拦着她,“霍姑娘,别走啊!”
赵勋和吴孝之极其精明,她只有以退为进,才能不被他们看出她的目的。
顾若离目光微动,却是抢先朝吴孝之行了礼,道:“先生,我也正有话要和您说。胡千总的腿上已好了七分,剩下的只要好好调养就成了。”她微微一顿“想问问先生,我们何时能走。”
“霍姑娘。”吴孝之凑过来迫不及待的,“老夫有事和你说。”
胡立没有多言,微微颔首回了军帐。
顾若离失笑,摇头道:“不累,劳先生费心了。”话落才想起一直没离开的胡立,笑道,“胡千总快去歇着吧,你的腿不宜久立。”
等杨大夫一行走了,她才回头和吴孝之行礼:“先生!”吴孝之满脸的笑容,高深莫测的看着顾若离,摇着扇子道,“霍姑娘不必多礼,站了许久了累了吧,快进去歇会儿。”
“慢走。”顾若离回礼,送三人各自上车离开。
三个人又站在门口聊了许久,杨文治道:“家中族弟身体有恙,老夫不敢多留,就此告辞!”
刘大夫在一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偷偷离方本超远了些。
方本超只觉得热血一下子冲到了头顶,他激动的接过药方,咳嗽了一声,道:“太客气了,医者本分都为救人,本是一家,不分彼此谈何得罪,黄大夫见外了。”
黄大夫将药方还给方本超,抱拳道:“方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顾若离点头应是。
杨文治又道:“我府中好寻,你在城中打听杨府,便就能找到了。”
杨大夫名文治,表字谨怀。
“您太客气了。”顾若离郑重收了名帖,见上头写着杨谨怀,便恭谨收起来。
要知道一张病方,一列名药大多时候是一个大夫一个医馆的立足之本,便是他也自问做不到。
“这是老夫的名帖。”杨大夫拿了名帖出来,“说起来老夫的孙女和霍大夫年纪相仿,若他日霍大夫要去延州,定要去家中小住几日,老夫定倒屣而迎恭候大驾。”他这样不但是因为顾若离医法周全精妙,更是钦佩她无私之举。
顾若离是真的惭愧,回道:“这得亏方前辈和刘前辈相助,不然也不会有这样的效果。”
杨大夫摆着手,摇头道:“实不相瞒,这样的伤老夫若全心治,应也有**分的把握,但却至少要半年的时间才能有这样的效果,姑娘不过用了六天,老夫不得不佩服啊。”
“受不得。”顾若离扶着杨大夫,“杨前辈,您这是要折煞小女!”
将军说的对,稍后她便问顾若离病症的事情。
他还是小看这小姑娘了啊。
吴孝之心里却已经明白过来了,这世上从来没有巧合的事,若非有扎实的医学知识,顾若离是不可能做到这些的。
如此清傲的人,居然给一个小姑娘行礼。
杨大夫身份不同,声名远播很有威望,请他来时恰逢他弟弟杨大人生病,若非报了赵勋的名字,他绝对不可能来。
陈达吞了吞口水,和吴孝之对视一眼满脸惊愕。
赵勋面露讶异。
这感觉……他很想哭啊。
方本超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蹭着谁的光,受医圣的大礼。
024 道别
鹿子的嘴巴张着,足能塞个鸡蛋,他一脸惊恐的看着顾若离,指着她结结巴巴的道:“大夫?”又
鹿子不服气,却也奇怪:“掌柜的,你做什么护着这个丑丫头,她不过是个乞丐……”方本超喝道,“住口!霍姑娘是大夫,我都想要拜为师长了,你要再说这大逆不道的话,回去就给我收拾东西滚蛋。”
顾若离从来不喜欢耍嘴皮子,她沉默的看着鹿子,鹿子气的跳脚,方本超又是一脚,喝道:“霍姑娘怎么可能打你,就算打你也一定是你有错在先,给霍姑娘道歉。”
“掌柜的。”鹿子龇着嘴,指着自己的牙齿,“我的牙,就是她打掉的。”
鹿子点着头,视线一转随即啊了一声,指着顾若离道:“是你!丑丫头。”他话一落,方本超照着他的脑袋狠抽了一巴掌,“怎么说话,跟霍姑娘道歉。”
“回去有赏。”方本超乐呵呵的,指了指驴车对顾若离道,“霍姑娘,我们走吧。虽比马车差点,但好过两条腿!”
鹿子嘻嘻笑了起来:“有我,掌柜的放心。”
方本超白了鹿子一眼,道:“算你小子有点眼色,这几天铺子里没事吧?”
“掌柜的。”鹿子将车停稳跳下来,惊喜的道,“我终于见到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方本超摆着手,忽然快走几步越过土坡,朝官道上挥着手:“鹿子,这边!”他话落,顾若离就看到一驴车,嘚儿嘚儿的朝这边跑了过来。
恐怕她是走不了的。顾若离笑道:“给方前辈添麻烦了。”
“……你不去我医馆,那就让我送你们去固城吧,我的伙计应该就快到了。”方本超朝胡立抱了抱拳,和顾若离往外走,“总比你们步行妥当也省力。”
顾若离点头应是。
“霍姑娘。”方本超还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到时候一定要去。”
两个人眼见着就要争执起来,顾若离噗嗤一笑:“两位前辈别争了,我和兄长还有要事要办,若是将来我们再回合水,一定会去拜访二位前辈。”
刘大夫这一次没有谦让,他拉过方本超,飞快的道:“去老夫那边,我医馆较大在固城颇有名气,姑娘若是去……”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方本超瞪着眼睛推开了,“什么你那里比我的地方大,你比过不成,不准喝我抢人。”
“霍姑娘。”方本超和刘大夫拥过来,方本超道,“我们今天也告辞了。你无处可去,不如去我家吧,我开了个医馆虽然不大,可保你衣食无忧应该不成问题。”
“保重!”胡立点头,紧紧抿着唇。
“胡千总客气了,医者本分,我应该做的。”顾若离笑道,“不过,往后若再有此类小伤切不可马虎大意,身体和命都是自己的,你若都不在乎,别人更加不会放在心上。”朝胡立笑笑,“保重!”
“好。”胡立点头,腿伤好没好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从最初的痛不欲生,到渐渐减轻,从溃烂流脓到如今的结痂康复,从他夜夜不能寐,到现在一觉天明,他感觉最为直接,“往日多有得罪,望霍姑娘原谅在下。”
顾若离既然说走,就必然要有走的样子,她收拾了一番笑着和胡立道:“你的腿已经好了六成,接下来的内外用的药我都给你备好了,如何用也写了,你照着做就好,三个月后你的腿就会痊愈。”
“是!”吴孝之心领神会,他们现在已经没有选择了,“老夫明白了,这就去办。”
“嗯。”赵勋手指点着桌面,神色严肃,“时间紧迫,我们只能信她的七分把握。”
吴孝之拆开了一看,顿时脸色大变:“这……周健说只能再拖三个月?”他们从这里回京至少也要一个月。
赵勋拿了桌上的一封信递给吴孝之。
“将军说的是。”吴孝之若有所思,想到什么急切的道,“可是病情有加重了?”
赵勋颔首,眸光里透着一丝看不透的冷意:“轻易得来的,世人总难珍惜。让他等着吧。”
“您的意思,不去应天了?!”吴孝之愕然的在赵勋对面坐下。
赵勋漫不经心靠在椅背上,手指有节奏的敲着桌面,淡淡的道:“有我才有他,这点牵连他受不起,岂不枉费我辛苦数年。”
吴孝之一瞬间收了嬉皮笑脸:“您手无诏令,在外走动无妨,可若入京难免不被圣上知道,他虽不会明目降罪于您,可却是要牵连太上皇和王爷,有些欠妥。”
是因为信霍姑娘?
“将军。”吴孝之跳了起来,他们原定的计划,若是有救病的良方,就由他带人去京城,而赵勋则暗中去应天,若不成他则回开平卫,赵勋应天之程不变。
赵勋进了军帐,端茶饮了一口,发觉里面泡的并非是茶,而是玄参和麦冬饮,不由微微挑眉,道:“不,我们一起去京城。”
吴孝之舍看着顾若离,心不在焉的问道,“去哪里?应天吗?”京城那位的病要治,应天也要去,但前后顺序却至关重要。
赵勋看着顾若离的背影,眸中微微浮现出一丝笑意,“走吧。”他负手缓缓走着,并不着急,“去告诉周铮,我们入夜便启程。”
顾若离头也不回。
“霍姑娘!”吴孝之急了,有种过了这村就没这店的感觉,“我们再商量商量啊。”
025 相询
顾若离收回视线,
霍繁篓哈哈一笑:“那是当然,兄长怎么能弃你而去!”
“你连退路都想好了。”顾若离询问的看着霍繁篓,赵勋善恶不明,霍繁篓可以就此打住,“还是要去京城?!”
顾若离看着霍繁篓,他压着声音目光阴郁:“赵远山无诏擅离,还私自回了京城。圣上新帝登基政权不稳最忌惮的就是这事。到时候他若是对你不利,我们就把他的事捅出来,看谁死的更惨!”
霍繁篓嗤笑了一声,要拍顾若离的肩膀却被她让开,他随即笑道:“也好,这些人急着赶路,我们也不用在路上耽误太久时间。至于治不治那人,等到了京城,就有斡旋的余地了。”两人态度截然不同。
“如果他们真的去求医,似乎并无杀人放火的必要!”顾若离抿唇,神色坚定,“我总觉得只要弄清楚到底病人是谁,所有的疑惑就能迎刃而解。”
霍繁篓无声的走过来,看着外面压着声音道:“你信吴老儿的话?”
周铮解开霍繁篓的绳子,和顾若离解释道:“都是误会,霍姑娘千万别误会。”抱着拳出门。
“哎呀,我的东西还没有收拾。”吴孝之变脸比翻书还快,“都动作快点,时间可不早了。”没了影。
分明是他让他们绑霍繁篓的!周铮瞪大了眼睛,陈达侧过头不想再多看一眼吴孝之。
“何时启程?”她望着吴孝之,吴孝之顿时就道,“今晚就走。”又指着霍繁篓对周铮和陈达道:“谁让你们把霍兄弟捆起来,快放了,太没规矩了。”
如果吴孝之说的是真的,那么她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顺着他们查到那个病人是谁,再顺藤摸瓜!
吴孝之目光扫着两个人:“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快决定。”要是不愿去,就绑了走!
霍繁篓摆着手:“不敢不敢!”却是朝顾若离看去。
周铮和陈达结伴进来,他笑道:“我们要杀人还用得着用这种下三烂的手段,霍小哥这样说岂不是瞧不起我们。”若是前几天他们当然不会插嘴,但现在大家都熟了,不说顾若离治好了胡立和周铮值得信任和尊敬,就此刻他们所有人的茶盅里,还都浸泡着顾若离给的玄参和麦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