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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地模仿陈青的窘态,徐令宣也跟着解气地拍手大笑。
陈青是小门小户的独生子,从小娇养大的,又赶上父亲最风光的日子,难免有些不可一世,兄弟俩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却不敢招惹,没想到五叔帮他们解了心病,他们现在最佩服的就是五叔了!
徐彻瞪了长子徐恒则一眼,徐恒则的妻子邓氏赶紧捂住两个儿子的嘴,起身对着太夫人赔礼。
太夫人道:“孩子说的是实话,的确是泰则顽劣,给南府添麻烦了,先请陈家的人过来与我说说那孩子的情形,请医问药的花销都从北府的账上出,改日泰则亲自登门赔罪。”
徐彻道:“方才已经问过了,孩子没事,只是姐姐对泰则颇有怨言,我已经劝过她了,何必跟孩子计较!”
太夫人摇头,最终还是罚徐泰则登门赔礼,在别院里闭门思过,抄写家训,南府的人见状,也把和徐泰则同坐一车的徐丰则推了出去,说他身为兄长,未能管教弟弟,罚他和徐泰则一起思过。
这些孩子里少了徐泰则,终究显得无趣许多。
到了别院后,各自分了院落住下,冉念烟身边没有父母,便和外祖母住在南菖院,倒是背山临湖、风景绝佳之处,流苏帮她舀来温泉水,先舒舒服服地洗漱过,换上轻软的丝绸内衫,坐在氤氲着温泉蒸汽的暖室内吃着银碟里切成小块的瓜果。
不得不说,当年外祖父的确会享受,这样的日子不比宫中贵人差。
老镇国公喜欢收藏书籍,留在府中的都是挑选过、适合子弟们研读的,别院的书斋里则有许多怪力乱神、世情冷暖的杂书,冉念烟叫南菖院的小丫鬟阿穗去拿几本类似《玄怪录》、《述异记》之类书给她解闷。
别院里的佣人不似府里的机灵能干,却多了几分憨厚,阿穗跑着去跑着回,怀里抱了一摞书,大冬天的热出一身汗,冉念烟觉得她质朴可爱,也赏了她一碟果子,低头扫了几页书,却见阿穗并没动那碟果子。
流苏极有眼力见地对阿穗道:“吃吧,小姐赏你的。”
阿穗却摇头,“奴婢想拿回去和姐妹们分。”
看阿穗的模样和口气像是附近农家的女孩子,不是家生奴婢,冉念烟问她:“你的姐妹也在这里?”
阿穗道:“不是亲生的,是和我一起到这儿来的妹妹,差不多和小姐一个年纪。我们不像府里的姐姐们见过世面,一碟果子也是稀罕物。”
流苏撇撇嘴,把下人和小姐相提并论,果然是没见过市面的丫头。
冉念烟却没在意,她想起一件事,翡清在进入公府前就是在城外的别院当差,原本叫阿善,不知这阿穗口中的妹妹是不是翡清。
“你那妹妹可叫阿善?”
阿穗摇头道:“不是,不过小姐要找叫阿善的,奴婢可以帮您,只是咱们这儿虽比不的府里,却也有百十来号人呢,小姐恐怕要等等。”
冉念烟道:“不急,你且找着,找到了直接把人带到我这里来,只是不要告诉别人,太夫人也不行。”
阿穗重重地点头,转身离去。
流苏觉得奇怪,小姐第一次来到徐家的别院,怎么可能事先认识这里的丫鬟,一定是觉得阿穗土里土气不顺眼,以找人为借口把她撵出去。
“小姐,使唤的人不合心意,和太夫人说一声就是了,小姐再怎么说也是徐家的外孙女,不需事事小心谨慎。”
冉念烟并没和她过多解释,只说了句“阿穗挺好的”,就接着翻书去了。
太夫人沐浴后留在正房休息,三个媳妇坐在身边叙话,谈论的自然是徐泰则和陈青的事。
曲氏素来要强、好脸面,涂得脂光粉艳却也难掩脸上的懊丧之色。
李氏道:“二嫂别自责了,陈青又没受伤,不过是受了惊吓,泰哥儿也领罚了,于情于理事情都该翻过篇儿去。若他们真要纠缠下去,说到底,徐青萍母子俩都不敢跟着徐府过来。”
陈恩也在伴驾之列,只是他在南山没有产业,家小本不必跟随,是徐青萍不放心丈夫孤身前来,执意带着儿子暂住在徐家的别院中。
楚国公不敢拒绝自己的女儿,怕她搅得家宅不宁,原本想让镇国公府的太夫人帮着劝阻,可镇国公府也出了出嫁的女儿回娘家长住的事,因此也就不了了之了。
曲氏摇头道:“谢谢弟妹宽慰,泰则该罚,我现在只祈求那位青萍姑奶奶平平安安,早日把这件事忘了,别因为泰则一人的错,惹得整个北府都不安宁!”
李氏道:“也难为丰则那孩子了,没做错什么却跟着一起受罚。”
曲氏道:“我也这么觉得,听说他家没什么积蓄,这孩子又是读书用钱的时候,我已派人给他母亲送去些笔墨之资,就算赔不是了。”
李氏点头称是,只有太夫人和一言不发的何氏眼中闪过异样,曲氏这么做虽是善意,却不知道徐丰则一家的秉性最是清高,给他们银钱,他们绝不会收下,说不定还会以为是接济,两面不讨好。
就在另一边,徐柔则满脸苦恼地来到冉念烟房内,把曲氏派人送钱的事和她说了。
“我爹把婶婶派来的人请出去了,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我娘说为了亲戚间的脸面应该收下,我爹就突然生气起来,说我娘贪求富贵,突然又开始骂自己不争气……我很害怕,能陪陪我吗?”
她一边说,一边抹眼泪,冉念烟知道她这是吓坏了,可是徐征的坏脾气也不是一天两天养成的,人在不得志的逆境中要想保持心境平和的确很难。
人穷志短,不是妄语。
比如今天,南府让徐丰则领罚不是他真有过错,而是北府没袒护徐泰则,南府为了偿还人情,就要推出一个人共同受罚,倘若徐征是高官显贵,恐怕也轮不到徐丰则代人受过。
想必徐征也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失望。
她拍着徐柔则的背,劝道:“表姐别伤心了,也不知道两位表哥现在怎么样,嬷嬷们有没有刁难他们。”
他们闭门思过的地方是书斋后的一处偏僻房舍,冉念烟上辈子知道这个地方,阴冷幽僻,正对着风口,若不是升起好几只火盆,很难保持暖和。
当时,徐夷则就住在那里,看来他的待遇和正经少爷们犯错受罚时是一样的,想想也没错,徐夷则的出身就是他此生最大的罪过。
不过这次嘉德郡主不在,徐夷则也搬到南菖院里了,冉念烟不愿意见他,自然紧闭房门不出,连挑选解闷的书册都由丫鬟代劳。
谁知,徐柔则听到她这番话,突然担心起哥哥,抬头泪眼汪汪地道:“盈盈,你和我去看看哥哥他们吧!太夫人让他们闭门思过,却没不让咱们靠近,咱们趁着晚饭前偷偷去,偷偷回,好不好?”
冉念烟无奈地笑道:“表姐,你找大人话里的漏洞,却要明白大人们才不管那么多,错了就是错了,就要受罚,不会因为没说不让咱们去,就默许咱们胡来的。”
徐柔则失落地背过身去,苦苦思索着如果连冉念烟都不帮她,还有谁肯帮她。
面对那些对自己好的人,冉念烟从来硬不下心肠,而徐柔则更是少数几个算得上是自己人的姐妹,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好多考六级的吧~~祝好成绩~~
☆、第二十九章
冉念烟明白,徐柔则并不仅是担心哥哥; 实则是心里恐惧; 想找个可以依靠的事物罢了; 否则纵使自己不帮她,她也会一个人去的。
“你若是担心,就派两个这里的小丫鬟过去看看,总比咱们自己去要稳妥。”
徐柔则想了片刻,让秋痕拿出两吊钱,准备赏给跑腿的下人,秋痕磨磨蹭蹭地找起来。
冉念烟道:“姐姐若信得过我; 就让我手下的阿穗代劳吧,我本来就让她帮忙找人的; 不过是再添一句话而已,不费什么工夫。”
徐柔则明显松了口气; 什么事都好说,只有用钱这一项上; 她无能为力,却还是客套了几句:“妹妹先帮我垫上; 来日一定把钱还给你,亲兄弟也要明算账的。”
冉念烟点点头,转移了话题:“姐姐之前结的络子真好看,我这里正好有丝线,不如教教我?”
徐柔则笑道:“算不上什么本是,不过是我平日无聊,随手做做,熟能生巧罢了,妹妹聪明,想必一学就会。”
毕竟是自家晚辈,徐家不会真正苛待他们,炭火自然烧得足足的,服侍的人就守在门外,考虑到徐丰则来年考府试,还特意派人准备了笔墨书册,如此一来,倒和在外面没什么区别。
真正的好戏还是在南菖院里,孩子间斗气也好,争吵也好,都是简单纯粹的,复杂之处反而在大人身上。
明日,几位有官职在身的老爷就要入南山苑供职,今晚的晚膳算是难得的家宴,南北两府的男女老少都聚在太夫人房中,倒比年节还要热闹几分。
人来的齐全,自然也少不了徐青萍和陈恩,她在入席之前对着铜镜打扮了很久,陈恩早已换好了一身簇新的绀青道袍,坐在椅子上看着墙角的西洋自鸣钟,催促道:“时间到了,你快些吧,多大一张脸能让你折腾那么久!”
果然是寒门出身,为官多年还是带着挥之不去的乡音。
徐青萍盯着镜中修饰得宜的容颜,又把细眉勾画了一遍,往薄唇上点了胭脂,心不在焉地回应丈夫:“你不懂,今天有场好戏等着我呢,不摆足了架势,怎么对得起徐家人几十年来的关照。”
陈恩道:“青儿也没怎么样,有必要争一时之气吗,你和你大哥跟徐家僵持多少年了,图的是什么?爵位?那种虚衔,留之无用,弃之可惜,楚国公府现在不过是一堆空架子,咱们哪家不比他们强?为了岳母?她老人家早就不问红尘俗世,你们又何苦来呢!”
徐青萍嗤笑一声,“图的就是个痛快,我们兄妹二人肯饶过他们,他们当年可没对我们心存半分客气,把我们从金陵接来又当做累赘一样冷落在一旁,现在他们想安生,想留个好名声?晚了!我娘是看透了,可我还没看透呢。”
陈恩自然知道妻子在楚国公府时的煎熬,若是继母真心待她,也不会轮到自己这样一介毫无根基的书生娶到公府的小姐,这么多年他憋着一口气不择手段地追求加官进爵,也是为了让妻子心里平衡,哪成想官越做越大,妻子依旧恨意难消,还把自己牵扯进漩涡里。
公府里几位内兄内弟原本对他还算客气,现在也像看仇人一样。
他叹气道:“你这又是何苦呢,一家人,斗来斗去能落下什么好处!”
徐青萍奇怪地看着他,道:“谁要和他们斗了?我还犯不着为了这芝麻绿豆大的事得罪北府的人,他们风头正盛,南府却如你所说,只剩个空架子,徐彻那个软骨头已经巴结到什么地步——为了在北府老太太面前维持和气,把亲侄子送上去顶罪,徐征能没有怨言?我就要让徐彻明白,什么叫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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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后,大人们在正房看戏,男孩子们也陪着去了,只剩下柔则、宝则和其余几个旁支的女孩子在暖阁里闲坐,不是性子安静腼腆,就是提不起兴致,一时间有些无聊,只远远听见咿呀的戏腔传来,别处的热闹更显出此间的冷清。
“这可是荣德成排演的新戏呢!”徐宝则不无羡慕地说,“我也想去看看,姐姐陪我去!”
徐柔则被她抱住了